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观目瞪狗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吧,还要涨价,我们不是发展中国家吗?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有钱?”
祁景曜的表情显得非常平静,看似是为朋友解释,其实是在为自己解释:“也许他们只是喜欢你写的剧本,曾经沧海难为水,最后发现非你不可,愿意为你花这些钱。”
“你们有钱人的想法真让人搞不懂啊。”池观显然也想起了祁景曜之前给自己开五倍工资的事情,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那我就先回去吧,这边儿有什么问题咱们线上沟通。”
倒不是单纯为了钱,如果祁景曜不想让池观走,那对方给再多的钱池观都不会走的,可祁景曜的态度摆在这里,他摆明了不想让池观留下,那池观还不如去别的地方赚点儿钱呢。
“谢谢祁老师放我自由,”池观还惦记着祁景曜,笑嘻嘻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说,“你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祁景曜的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点儿什么,最终也只是笑笑,半调侃地说道:“给你开了那么多工资,你就口头感谢两句啊?好歹也得请我吃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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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见面,祁景曜这边儿每天忙着拍摄,池观那边儿也并不轻松。
虽然剧本的钱是祁景曜掏的,但投资方那边儿并没有因此而降低要求,池观每天都要坐在电脑前十来个小时,被剧本折磨得抓耳挠腮,神志不清。
闲来无事的时候,池观总要跟祁景曜吐槽两句,其实就是说着玩儿的,工作太累,总要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祁景曜倒是挺乐意听池观说这些,池观的生活很丰富,给祁景曜一种真实感,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离开剧组以后,池观没有再发烧了。
虽然每天写剧本儿很辛苦,但池观再没提过自己身体上的不适,祁景曜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池观也都说自己没事儿了,让祁景曜不用担心。
日复一日的生活有些枯燥,但胜在安稳,没有意外。
两个月后,《靖明帝传》正式杀青,池观还惦记着之前答应他的事情,第一时间来请他吃饭。
祁景曜欣然应邀。
餐厅的包厢里,祁景曜见到池观时,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他眼底的黑青。
“怎么了这是?”祁景曜非常意外,大步走到池观身边,脸色稍有点儿沉,“你不是说你不发烧了吗?”
“我……我是没发烧啊……”池观被他盯得有点儿怕,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才小声答道:“我回来以后就没再发烧了,只是这段时间睡得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
从影视城离开以后,池观很快就不烧了,但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却并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每晚都在他的脑海中萦绕。
在梦境里,他不知怎么就成为了历史上的岁见,作为靖明帝的侍读,他曾经在靖明帝被兄弟推下水时跳湖相救,也曾经在他被老皇帝责罚时偷偷给他送东西吃。
后来他们长大,彼此生出了超越感情的情愫,还未继位的靖明帝曾郑重地牵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跟他保证:“岁见,孤这辈子只心悦你一个人。”
最离谱的是,他梦见自己最后为靖明帝挡箭而死,弥留之际,靖明帝在他的锁骨下方留下了一个齿痕,说要与他下辈子再续前缘。
醒来以后,池观对着镜子仔细观摩自己胸前的胎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白日梦害人。
胎记只是胎记,怎么可能跟前世今生扯上关系,这根本没有科学依据!
可梦做得太多了,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那就是事实的错觉,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而除了做梦以外,池观还会时不时的头痛,每次发作起来就像是有人在扎他的脑子,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却又好像隔着一层,让他怎么都触碰不到。
祁景曜的表情更凝重了一些,追问他:“有什么心事?”
池观别过了头,很小声地解释说:“也不算吧,就是最近老是做一些奇怪的梦……”
说着,池观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大概是该去找个班儿上了,我竟然会以为我是历史上的岁见,而靖明帝是我上辈子的爱人……这想也不可能是真的。”
换作之前,池观肯定不会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拿出来乱讲,但他实在是困扰太久了,已经有了点儿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他迫切地需要找人倾诉。
“为什么不可能是真的?”祁景曜拧着眉头开口,脱口而出道,“你本来就是岁见,那些梦也根本不是梦,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祁景曜的语气非常笃定,甚至让池观开始变得迷茫:“为什么要这么说,都上辈子的事儿了,谁能说得准?”
