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毒都算了,师无治最痛恨的是断情丝。
他不想断情丝——前世在上莲殿,他对宣病生出一点偏向、一点欲望,那东西都会让他痛苦。
痛过几次以后,师无治面无表情的选择远离宣病,同时把宣病勾他的时候记下来。
宣病勾他多少次,他入魔后就翻倍还了宣病多少次。
记下来的本子就放在他为宣病量身打造的那个小屋里。
师无治前世的遗憾之一,便是没把宣病压到那个房间看那些曾被压抑的欲望。
太可惜了。
那一屋子可都是他的宝藏。
有他亲手给宣病画的像,有他准备给宣病穿的衣服,有他雕的小雕塑……
他应该压着宣病在那桌上、在那些画像上,让他同时感受自己的欲和爱,让他穿上那些衣服、又撕碎那些衣服,让他红着眼落下泪水打湿那些画像,让他眼眸迷蒙着、呜咽着,连哥哥两个字都叫得断断续续。
师无治越想越可惜,啧了一声。
他得想办法在随身空间里打造一个才是。
——如果年乌卿此刻知道他在想这个,必然会骂他神经病。
我在担忧你修为,你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可惜年乌卿此刻不知道,便忧心忡忡的问:“你付出了这么多,那孩子知道吗?”
师无治顿了顿,反问道:“明明是我自己的选择,为何要道德绑架他?”
年乌卿一怔,“等下,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师无治点点头。
“你错了。”年乌卿无奈扶额,“在有的人眼中,你为他付出了多少,是你爱他的证明,如果只是嘴上说说、只会双修……他只觉得你是色情狂、满口空话。”
师无治目光竟然迷茫了一下。
“他十九岁,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都在为爱上头,一时冲动,直接私奔都有可能——在他们眼中,你愿意抛下一切和他在一起,是很了不起的事。”年乌卿像一个感情大师,故弄玄虚道,“所以你的想法就错了。”
师无治比较现实:“私奔?然后两个人出去吃糠吗?身份籍贯都没有、露宿街头,靠一口爱的仙气儿吊着?”
“不是这个意思,”年乌卿叹息,“无治,假如——假如宣病有个青梅竹马……”
“停,”师无治抬手,“换个比喻。”
他不敢告诉年乌卿,宣病真有个青梅竹马。
他怕年乌卿反问他:“你这么大年纪了,居然和一个孩子争宠?”
“行吧——假如宣病有两个喜欢的同龄人,一个人口口声声很爱他、平时也陪着他,时不时送点小礼物,而另一个默默付出、什么也不说,他从你身上察觉不到爱意,他用什么判断你爱他?用什么来判断你对他的爱是独一无二、而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别忘了,他是你的徒弟,他也许会觉得你对每一个弟子都这样。”
师无治眉头微微拧起,好像明白了什么。
年乌卿见他神色,就知道他还没想明白,摇摇头,补充道:“你还换身份,要是被他看出来了,那可是罪加一等——因为你骗他。”
师无治眉头一挑,没说他和宣病是双向喜欢,不存在他说的问题。
不过……华宥志这个身份,确实得在合适的时机揭露一下。
比如,借妖怪之口?
“对了,那妖怪城主是怎么回事?”师无治开口转移话题,“我来时注意到寨子里面戒备森严,以前来的时候可不这样。”
以前他来的时候这里的人很热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隐有警惕。
年乌卿一愣,反应过来:“你说阿栖?”
师无治眯起眼睛:“你包庇她?”
那么亲昵的语气。
年乌卿忽然露出苦笑,抬眸,“我也想包庇她——可她在很久以前就死了,现在在她身体里的是一只狐妖,那狐妖伤我南疆子民无数,但我奈何不了她。”
师无治蹙眉,“你知道那只妖的来历吗?”
年乌卿点点头,“早就查到了。她是狐族族长的女儿,十年前不知为何被人封印在了一棵树里,栖儿自尽时,血唤醒了她,但那时我不知道她们早已李代桃僵,还举荐她当了城主……是我的错。”
果然不是原主。
师无治没想到自己当时只是灵光一闪的念头,竟然还猜中了事情的原委。
他皱着眉问:“她伤人做什么?”
