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先天生下来便是魔,一种是后天的仙人堕魔。
前者族中有许多族内咒语,宣病听说是要有魔血才能用,但不知为何,他也能用。
难道……柏青也取了魔族的血来造他吗?
宣病心中不由得思考起来。
师无治也在思考——如果以他以前的性子,必然会说“事我平,苦我吃,难我抗,你顾好自己就行。”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仔细思考了前世宣病为何要和他同归于尽,觉得应该是自己过于独断专行,没让宣病成长。
所以这次……
“你没有修炼吗?”师无治问他,“你师尊不是会给每个弟子一份册子?”
宣病一哽,抬眸看他,没想到师无治居然会这么说。
——这不符合师无治性格啊!
师无治应该会说“那我保护你。”
虽然他其实也不需要被保护,但……师无治是不是忘了自己在追求者阶段,这都还在怀里呢,怎么就说这种让人不开心的话?!
难道,是师无治看出来了什么吗?宣病眉头微微蹙起,怀疑自己哪里漏了馅。
师无治见他沉默,遂掐住他下巴,“你不会真没修炼吧?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宣病莫名有种被夫子查留堂课业的感觉,顿了顿,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是在想,你怎么知道我师尊会给每个弟子都一份册子……”
师无治:“……”
他的沉默更大程度的让宣病想逗他,眼神无辜起来,“你认识我师尊吗?华、兄?”
师无治抿了抿唇,忽然说,“睡吧。”
宣病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无赖,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内的烛火就灭了。
“喂,”宣病实在没忍住,“你回答我的话呀。”
师无治闭眼,下一秒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秒睡。
宣病:“……”
又这样。
师无治不想说的时候,这嘴真是跟锯不开的闷葫芦一样。
算了,那我修炼吧。
他躺了下来,真的开始循环心法,修炼起来。
装睡的师无治顿了顿,也悄悄运转起了金丹……
他修炼的时候,无声无息,很是巧妙。
一个时辰后,宣病大概以为他真的睡着了,忽然凑过去,屏住呼吸,吻了下他的睫毛。
“……!”
师无治心脏忽然跳的有点快,但很快意识到宣病要钻他怀里——以前宣病也这样。
便又克制住了心跳,呼吸依旧平稳。
宣病果然钻进了他的怀里,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晚安,阿治。”
然后便闭上眼,安心的睡了。
有雪莲花香的时候他总这样。
师无治都怀疑要是弄个满是雪莲花的笼子,宣病能直接在里面昏迷过去。
毕竟,宣病也很喜欢在那片雪莲花海里休息。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睛,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他忽然想起前世宣病二十岁那年的生辰。
……还是唯一一次被他抹除记忆的时候。
那会,师无治已经原谅了宣病的强吻,也对宣病想爬床这件事进行了简单教育……
他开始把他带在身边,但这倒霉孩子总是闯祸。
在宣病二十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四尊之一的寒云炽突然来找他。
“你那徒弟今日又烧了我的草铺子,”寒云炽一坐下,便开始吐苦水,“还和我门下弟子打起来了……以前是从你私库里扣,但这次他毁了不止一点,你想怎么算?”
师无治白日里处理派中事物,心累至极,闻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好端端怎么又去烧你铺子?是不是你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诱惑他?”
寒云炽:“……”
寒云炽心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这样护短了?
还有什么诱惑他,还能是什么?!
他肯定是故意的!
寒云炽咬牙,“那他今天把守药铺的弟子打伤了,这又怎么算?”
打人确实不对。
师无治顿了顿,掐了掐眉心,“晚些时候他回来,我会狠狠地教训他。”
平日里他治下有方,对弟子们也严厉,因此寒云炽没有怀疑,十分心满意足的走了。
当夜,宣病回来时已是三更天。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今天犯了错,回来时鬼鬼祟祟的,直接溜到了自己的房间,悄悄点了蜡烛。
蜡烛映出了师无治的面容,还有那双带了点杀气的金色眼眸。
刹那间,身体比脑子快,宣病火速跪了下来。
“师尊!!你怎么在这?!”