祁景曜深吸口气,语气缓慢而又正式,说:“因为我就是靖明帝,我记得上辈子的故事,而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小爱人。”
之前祁景曜把池观从片场支开,本想这样就能让池观不再痛苦,没想到池观却还在不断地重复着曾经的梦境。
既然如此,祁景曜觉得不如直接把事实告诉池观,倘若他真的能因此想起什么,自然是皆大欢喜,就算真的想不起来,也不会再有更严重的后果了。
俩人坐在餐厅里,祁景曜事无巨细地把两人上辈子的故事讲给了池观听,池观抬眼看着祁景曜,欲言又止,沉默好久,说:“祁老师,你还好吗?”
祁景曜一愣:“?”
池观:“我认识一个同学,他对象是五院心理科的教授,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你认识……”
真不是池观不愿意相信祁景曜,只是这消息太过炸裂,实在不是池观这种从小就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所能接受的,任何正常人都接受不了。
“我知道你找那位爱人找得很痛苦,我也很希望能帮助你,但咱们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啊!”池观非常诚恳地说道,“祁老师,你真的搞错了,我之前真的不认识你,更不是你的爱人。”
“好,是我搞错了,那你锁骨上的胎记该怎么解释?这段时间做的梦又该怎么解释?”祁景曜的声音不由得抬高了一点儿,问他,“你能找到什么合理的解释吗?”
“我……你……”
池观一时语塞。
祁景曜的语气更急迫了一些,目光定定地看着池观,语气诚恳道:“我没有想让你立刻就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重新追你的机会。”
“我不想为难你的。”沉默好久,池观终于别开眼睛,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很小声地嘟囔道:“可是,我对你并没有这种感情,没有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他很喜欢祁景曜,当年第一眼见他时就忍不住热泪盈眶,后来又为他学了编导、做了编剧,他喜欢了他整整十一年,可这种喜欢更像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他只是盼着祁景曜好,却并不想要祁景曜的喜欢。
这话祁景曜就反驳不了了,这比他听过的任何的话都要扎心,像是把他的心脏直接浸入了浓度极高的柠檬酸里。
祁景曜沉默的时间比池观还久,久到池观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才终于开了口,说:“抱歉,是我打扰你了,就当我没说过吧,是我想的太天真了,还以为你能想起什么来。”
两人对面而坐,祁景曜的表情淡淡的,一副不甚介意的模样,光透过他长而浓密的睫毛,把他整个人的气质都照得格外落寞。
一阵极为隐秘的酸涩在池观的心尖蔓延开来。
像是一朵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野花在他的心田里扎根。
太狡猾了。
池观想。
祁景曜不愧是影帝,太知道该怎么样能让他心软,明明理智告诉他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就是因为祁景曜可怜兮兮的表情,竟让他开始有些动摇。
如果……祁景曜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他们上辈子真的是恋人呢?