“据说是为了复生妖族圣女,”年乌卿抬眸,“你应该知道妖族吧?”
师无治颔首:“知道。”
妖族圣女名为柏青,是只很厉害的千年大妖,粗略估计一千二百岁是有的。
可二十年前妖族内乱,柏青被驱逐了妖族。
师无治也听过另一个消息——他们说柏青其实没有被驱逐,而是被妖族现任妖王用了些手段封在了玄天秘境中,半死不活。
如果不封她,那现任的妖王殿下,应该是柏青。
“那你知道柏青为何被驱逐吗?”年乌卿问。
师无治反问:“不是因为夺权吗?”
难道另有猫腻?
“不止这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柏青太花心了,她和仙族有了一个混血的孩子。”
师无治倏地睁大了金色的眼眸。
因为柏青的原型是一只白色的猫妖。
“妖仙混血……”师无治喃喃着,会有那么巧合吗?
他抬眸:“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妖族?”
年乌卿摇摇头,“应该死了吧,混血的孩子本身就有缺陷,要么愚笨不堪,要么聪明伶俐、早早夭折,还有的是虽然能像个正常人,但却有碎魂症。妖族不会留下这种孩子。”
“碎魂症是什么?”师无治蹙眉。
年乌卿揶揄的看了他一眼,“这世上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碎魂症就是人虽然能正常修炼,但无论他到了哪个境界,只要灵魂受到一点伤害,都会剧痛无比——咱们寨子里也有个得了碎魂症的,你没见过的话等会带你去见一见。”
修仙者要修身修心修魂,修为越高,魂魄也就越稳固。
但天生有碎魂症的不一样。
这一类人碰不得任何可能会伤及魂魄的咒语。
师无治僵了僵。
……原来如此,他本来以为宣病是失魂症,没想到竟然是碎魂症。
怪不得姜荷治标不治本。
怪不得前世宣病吃了那么多药,还老是莫名其妙的头疼,原来是药没有用对。
师无治几乎知道宣病的身份了。
“……乌卿,”他抬眸,回想起宣病和自己说的话——
重逢那天晚上,宣病简单和他说了他们的发现。
从客栈里遇到被吊死的黄鼠狼、看不出影子的蜡烛,再到城主府。
“你先前说狐妖杀了你的子民是为了复活圣女,她用什么来复活?”
年乌卿摇摇头:“不知,我只知道她继任城主后城中总是失踪人,每次问她时,她都拿以前的情意说事,我心怀愧疚,便被糊弄了……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她不是云栖止。”
师无治:“她不是还有个叫魏览的弟弟吗?”
年乌卿闻言,目光忽然露出奇异之色,“你是说那个学成尸蛊之后就杀了师父的魏览?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找不到他……”
师无治眯眼:“你找他做什么?他已经死了。”
年乌卿眼神瞬间露出快意,一拍轮椅靠手,“杀得好!”
“是我爱人杀的,直接把那狐狸的肉剃下来了。”师无治淡淡的说,“说起来,宣病的法术进步了很多,有机会你可以看看。”
年乌卿脑袋上仿佛冒出问号,他刚刚问是谁杀的了吗?
算了,朋友爱说就让他说吧。
铁树开花不容易。
抱着这样的想法,年乌卿又慢悠悠的开口了,“魏览很多年前就潜伏在了族中,学了尸蛊,学成后吃掉了的他师父的心,想用尸蛊复活自己的妻子,可死人怎能复生?”
他说着自嘲一笑,“我手底下的人说,狐妖让他取了许多人的心脏,可那些心脏其实并不能让他的妻子复活,大多都被那女的自己吃了,人心可保她容颜不老……她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实际受益的是她,背负杀人罪孽的是魏览。
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师无治叹气:“知道了,我会帮你解决她的。”
但……宣病说过的那女幻影和歌声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那亡魂不会说话吗?
还是那几个小孩根本认不出来什么亡魂,所以出现了幻觉?
师无治眉头拧起了。
“对了,”年乌卿想起什么,抬手打了个响指,立刻便有一张纸从远处的书柜里飞了出来,“这个给你瞧瞧,你不是从三百年前起,就一直在找魔族吗?”