师无治一脸冷淡,冰冷的目光扫过了他。
宣病默默垂眸,“……我知道自己错了。”
夜里地凉,膝盖直接贴着地,易感风寒。
师无治眯起眼睛,把脚下用来跪的软垫,踢了一块给他。
宣病眨眨眼,没敢想得太美好,只能咬了咬唇,“……师尊。”
师无治:“垫上。”
不然跪久了腿凉。
宣病犹豫了下,将它抽过来,垫在膝下,还是跪着。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惩罚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他还是抬起头,眼眸无辜的扯住他衣袍,“师尊,是他先骂我的……”
师无治脸色缓和了一瞬。
他就知道,宣病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
“他骂我没爹没娘,一个臭乞丐能上凌霜派是烧了高香了。”宣病沮丧的继续开口,“可是我不懂烧高香是什么意思,我就反问他,那你上凌霜派,也是给你爹娘烧了香吗?”
师无治:“……”
“然后他就和我打起来了呀,”宣病可怜兮兮的揪住师无治的衣袍,“说什么我的父母还活着,你别诅咒他们,一边喊一边打,可我哪知道那是咒他父母?再说了,那要是咒的话,也是他先骂我的呀!”
师无治更沉默了,他叹息道:“烧香是祭奠死人的仪式,自然不能给活着的人烧香。”
宣病疑惑的歪头,脑袋上好像出现一个问号。
师无治越看越觉得他这模样可爱,叹道:“别跪了,起来吧。”
此刻的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觉得宣病可爱,是情意沦陷的开始。
宣病嘴唇一瘪,站了起来,但或许是没站稳,他踉跄了一下,扑到了师无治的身上。
成年男人踉跄时的分量不轻,师无治也没防备,竟真的被他扑得脚步后退了一下,还要下意识扶住宣病。
“怎么这也站不……”
一股奇异的幽香忽地在室内弥漫起来。
师无治脸色一变,循香望去,宣病怀里跌出来一朵根茎完整的、深红色的兰花,那兰花很是漂亮,上面漫着灵气,俨然是汲取够了仙人身上的灵力,要化形了。
此花名为红兰,有迷惑心智的作用。
只一瞬,师无治就明白了为何宣病一直要去烧那花草铺。
寒云炽平日里为了炼丹,会将一些奇特的药草种在一起,让人以灵泉浇灌,日积月累的,自然少不了有化形的,因此在花草铺上了灵锁。
想必是这红兰预感自己要成精,赌了一把,直接诱惑了仙力强劲的弟子前来,打开灵锁,顺便吸食仙族身上的灵气助它化形。
师无治眉头皱起,抬手一道法力光芒闪过,那株红兰的化形便被迫胎死腹中。
可那生命尽头为了自保放出的花香却越来越重。
“……师尊,”宣病的声音变得有些黏了,他忽然抱住师无治,“你好香啊。”
师无治:“…………”
“师尊……”宣病抬眸,神色已经没了理智,耳朵上也泛着红,他揪住师无治的衣服,“师尊……”
师无治原是要给他一巴掌掀飞出去的,可那红兰的香气他也闻了不少,此刻竟然没有动作。
他动了动唇,金色的眼眸望着面前的宣病,鬼使神差的看着他,“……宣病,你又疯了。”
之前,宣病穿着白衣爬床的那一次,师无治也这样说他。
他还记得自己还说——
“你疯了吧?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师无治蹙眉,“我若是和别的仙族一样,现在都能生很多个你了。”
白衣素净,可那夜下了雨,雨水湿了宣病的白衣。
天时地利,师无治毕竟是个正常男人,心里当然有悸动。
只是他之前忙于修炼、又不屑于露水姻缘,才一直没有和别人行过周公之礼。
可,悸动归悸动。
师无治知道不能。
即使这是修仙界,也不能。
于是便掐住宣病的下颌,道:“你现在要是真敢爬我的床,二十年后,你会后悔的。”
为了一时名利牺牲身体,他见过太多这样自毁的人。
“……我不会,”宣病说,“我只是喜欢你呀,师尊。”
师无治以为他只是为了名利,可现在一看……
红兰催出的,是人心底最深的欲望,不会骗人。
这小子竟然真的喜欢他?!