且不说祁景曜说的那些细节确实和他的梦境内容对得上,如果祁景曜真的找了自己那么多年的话,池观几乎不敢想他此时会有多么难过,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对方却不记得自己了。
明明池观不记得任何祁景曜所说的事情,此时却觉得心脏在一抽一抽地痛,像是有细细密密的针在扎。
理智与感性在不断地圊団獨镓纠缠着,此消彼长,彼消此长,天平却在不知不觉间偏移。
过分静谧的房间里,池观听到了自己喊了声祁景曜的名字。
祁景曜抬头看他。
“我不记得你说的那些事情,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你要找的爱人,”池观的声音慢慢的,字斟句酌地说道,“只要你能证明我真的是你要找的爱人,我就答应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第7章
他实在太心软了。
池观想,这件事明明跟他没有关系的,哪怕有,也是上辈子的事情,和这辈子的他不是一个人。
虽然讨论前世今生这种东西没有意义,但池观一直觉得他与岁见拥有着不同的记忆,哪怕真的是前世今生,在他想起前世的记忆之前,他们都是两个独立的人。
更何况,他还可能根本不是岁见。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显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于是池观只能安慰自己:他这不只是为了祁景曜,也是为了寻找自己做梦的真相。
祁景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明明是红极一时的影帝,却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他忍不住向池观确认:“你是认真的吗?不是在哄我吗?我很好骗的,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池观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有点心酸,又有点儿好笑,故意逗他说:“你不相信那就算了,不然我当你刚才没说,你也当我刚才没说,咱们就还像之前一样相处好了。”
祁景曜立刻开口,说:“不要。”
“你现在反悔也没用了。”他不满地瞥了池观一眼,眼底却又忍不住沁出笑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可不像你那么健忘,你说的每一句话我这儿都记得清清楚楚。”
池观被他逗笑了,唇角微微掀起,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明晃晃的纵容,说:“嗯,记着吧,我不反悔。”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俩人一直处于一种朦胧的暧昧状态,祁景曜兴致高昂地带着池观参加了许多地方,探寻了许多文物,讲了很多俩人之间过去的故事,内容丰富,言辞恳切。
池观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少,但他很快就相信了祁景曜所说的,他有前世的记忆。
缠绵悱恻的故事总是令人感动的,池观喜欢听祁景曜讲这些,可在他这里,哪怕那些故事再动人都只是故事,他只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待这些故事,而不是把自己带入故事的主人公。
祁景曜的态度倒是平静,池观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是不是祁景曜弄错了?
是不是他根本就不是祁景曜要找的爱人?
其实仔细想想,他与那位“岁见”的相似之处并不多,胎记可能只是恰好长成了那样,而梦境则本就光怪陆离,没什么参考的价值。
至于祁景曜所说的长相或性格,历史上关于岁见的记载实在是太少,更没有留下一幅他的画像,时间太久了,谁都不能保证祁景曜的记忆有没有模糊或者错乱。
就算这所有的相似性都加起来也不能说明问题,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诸多的巧合,也许只是一系列的巧合都降临在了他的身上罢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祁景曜,可感情却又在拉扯他:这段时间的祁景曜对他极好,喜欢了十一年的影帝向自己频频示爱,池观不可能完全不动心。
傾誠
于是就这么拖延着,拖延着,转眼就过去了半年。
春去冬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迎面吹来的风中已经多了几分刺骨的凉意,一夜骤雨过后,枯黄的叶子飘落满地。
这天晚上,池观抱着电脑,缩在家里的暖气片旁边儿改稿子,微信忽然闪烁起来,是一位同样很喜欢靖明帝的朋友发来的消息。
明如月:【小池小池,你看到热搜了吗?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张古画,经过一系列的考察和论证,猜测是靖明帝那个小侍读的画像】
池观原本正抓耳挠腮着,看到明如月的消息,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
他回复明如月说:【我去看看!!!】
点开微博以后,他却迟迟都不敢点开那条热搜。
紧张。
害怕。
担心。
池观甚至想起了自己当年高考报名的时候,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如果那张画像和自己很像怎么办?
如果那张画像和自己不像怎么办?
太多的情绪跳入了池观的脑海,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卡住了,已经处于完全停机的状态。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池观终于鼓起勇气,点开微博热搜,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黄到发黑的图片。
经过仔细的辨认,池观终于确认……这姑且算是个人。
靖明帝时期的画像技术显然非常一般,再加之与现代相隔了几百年,画像已经完全模糊了,能看出是人已经是勉强,根本让人想象不出具体的无关。
回想自己刚才的紧张,池观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但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完了,你陷进去了。
在看到明如月消息的瞬间,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以外,池观的心里还在忍不住地祈祷。
——拜托了,拜托了,千万不要不像自己啊。
在那一瞬间,池观忽然意识到,在自己的心里,真相如何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要长久地和祁景曜待在一起。
可这怎么可以?
池观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卑劣小人,明明没有那一段记忆,却还贪婪地享受着祁景曜对自己的好,幻想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
他于心有愧。
祁景曜大概也看到了热搜,他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语气里藏着几分兴奋,说:“你看到那个微博上的照片了吗?那是我当年请画工最好的匠人为你画的,足足画了一个月之久,你特别喜欢,甚至还偷偷地挂在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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