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是很正常的语气,可宣病莫名的就是脸红,然后坐起来,把腰带解开,脱了上衣,又趴回去了。
“……好了。”
宣病的皮肤白皙,却并不细腻,想来是在人间乞丐时没能吃好喝好而导致的,原本就柔软精瘦的后背上,此时还多了几道泛着红的鞭痕。
即使已经抹过一次药,他背上的伤口却还是肿着,看得出打他的人是发了狠、用了不小的力气。
没想到有这么严重,师无治眉头皱起,不受控制的伸手碰了碰——
惹得宣病身体颤了颤。
师无治的手上修长而骨节分明,指腹有点握剑造成的薄茧,擦过身体时有种奇怪的感觉。
……总让宣病想到前世。
“怎么这么严重。”师无治蹙眉,手上却继续拿着药给他擦。
宣病唔了一声,下意识的说,“对呀……好疼。”
听起来跟撒娇似的。
宣病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然而师无治却没察觉不对,仿佛宣病就该天生对他撒娇似的。
宣病怔了怔,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分不清前世今生。
毕竟那个走火入魔的师无治对他是真的很好。
也会这样哄他。
还会叫他……一个很‘羞耻’但他其实很喜欢的昵称。
民间从来没有人那样叫过他。
“知道疼,为什么要参加联会。”师无治一边给他擦药,一边开口。
宣病回过神,嘀咕道,“因为我喜欢啊……而且也因祸得福了。”
师无治一顿,无奈了,“因祸得福指的是遭遇了不幸,从这不幸中得到了好处……大多是在不情愿的情况。怎么?联会比试不是你自愿参加的吗?”
宣病哼了一声,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大胆的扭头看他,又问:“师尊,你真的不会和周挽尘联姻吗?他出身名门望族,又那么聪明好看,和你很门当户对呢。”
师无治:“……”
宣病眼眸里充斥着好奇,又不像在吃醋了。
这下师无治有点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到底是不是一起重生了?
但暂且不论到底重没重生,择偶观还是要说的。
万一……宣病是真的从入门就喜欢自己呢。
“我不看重门当户对。”师无治说,“只要我喜欢,他多笨都可以——反之,我若不喜,就算他貌比潘安,智若诸葛,在我眼里和地上的蜉蝣无甚差别。”
宣病眨眨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师无治问。
“智若诸葛是什么?诸葛是谁?潘安又是谁?”宣病脑袋旁仿佛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蜉蝣是什么?”
师无治:“…………”
宣病眨眼睛,脑袋旁好像出现了更多的问号。
诸葛和潘安是谁啊?他怎么没听过?
好像前世师无治偶尔也会说些他不明白的词,什么‘晚安’‘早安’‘钻戒’‘顾得猫拧’之类的词。
师无治咬牙,抬眸,阴森森的:“罚你抄书!”
宣病:“……”
不要啊!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呜。
翌日,卯时。
原本应该在练剑的宣病委屈又乖巧的在书桌前抄书。
他的不远处,是一身墨蓝色长袍的师无治。
师无治捏着本书册在看,神情宁静而清冷。
宣病偷偷的瞅他,抄着抄着就不想写了——
师无治太好看了吧!今天穿的衣服也亮晶晶的!
那衣衫不知是什么质地,室内有种流光溢彩的质感。
他简直想直接抱过去,喊师尊师尊我亮晶晶的师尊……
“宣病!”
想法倏然被打断,殿外传来了宫观棋的声音。
宣病一愣,下一秒门被推开了——
“宣病你起来没有啊说好的我们今天一起过乞巧节呢……啊!掌门?!”宫观棋瞪大了眼睛,一拱手,“参见掌门!不过您怎么在这里?!”
宣病抄书抄的手都软了,闻言一哽。
而师无治淡淡的放下书册,抬眸时,金色的眼眸眯起了:“你们为何会一起过乞巧节?”
第20章 乞巧
乞巧起初是人间的女儿节,后来有相恋的男女会在这一天借乞巧的活动表白,便又有人把这当作情人节。
这一点师无治十分清楚。
可宣病和宫观棋两个男孩,过什么乞巧?
