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说,凌霜派这种师徒同住的方法,很容易让人歪了心思。
何况,师无治还是个美男子。
男女分住,女弟子是防住了,可惜没防住我这种用尽心机的恶毒男弟子!
宣病心中暗暗吐槽。
“你听说过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吗?”师无治忽然开口。
宣病一怔,却是点了点头。
嗯?哪里听的?师无治下意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无论哪个身份都没教过这个,微微蹙眉。
好啊,背着他学新东西?
“以前我在茶楼打杂的时候,听一个说书的女师讲过一个故事。”宣病忆起那个故事,眉间微微锁起,“但故事的结局不好。我不喜欢。”
师无治:“说来听听。”
宣病抬眸看了眼他,缓缓道来——
传说昆仑山脉住了一位被天界排挤的山神,山神面带黑色面具,样貌可怖,民间常常有他的传说,说人在山里遇到危险时,山神会身骑黑色烈马而来,拯救世人。
每一年,人们都会给他祭祀一些肉。
奈何有一年民间大旱,民不聊生,没有上好的肉给山神吃,他们便抓了山间一只野得出奇的猫,代替了往年的供品。
但人们没想到,那只猫竟然是只妖怪。
妖怪爱上了山神,想和山神永远在一起。
山神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上第一次见面的人?”
猫妖笑眯眯的回答,“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情谊怎么能用日复一日的日升月落来衡量呢?虽然我没有看到你长什么样子,但一见到你,我心就跳得很快,这难道不是喜欢你吗?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把心挖了吧?”
山神沉默了片刻,又说:“可我丑得出奇。”
猫妖不甘示弱,“那我还凶得出奇呢,正好要个丑人压我!”
山神终于答应了他。
那一天,漫山遍野的花都逆时节开了,天际下了大雨。
大雨落了很久,天气也正常了。
久旱逢甘霖,灾民们纷纷跪谢着山神。
万物复苏了,好像一切都要变得好起来了。
可立春那天,一道天雷劈进了山中。
自此,有人在山里遇到危险时求山神,再也没有得救过。
人们疑惑的进入了山中深处,试图一探究竟,却只发现了一个塌掉的小屋,还有被风雨淋湿的囍字、压垮的红灯笼、碎掉的红蜡烛。
小屋塌得很彻底,人们以为山神被埋在里面了,鼓起勇气去挖,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口棺木。
棺木被锁死了,怎么也打不开,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字——
“吾夫之棺。”
有人悄悄把棺木凿了一个小洞,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陪葬品,却只看到了一只蜷缩着的、毛茸茸的猫。
它蜷在他的怀里,再无生机。
他们还闻到了一股腐烂的、人的气息。
从那以后,人们明白,没有山神了。
那骑着黑马的山神不会再来了,也没有那只野得出奇的猫了。
“……你为什么觉得这个故事结局不美好?”师无治听了故事,沉默了好久才问:“觉得他们都死了,不好吗?”
宣病眉头一蹙,“不是这个不好——是那些人不好,他们把棺材弄坏了,就为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剩下的宝物……他们一点也不爱护拯救他们的神啊,拯救世人的神,为什么会被世人背叛呢?”
师无治却轻笑了一声,忽然说:“其实我还听过另一个结局——山神是因为和妖相恋,遭了天劫,两人死后去了地府。小猫不明白相恋有什么错,也找不着到底谁干的,就在地府把阎王的脸抓坏了,阎王气急攻心,说那是天界的事啊笨猫,你挠错人了。然后就罚他和山神一起轮回去了。”
宣病一怔,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吗?若真是这个结局,倒听起来也没有那么苦了,至少他们会一次次的在轮回里重逢呀。”
“嗯。”师无治看着他,目不转睛,“终将重逢。”
这一瞬,宣病忽然觉得他的眼睛里好像有很深很重的东西。
但现在的他还看不懂。
“我困了!”宣病靠回他肩上,望着天边粉金色的霞光,困倦的说:“眯一会……”
师无治抬了抬手,似乎想摸摸他,却又把手放了下来。
霞光渐渐褪去,夜很快深了。
车外的风很大,师无治将他打横抱起,放进马车里。
这马车很豪华,分为内外两层。
掀开帘子进去,第二层里置了三张榻,还有个四方桌。
年茗舟和宫观棋各自占了一个榻,给宣病留了最外边的那张榻。
似乎被吵醒,年茗舟翻了个身,面对着车壁。
师无治将怀里的人放到了榻上,给他取下发簪,散了头发,盯了会,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额头,又出去了。
“飞慢点。”
他对龙说。
龙的鼻子里喷出一道气,不甘心的放慢了速度。
“你好像很喜欢他,把云都变成粉金色了。”
一道雄厚的、苍老的声音响起了,竟然是那龙,它声音低低的:“你忍了这么久,眼睛不难受吗?”
