冷山失了理智,返回朝周坤跑去,被楚轻舟拦腰抱住:“别过去,那边还在塌陷!”
“我要去救他!放开我!”冷山声嘶力竭地嘶吼道,他拼命在楚轻舟怀里挣扎,但对方的怀抱仿佛牢笼,根本由不得他撼动分毫。
“他已经死了!”楚轻舟也不得不在爆炸的轰鸣声中怒吼。
凌晨4:48 分,天色破晓。
周坤的尸体很快被砸落的建筑物掩埋,永远留在了建安工厂,冷山眼眶血红,温热的泪水淌在楚轻舟手心。
楚轻舟狠下心拉着冷山逃出了工厂的铁门,与此同时,二层窗户的钢化玻璃碎裂,裂纹在分秒间生长蔓延,直至被连环爆炸的冲击屏击碎,随着一声玻璃迸裂的声响飞溅而来——
楚轻舟当即将冷山扑倒,死死把对方护在自己怀里,数十片玻璃碎片顷刻间扎进了楚轻舟的后背,但他只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微微往冷山身上撞击了一下,接着,他将对方抱得更紧。
冷山被楚轻舟压在身下,一时不能动弹,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轻唤了一声:“楚轻舟?”声音轻而困惑,似乎不解的情绪大过担忧。
楚轻舟心中苦笑,强压下伤口的疼痛。
“你怎么样?”冷山最终还是问道,随即便想将人扶起来,但对方率先撑着地面站起来,声音暗哑,道:“我没事。”
4:49分。
‘天使’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漆黑的机身出现在青灰色的云层之下。
机舱门打开,小陈拿着扩音器嘶吼:“楚队!再往前700米就到安全区域了!”
他们在荒原上狂奔,身后是不断倾陨坠落的碎石与飞速崩裂的大地。
直升机没法穿进爆炸过后燃烧的高温气焰里,小陈只能在700米外的半空等待。
500米,小陈降下营救梯。
100米。
4:50分,工厂地表下一半区域的TH7在此刻一齐爆炸。
10米。
0——
同一时间,‘天使’的营救梯离他们近在咫尺,楚轻舟竭尽全力伸手去够,在他触到梯绳的一刹,单手揽上身侧冷山的腰,手臂上青筋暴起,发力将二人提了上去。
也是在这个瞬间,小陈便以分秒不差的速度升起了营救梯的高度,他们在凶险无比的战场上配合过无数次,彼此默契地知道对方的极限在哪里,他知道楚轻舟不会失手,就像楚轻舟无需在此时指挥他。
‘天使’与营救梯在楚轻舟拽住的当刻同时向上极速攀升了近10m。
与此同时——
轰隆!!!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分贝都高。
一座庞大的工厂彻底坍塌,沦为炼狱。
三人的听觉几乎有短暂地停滞,耳膜充血,耳鸣仿若磁暴。
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后,空气短暂地凝滞了一秒,紧接着,爆炸的冲击波以光速蔓延整片郊区。
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算安全距离了,但 TH7的范围伤害实在是太大了,有一道气焰以极限距离朝他们翻涌过来。
冷山这次与楚轻舟同时察觉到了,他单手抓着梯绳,就要和楚轻舟调换位置,本能地挡在对方身前,但楚轻舟就像提前预知了冷山的行为,他动手扳过冷山的肩膀,将冷山毫不留情地禁锢在了自己怀里,冷山在这一刻几乎以为自己的肩膀要被掐脱臼了,但紧接着,那只手松开了他,随后轻柔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那人气息血腥翻涌,声音却沉而坚定:“别害怕。”
4:52分。晨曦透过铅灰色的云层。
“唔……”整道气焰涌在楚轻舟本就伤痕累累的后背,他强忍着喉间的腥甜,但还是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失力,不受控制地微微靠在冷山身上。
有零星几滴鲜血溅落在冷山白皙的耳廓上,还有一些将冷山右肩那道鞭痕染得殷红。
狭长蜿蜒的水蛇添了点睛之笔,活色生香,美艳而诡谲。
没人知道冷山在这一刻脑海里想了些什么。
‘天使’在气焰的冲击下剧烈地晃动着高速驶离,漆黑羽翼之下是爆炸的火光,橘红色的烈焰冲至高空,整座工厂终于在须臾之间化作废墟。
火光蔓延,树木摧折,荒芜的郊区在一夕之间成了烈焰焚烧的刑场。
营救梯收回机舱里,在被拉上舱门口的那一刻,强撑着的身体机能终于到了极限,楚轻舟霎时失去了意识。
冷山抱着昏迷的楚轻舟,轻轻放在一张折叠床上,让对方侧躺着。做这些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楚轻舟的脸上,神色却是清远淡漠的,就好像眼前人的生死与他无关。
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双浅色眼睛眼底的迷惘困惑与眼尾亮闪的泪迹,怎么藏都藏不住。
“楚队!!”小陈从没见过楚轻舟受这么重的伤,他驾驶着’天使’都有些分心,回头看了好几眼。
“冷山,求你照顾他一下,我得开天使,实在分不开身。”
“左边椅子底下有医药箱,里面应急止血的药物应该都有,你直接给他用就行。”
【作者有话说】
如果一定要完成各自的宿命之后才能谈论厮守
那他们愿意等
——
冷山并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重新爱上楚轻舟,他们的爱从来不是亏欠或拯救
冷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世外而冷情的少年,他没有自己的道,他生于群山,长于草原,他那时只见过山,那么见山,就是他的道