师无治眉头皱起,但受了红兰影响的宣病,越发放肆,他也没做什么别的动作,只是一直可怜兮兮的唤:“师尊……”
像个没有家的小猫。
师无治心里狠狠一动。
“师尊……”宣病咬住嘴唇,咬得都出血了,“我难受,头疼……头好疼……”
师无治蹙眉,忽然抬手,指尖擦过宣病的唇,“松口。”
宣病的神色越发迷蒙,似乎没太明白:“……?”
“张口。”
师无治忽然说。
“你咬得太狠了。”
第63章 南海琉璃船
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宣病没有动作,唇间的血滴落到了地上。
血印染了琉璃地面,像坠落在地的红宝石。
师无治看得心脏一缩,有些莫名的心疼,忍不住伸出手,强行掰开他的唇,可宣病竟然直接咬住了他的手指——
“……!”
窗外忽然一声惊雷,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师无治心里好像也下起雨了。
春雨拂过干涸的沟壑,生出了一片绿意盎然的树,让冬日的枯枝,抽出了新桠。
“不疼吗?”师无治抬指,擦过宣病的唇,拭去血液,声音也低了下来,柔和了许多。
这场雨在他心里落得太盛,将原本只悸动了一下的种子,逼得发了芽、生了根。
就此,绵延不息。
“疼……”宣病抬眸,忽然抱住他的腰,像粘人的小兽,“师尊,我的头也疼。”
他还跪着,师无治忍不住将他一捞,抱了起来,放在就近的桌上。
宣病缩在他怀里,脑袋疼得出了冷汗,却还是想黏在师无治怀里。
见他头疼不似作假,师无治蹙眉,摸上了他的脉息。
三百年来,他不止修炼,也会炼丹,毕竟日子太长,他还不用睡眠,不找点东西给自己做的话,总觉得荒废了光阴。
因此,他对岐黄之术很是精通。
师无治原本只是顺势一摸,却没想到,一下便摸出了他头疼的缘故。
“魂魄有问题……?”
师无治蹙眉,不懂这鼻噶大点的孩子怎么会魂魄有问题,又诊了诊,可还是那个结果。
怎么会?
“疼,好疼……师尊、师尊……”
宣病越来越痛苦,声音也轻了不少,显然疼极了。
师无治揽住他,输送灵力,安抚他的魂灵。
他低垂着头,宣病坐着,这个角度,他看着师无治,忽地凑近了他……
师无治只觉得眼睫上微微一湿,回过神时,宣病已经吻住了他的眼睛。
“……师尊,”魂魄上的疼痛被灵力舒缓了很多,宣病喃喃着,又被迷了的心智控制着,“……你眼睛好漂亮,好喜欢……师尊,我好喜欢你。”
师无治其实是金眸白睫,乌色长发,虽然有许多人说过他皮相好,但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
他竟顿了顿,可宣病接着又吻了吻他的脸,像个小孩,表达着自己最纯粹的喜欢。
又天真又干净。
“……师尊,”宣病抱住他,他太喜欢他了,不自觉的又亲了亲,还将指尖拂进了师无治的乌色长发中。
宣病身上有股很淡的皂角香,平日里修炼时在雪莲花海里待得太久,那皂角香混合着些微雪莲花香,窜入了师无治的鼻腔。
“……够了。”师无治蹙眉,嗓音已经哑了,“宣病,我是你师尊——!”
他不刻意强调身份还好,一强调,宣病反而像更认准了这个人,抬脚抵住了师无治的腰——
“我知道……你是我师尊,别人,别人我才不这样,我不喜欢他们……”
宣病喃喃着。
他的鞋方才被蹭掉了,如今露出了肤色苍白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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