第50章 到寨
师无治一顿,眼瞳忽然变回了漂亮妖异的金色。
“再多嘴,把你牙拔了给我家乖乖打项链。”
龙:“……”
龙很不甘心,它听了那个故事,很敏锐的问:“那个山神,是不是你?我所在的上古时代,神的眼睛才是金色,但在人间,金色眼眸好像就是怪物?”
师无治:“明天早上,我要见到你左边的犬牙。”
龙气得扑腾了两下翅膀。
“反正你牙齿长得很快,”师无治闭目养神,“拿一颗给他玩玩也没事。”
……
翌日,天际下雨了,湿冷气息蔓延南疆。
宣病是被龙的嘶鸣惊醒的,他翻了起来,掀开车帘,发现地上的东西在逐渐变得清楚,一个圆形的寨子从云下显现了真容。
原来寨子是一个太阳的圆形状,周围的森林不知怎么长的,长成了一个蛇口的形状,像在吃寨子。
和传音图腾竟然有几分相似。
“到了,孩子们。”
马车倏然剧烈的一抖,师无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宣病睡得头发炸毛,耳朵尾巴也炸毛,一脸懵。
年茗舟恹恹的,神色似乎有点不自在。
宫观棋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你们仨还真是好朋友。”师无治无奈道。
宣病闻言回过神,他昨晚竟然睡了个无梦的好觉。
以前他很认床的,现在……可能是潜意识觉得华宥志在就有安全感?
宣病挠了挠脑袋,头发更炸了。
师无治给他把头发简单的束起,宣病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说:“不要编辫子。”
师无治低笑一声,算是答应了。
两人的动作看上去很亲昵。
宫观棋没忍住,气得先出去了。
年茗舟犹豫了一下,却没敢出去,而是掀开帘子悄悄看了眼外面。
他们停在了圆形的寨子前,寨门和寨子连在一处,并未分开,这栋圆楼通体实木,木头经过风雨敲打,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寨门开着,却没人守着。
“你回自己家怎么还鬼鬼祟祟的,”宣病拍了拍自己的脸,“茗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年茗舟一僵,“妹妹……”
“嗯?!什么事?!”年妹妹忽然出来了,眼神瞬间变得亮晶晶,“哥哥!我要摸耳朵!”
宣病一僵,还没来得及开口,外头却已经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女声——
“来者何人啊。”
寨门后不知何时探出了许多好奇的脑袋,个个头顶银冠,似乎在观察这一行人。
宣病掀开帘子,便见到面前有一队人。
为首之人是个少女。她穿着蓝黑色的南疆裙袍、腰束银腰带,配了花鸟银铃耳坠,颈间带了双龙抢宝压领项圈,额上不似寻常南族那样顶着银冠,而是插了一枚银花插针。
她伸出手,手腕上的拉丝银镯叮当作响,纹银戒指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身后有男有女,皆佩着刀,显然是护卫队。
“我们是来找祭司的!”宫观棋一边开口,一边瞥了眼马车里,不明白年茗舟怎么还没出来。
“找乌卿祭司?”少女狐疑的扫了眼他们,“是他给你们的地图?”
“不错。”宣病说话了,顺带一把将年茗舟从马车里拽了出来,补了句,“还有你们的二……”
“年二!”不等他话说完,少女勃然大怒着打断他的话,“你还敢回来?!来人,给我抓住他!”