他不会炽热地爱上谁,也不会极端地憎恨谁
他在没出草原时,将唯一的热忱献给了楚轻舟
后来离开了草原,他成长了很多,开始有了更为具象强烈的自我意识,他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摇尾乞怜而毫无底线地施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恶意而一蹶不振
他曾经是真心喜欢过楚轻舟的,但那些伤害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他不恨楚轻舟,但目前来说,他还不能遗忘那些痛苦
◇ 第69章 “不熟”
“好。”
其实即使小陈不说,冷山也没准备见死不救。
他拿出医药箱,脱下楚轻舟的上衣,上衣已经被血浸透了,即使衣服是黑色的,也已经洇出了大片猩红的血迹。
冷山小心翼翼地避开每一处伤口,才将衣服脱下来。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亲眼看见那些伤口的时候,冷山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楚轻舟的背部满是触目惊心的伤,十几片玻璃碎渣插在肩胛骨上,还有不同程度的灼烧伤,那些伤痕纵横交错,最严重的两处,一处在背脊左上方,那片玻璃面积最大,距离心脏最近,还有一处是被炸弹的热浪冲击的烧伤,在腰侧,深可见骨。
冷山掩下心中翻涌而来的情绪,为楚轻舟一点一点消毒伤口,期间楚腩沨轻舟始终没有醒过,那双平日里总是锋芒毕露的眉眼紧闭着,本就冷白俊美的脸上失了血色,却又沾染着血污,仿若神圣的神像下场厮杀,浴血而又令人无法亵渎。
冷山明知此刻对方毫无意识,即使下手重了那人也不会有痛觉,但他下意识将动作放得十分柔缓,在他取出最后一片玻璃碎片时,楚轻舟蹙了蹙眉,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冷山停了动作,凑近观察了楚轻舟一会儿,片刻后发现对方并没有转醒的迹象,才继续清理伤口。
“冷山,楚队怎么样啦?”
“他醒了吗?”
‘天使’已经驶离郊区,小陈终于得以喘一口气。
“还没有。”冷山说。
“呜呜呜,楚队你别死啊!我没你不行的!”小陈夸张地对天哭喊:“你要是就这么没了,留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世界上吗!那我还不如以身殉职呢!”
演戏的成分大过真情实感。
冷山:“……”
“你放心,血已经止住了,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死。”冷山朝直升机的窗户外看了一眼,空气稀薄,云雾翻涌,十分钟一次的剧烈颠簸……
高度应该在7000m左右,这样的高度大概率是为防止被人发现或被定位器追踪。
他问:“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小陈不假思索:“当然是去医院啦,虽然我知道楚队命硬,但毕竟伤这么重,还是去看看放心。”
“嗯。”
冷山应完话,重新垂下眼睫,拿纱布为楚轻舟包扎。
但没一会儿,他就发现包扎伤口比清理伤口还要费劲,因为他必须得用纱布将楚轻舟整个背缠绕起来,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将昏迷的人放在自己腿上,然后揽进怀里,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冷山没做太久的思想工作,毕竟楚轻舟的伤不能耽误,只不过他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格外小心,既是怕弄疼了对方,也是怕对方忽然醒来,场面尴尬。
楚轻舟的脑袋枕在冷山腿上时,他手中的纱布尾巴不小心轻扫在楚轻舟的脸上,那人眼睫颤动了一下,冷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如果这时候这人醒过来,就着这个姿势与他对视的话,他不能确保自己会不会把这人的脑袋从腿上扔出去。
但幸好楚轻舟并没有真的清醒。
冷山以这个暧昧别扭的姿势终于为楚轻舟包扎完了伤口后,便立刻将人挪回了折叠床上。
但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在对方清朗的眉目上,他迟疑了一会儿,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明意味的怅然,片刻后,他将纱布用矿泉水打湿,为楚轻舟擦去了脸上的血污。
于是楚轻舟在意识模糊之间,看见的便是冷山近在咫尺的脸。
“不准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冷山的手腕,虽然这一抓力道不足,毫无威慑。
冷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毫无预兆地对上了楚轻舟的视线。
*
“你是谁。”磁性而凛冽的男声在这一刻与几年前的初次见面重叠在了一起。
原本昏迷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掀翻在地,三棱刺已然抵在他的脖颈上。
“但你要是招了,我现在就放你走,怎么样?”