三百年前,仙门四大门派选择了四个孩子进入冰镜修炼,秘密培养他们成为仙门杀器。
两男两女——师无治、月傲雪、云晓、年乌卿。
这四个孩子起初并不相识,毕竟仙门不会让杀器互相抱团、生出任何情意。
友情、亲情、爱情,都不可以。
奈何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有一天,冰镜中隔绝他们的那道屏障忽然破了。
他们四人见了面——不,准确的说是年乌卿、月傲雪、云晓,先见了面。
三人从入镜时便知道总共有四个人,便商议着去找第四个杀器。
第四个杀器,便是师无治。
只是年乌卿找到他的时候,年少的师无治已经昏迷,再醒来,他就说他被魔族所伤,失了之前的记忆,还扬言说定要找到那个偷袭他的魔族。
年乌卿问他,那魔可有特征?
师无治说他离开时是红色的雾气。
魔族行踪隐秘,很难寻到。
另外三人听进去了,约定好以后要为师无治报仇。
但只有师无治自己知道。
那是他诓他们的。
三百年前他从现代穿越而来,由于不太熟悉环境,又确实没有原主记忆,就胡诌了那么一句。
现如今,师无治看着那张纸,沉默了:“……”
“怎么了?”年乌卿随口问。
师无治接过纸,扫了一眼,金色的眼眸中忽然出现一抹怪异——
纸上的内容大概是,魔族分为九支脉,第一支至第八支现身离去时都是黑雾,唯有第九支不一样。
唯有第九支离去时是红雾。
第九支是几十年前才出现的一个新的分支,其余的皆有百年过往。
第九支的人是最特殊的,这一支只有十二人,每个人都以动物为代号。
据说此支脉的掌权人原本是没落的魔中贵族,但几年前族主死了,将此位传给了一个新人。
那人代号狐狸,名燕玉,手底下的人叫他燕殿下。
而燕玉是下修界一种祭天的玉璧。
师无治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要把名字取得这么不吉利,但他记得自己前世入魔后本想捣了第六脉的老巢,占为己用。
没想到那地方太埋汰,全是血。
他嫌脏,就换了地方。
他也没想到三百年前胡诌的一句话,在今天竟然还能找到答案。
“燕殿下……”师无治手指一动,将那张纸碾为碎渣,“好幼稚的名字。”
年乌卿笑了,垂下眼,“别看他小,下的命令可都是灭门杀人案呢。”
师无治抬眸,心说那也改变不了这个名字中二的事实。
“阿嚏——”
南疆,小屋中,宣病打了个喷嚏,隐约觉得有人在骂他。
但这都没有年茗舟的话离谱。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年茗舟,耳畔还萦绕着年茗舟刚才说的年乌卿那个奇葩的断腿原因——
“你说你跑之前给你哥的腿丢了把蛊虫,然后他没来得及躲就瘸了……?可你哥不是大祭司吗?”
这都躲不了吗?好废物的大祭司!
年茗舟一脸心如死灰,“反正他是那么说的。”
宣病心说不会是装瘸吧?扮猪吃虎?或者是别有所求?
“啊——!”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三人一顿,开门出去。
门外已经聚了好几个南疆的少年们,纷纷面色嫌弃:“呀,这怎么死了两只黄鼠狼?!”
“一刻钟前好像还没有吧?”
“呕——这谁干的?怎么把骨头都扒出来了?”
“这里又没有鸡,怎么会有黄鼠狼?”
“是呀是呀,前几天我们的鸡都被野狐狸给抓去吃完了,根本没鸡给它们吃了呀。”
“它们怎么会来这里呢?”
宫观棋凑上去瞅了一眼,“哎呀,好臭!”
他一边说一边退回宣病身边。
宣病抬手捂嘴,眼神却暗了暗,眉头也轻轻皱起来了。
……又是黄鼠狼。
脏死了。
“和客栈里面那只好像啊,”年茗舟也凑过去看了一眼,“不过客栈里那只被扒了皮,晒得只剩骨头呢,这两只倒像是现杀的……宣病?你怎么了?”
宣病嘴一撅,捏住鼻子,“好臭啊!呜——我等会要换衣服洗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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