护卫队顿时蜂拥而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杀气腾腾——
宣病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站在了年茗舟面前,护住他。
怎么说他们也并肩作战过,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年茗舟被杀。
“你们为什么要抓他?”宣病十分不解。
少女冷笑着:“那你应该问他啊!”
年茗舟眼神闪躲了一下,低下头,沉默不语的抠衣服上的银线,俨然不打算说。
他穿回了祭袍,却没着任何银配饰,仿佛也知道自己不配回这里。
宣病蹙眉,目光扫过面前的少女,“他不说,你们也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是对是错?”
这句话一出,护卫队里顿时有人愤怒的大喊——
“他把自己的表妹做成了蛊!这是违反族规的!”
“他竟然还敢回来!”
“别说是为了领罚才回来,想领罚的话,当年为什么要跑?!”
“族姥的生辰就要到了,我看他是特意回来气姥姥的!”
众人言辞激烈,神情愤懑,不似作假。
宣病终于明白之前年茗舟为何那么古怪了。
原来是被驱逐之人。
他想了想,有点迷茫的问,“可他妹妹现在不是在他身体里吗?”
这些人听了这句话忽然噤声了,面面相觑。
为首的少女也是一怔,“什么?”
“都聚在这吵什么?”
一道磁性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伴随着轮椅转动的声响,人群自动为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是年乌卿。
他竟然坐在轮椅上!
宣病的目光忍不住扫过他的轮椅,但目光还没停留几秒,掌心就被身边的华宥志攥紧了。
“?”捏我做什么!
宣病扭头看了他一眼。
师无治神色淡淡,但攥得很紧的手却让人察觉出了他的占有欲。
“哥……”年茗舟见到年乌卿出来,终于敢开口了,他想靠近年乌卿,却被那少女以剑隔开——
“年二,退后。别忘了你哥的腿怎么伤的。”
“阿情,放下剑。这些都是我的客人。”年乌卿抬眸扫了一眼师无治,目光倏然顿了顿。
他和师无治算是年少时就认识的好朋友了。
只是,如今这人的眼睛怎么变了个色?走火入魔了?
年乌卿怀着疑惑的心,对着他开口了:“你的……”
“别来无恙,”师无治打断他的话,“年大祭司。”
年乌卿:“……”
稀奇,有一天能听到天下第一人也叫我祭司。
他皱起眉头,碧绿色的眼眸里出现些疑惑,还想再问,却见师无治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大有你敢开口我就动手的意思。
年乌卿意识到了师无治或许不想暴露身份,便抬眸看向那名为阿情的少女,温柔道:“去安排他们住下吧,别担心我,这次……”他顿了顿,“是我叫年二回来的。阿二,等会安顿好你的朋友们,来祭司堂一趟。”
祭司在此处明显是个很高的地位,他一发话,没人再敢有异议,那群早在寨门后探头探脑的人也显出了真容,纷纷迎了上来。
那竟然是些孩子。男孩女孩都有,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
宣病捂了捂兜帽,怕这耳朵和尾巴不小心露出来吓到这些孩子。
师无治抬手给他把兜帽上的系带栓紧,“怕什么?南疆人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
宣病幽幽抬眸看他,“你和南疆人很熟吗?那为什么不直接传送。”
师无治:“这边的天上有粉金色的云。”
宣病心说那又如何。
师无治又补了句:“你朋友说你喜欢漂亮的东西。”
宣病耳朵烫了下,不说话了。
……突然有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呢。
他总是容易被这种细节打动。
就像前世魔宫里,师无治趁着他睡觉吻他的伤疤。
可恶啊他们怎么越来越像了!宣病心里有点抓狂,这根本不是我的错觉!但华宥志的性格和师无治的性格不太像啊……
他记得华宥志会对乞丐温柔的说话,会怜悯那些受了重伤的人、甚至为那些人亲手上药。
可师无治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要不洗个澡确定一下?宣病眯起眼睛,在脑海中打起小算盘来。
“这位客人,祭司叫我带你过去!”忽然,有个女孩的声音唤回了宣病的思绪,他低头一看,发现那刚及腰身的女孩不是在和他说话,而是在拽华宥志的衣袖。
42/105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