*
这双乌黑锋利的瞳孔与当年一样,冷山从这双眼睛里看不见一点审视以外的东西。
冷山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会如此清晰地记得与楚轻舟初见的每一幕。
这个人也是像现在这样遍体鳞伤地倒在他怀里,随后恩将仇报地掐着他质问。
只不过手里没了那把见血封喉的三棱刺,这个人的目光里似乎也参杂了一些别的什么。
冷山不愿去深究。
眼前的风雪山神庙逐渐化为幻影,直至消失不见,初见的楚轻舟与机舱里的身影合二为一,重叠在了一起。
“松手。”他冷硬地说。
楚轻舟沉潭般的眼睛紧盯着冷山,似乎脑子还没从昏迷中开机,他没有立刻听从冷山的话。
冷山无奈,无声叹息,果然,这个人即使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也怕自己这个‘犯罪分子’畏罪潜逃。
他轻易地甩开了楚轻舟的钳制。
语气不太好:“楚大队长是做梦了吗,我在你的直升机里,能走去哪儿。”
楚轻舟愣怔了一秒,环顾了四周,直到看见小陈才仿佛松了口气,从那时命悬一线的危机中抽离了出来。
“对不起……我刚不是……”
他刚醒来,声音还有些微弱嘶哑,听上去倒是格外真挚。
冷山却不为所动,他冷声打断道:“不用解释。”
楚轻舟被一通冷言冷语凶了,却并没有反感或生气的情绪,反而眉眼还舒展了些,他苍白的唇角微微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抬手抚上了冷山的眼睛。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冷山还未褪尽殷红的眼尾。
“你刚才为我哭了吗?”
冷山在这一刻仿佛被人定身了一般,无法动弹,他躲不开楚轻舟的手,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积压已久的情绪似乎找不到一个宣泄口,全部赌在了心脏,他无法在此刻做出任何理智或不理智的决定。
但那人又说。
“你别怕。”
冷山眉目间尽是迷茫,但在这顷刻间,他忽然在楚轻舟眼里看见了某种复杂而隐秘的东西一逝而过,他反应过来这个人在说什么。
他声音轻而平静:“楚轻舟,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
楚轻舟却闭着眼,缓慢地摇了摇头,他说:“我是说,你别……害怕我。”
冷山这次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曾经确实害怕过楚轻舟,也曾经在心里期待过这个人像眼前这样温言软语地和他说话,而不是动辄质问甚至用武力胁迫他。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回不到三年前,也不想回到那个时候。
他垂下眼睛,伸手试了试楚轻舟的额头,果然烫得不太正常,他道:“你发烧了。”
腩沨 他从药箱里翻出退烧药,开了瓶矿泉水,递过去,说:“温度太高了,得吃药。”
须臾。
“你喂我。”楚轻舟心安理得地躺着。
冷山自问足够善良,他怕楚轻舟太过虚弱打不开瓶盖,还特意将矿泉水打开了给对方,没想到这人还能对他颐指气使。
他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楚轻舟。脸上写着,爱吃不吃。
“……”楚轻舟微弱地说:“我伤口太疼了,动不了。”
冷山微微挑起半边眉尾。
“真的……”
冷山将楚轻舟从床上扶起来,让人倚坐着。
“我手用不上劲……”
冷山皱了眉。
“你现在的温度起码接近40,如果再不吃药很有可能烧成残障人士。”
……
楚轻舟已老实,道:“那好吧。”
他伸出手,期间充满十足表演痕迹地颤抖了两次,停顿了3次,还战术性咳嗽了一声。
冷山看不下去了,拿着药和矿泉水就要喂进楚轻舟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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