似乎没想到师无治连这个都管,宫观棋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道,“尊上,我和宣病每年都在一起过乞巧节的!今年也要!还请你把他还给我!”
师无治微微眯眼,掌心的书册被他无意识的攥紧了。
他看了眼宣病。
宣病一脸希冀的看着他,凑到师无治身边,拽拽他的衣角,“对呀!师尊!我想和他玩!”
他不想抄书了他要出去玩!
师无治金色的眼眸里滑过一丝复杂情绪,“去吧。”
“多谢师尊!”宣病忙不迭爬起来,抓着宫观棋就跑了。
只留下了殿内的师无治。
师无治抬手捏了捏眉心,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袍,看上去像是在生闷气。
此刻,他不由自主想起了谈萧默的话。
“你年纪大了,和他们同龄人怎么比?任谁都会更喜欢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罢?”
相近的人么……师无治眯起眼睛。
*
而那头的宣病已经如同放出笼的鸟,觉得自己能一蹦三尺高。
但他还没蹦呢,就被宫观棋拽住了。
“哎呀你慢点,跳什么跳,过来……我看看你伤好了没。”
宣病满不在乎:“早就不疼了,走走走!我们去百凤峰!”
凌霜派平日里是不过乞巧节的,但这一次却大张旗鼓的按照民间传说设计了许多关于乞巧的东西,为的就是让弟子们在此次联会中互相认识,好促进弟子们的感情。
毕竟来联会者皆是在各自门派中位高权重或天赋卓绝者,若能联姻,便能稳固各自地位。
百凤峰广场上,穿着布衣的民间艺人在调制夜晚用的焰火,未曾去人间历练的弟子们聚在那里好奇的看他,时不时问几句。
“这不用仙力也能改变焰火字迹么?”有长居仙族门派的弟子好奇的问,“没有仙力的凡人竟然能有如此巧思!太厉害了!”
“哎呀,其实也不用这么说,咱们只是比他们经脉中天生多点能修炼的‘气息’而已,不比他们高贵!”
“我不是这个意思……诶,她们穿的那是什么?”
屋檐下,房内,有三三两两的女修穿着红绿色的衣裳、插着蜘蛛样式的金簪出来了,细看还能瞧见她们的衣裳上也绣了些喜鹊的模样。
“这是下修界的鹊桥古服呀,”有女修回了他们的话,“是凡间女孩在乞巧节时都会穿的,凌霜派里头放了许多套呢,还有翡翠冠,哈哈哈……”
“凡间的乞巧节?那不是男女互诉心意的节日么?”
“对呀,你这套有对应的男服么?”
女修们闻言相视一笑,“其实起初的乞巧节是女儿节,只是后来有人在这一天和喜欢的女孩们表达心意才传出了你那种说法。”
“哦——”那问话弟子似懂非懂,“那在这一天她们要干什么呢?”
“这个呀,我有话说!”又有弟子站出来,“我去凡间时有幸见过一次,她们会在这一日做巧饼、喝巧水、染手指、斗巧穿线……你们看,凌霜派都给你们准备好啦。”
那人抬手一指——
联会弟子们暂住的庭院间,多了许多桌椅,上面摆放了面粉、模具似的东西,想来让他们共同做巧饼的。
桌上还摆了些坛子,有人凑过去一瞧,便闻到了一股果香的甜腻味,原来里面是用蜜糖水泡的灵果。
那便是巧水了。
由于用的是灵果浸泡,所以一些长期辟谷的修士也能少量食用。
再往旁,便是七孔莲蓬,还有些彩色针线,女孩们会在夜晚借着月光捏起针互相比试谁穿得快,谁先穿完九尾针,便能先和天际织女许愿。
……
聚在庭院中的弟子越来越多,宣病也被拉着挤了进去。
“巧饼,巧水,穿巧……那这盒子里又是什么?”
桌上还有几十个盒子,里面像是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还在动。
“这我知道!”人群中,竟然是年茗舟开口了,他今日换了身蓝色长袍,依然顶着银冠——
“哦?”负责介绍的凌霜派师兄闻言眯眼一笑,“那你说说,这盒子里是什么?”
一时间,许多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年茗舟。
宣病也知道,下意识说——
“是蜘蛛!”
“蜘蛛!”
年茗舟和宣病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人的目光也撞在了一处。
年茗舟眯起眼睛,身影一闪,再次怀疑:“你……真没去过西南族落?”
他这声音压得很小,除了宣病没人听清。
“这两位小师弟答对了——没错,里面正是蜘蛛,又称喜蛛,但有的是空的哦,需要你们自己去捉,然后在今夜将它放置在果盘上,第二天起来看它在上面是否结网……若是结了,便代表你会有一天的好运。”
……
“真没去过,”宣病低声回他,仍然装傻:“你怎么老问我这个?”
他知道他是因为九巫法咒而问,却不能告诉他原因。
因为这法子是他前世在师无治的书房里学的。
……等等。
宣病一顿,后知后觉的意识过来了什么——
那一天的联会,师无治也去了。
师无治应该也看到了他用那个秘文……可师无治为什么没问他?
是没注意到、还是忘了问?又或者他早就知道?
周围喧闹一片,宣病脑袋里却嗡嗡嗡的,又一次怀疑师无治是否也重生了。
不行,他今晚一定要找师无治试探个清楚!
“你、你要和我一起做巧饼吗?”
思维倏然被打断,宣病愕然抬眸,却发现周围聚着的人散了好多,都凑到那些桌前去选自己喜欢的活动了。
宫观棋也跑去了巧水那个桌。
而他的面前,多了一名墨绿长裙的女修,样貌清秀美丽,气质温和典雅,眼神里藏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点喜欢。
身上的衣裳是鹊桥古服,看不出她的宗门。
“啊,”宣病回过神,下意识地问:“你刚才说做巧饼吗?是要我教你吗?”
那女修名为州静,闻言眼神一亮,“好啊!”
宣病忽然明白为何会有这个乞巧活动了——原来是这样让弟子们互相邀请做饼,一起暧昧啊。
“抱歉,我也不太会做……只会用那个模具,”宣病走到一张桌前,“我教你怎么揉面团吧。”
正值午后,天气却很凉爽,据说是尊者们用仙术控制了,以前他们很少用仙术控制天气,除非人间多雨或者暴晒导致庄稼大片死亡,才会有人求到各个宗门来。
州静跟了上来,跟着宣病加水揉面,但揉着揉着,她忽然问:“宣师弟,你……有道侣吗?”
宣病惊得手抖了一下,水顿时加多了,连忙又加面粉补救,婉拒道:“我欲专心修行,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州静也没生气,只笑了笑,“我明白了,看来我也要好好修炼了。”
宣病松了一口气,“嗯!期待师姐你早点突破!”
一个走了,可下一个又来了,甚至还有男的——都在问他有没有结为道侣的意愿。
宣病一开始还能婉拒,后面就只能脸色僵硬的摇头。
直到宫观棋端着一碗巧水来把他拉走,他才终于逃脱了那些人的‘魔爪’。
“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这么受欢迎?”宣病汗颜。
宫观棋大笑:“你忘了你这么小的年纪就突破金丹吗?肯定有人看上你啊哈哈哈——来,你尝一下这个,他们说很甜。”
那巧水和平日里膳堂做的糖水没两样,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灵气,喝下去时沁人心脾。
“还不错,”宣病眼睛眯得像月牙,有点可爱,“很好喝。”
宫观棋嘿了一声,刚想附和,那头却有人匆匆忙忙的从屋里跑了出来,大喊着:“不好啦!李少宗主走火入魔啦!”
“什么?!”
立即有许多弟子涌了进去。
宣病一愣,察觉了不对,连忙也冲进去。
踏入房内的刹那,无边血气涌来,那些暴戾的气息仿佛要碾碎人的筋骨,金丹以下某些炼气期的弟子更是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李引盘坐在榻上,此刻七窍流血,衣裳也被血浸透了。
他在和自己的心魔抗争,若是一念之差失败了,他的眼睛会出现堕魔的红。
“都躲开!”
有一白衣身影倏然一闪,转瞬就已经到了李引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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