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娘娘们,怎么说都还是小姑娘一样。经常问我宫外是什么样子的,她们漂亮吗?漂亮,但被困在这宫墙里,一步也走不出去。”柏红袖仰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一滴酒水调皮地从他嘴角滚落,一路滑进了他的衣袍:“像金丝雀。”
尤匕很少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他把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治国安邦上。别说是后宫的女人,连柏红袖他也很少考虑。那些嫔妃都是先帝留下的,身上大多有点势力,尤匕没有多加思索就把他们放在后宫里了。不是没有朝臣进谏他宠幸后宫,以得皇子。但是都被他割了舌头,时间一久,就没人提了。他更忘却那些女子。
“我和她们一样,我们都没有自由。元宵节出宫那日,我看着街上的百姓。我在想,为何人人都有自由,我却没有。”柏红袖脸色微红,大抵是有些醉了。
他把头倚在臂弯,朝对面人坏心思地一笑:“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从地上抓一把石子,来猜是单数还是双数。猜对的随便问输家一个问题,输家必须如实回答。”
尤匕点点头,看着少年弯腰从地面抓起一把石子,然后笑嘻嘻地问他:“单数双数?”
“双数。”
“那我猜单数,我开始数喽。”柏红袖摊开掌心,一粒粒数起石子来:“一,二,三……”
少年发丝有些凌乱,因为有些微醺。眼睛有些红红的,仿佛蒙了一层水雾。“四十二……是双数诶。”少年将石子扔掉,抬起头问,“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为什么想杀我。”
柏红袖苦恼得拍了拍脑袋,然后贱兮兮地:“因为我想要自由。”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尤匕不解。
但那少年耸了耸肩:“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尤匕无奈,也抓起一把石子。
“我还是猜单数。”柏红袖趴在了石桌上,眼睛盯着那些石子,防止尤匕作弊。
“五十一。你赢了。”尤匕也扔掉石子,拍了拍手掌的灰。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柏红袖很聪明,若是尤匕不喜欢会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他,若是喜欢便会回答这个问题。这样一来就可以减少一个“你喜欢我吗。”这样蠢的问题。
尤匕仔细思考了一下,“十几年前。”
柏红袖也很惊讶,没想到尤匕竟然那么久就认识自己。但是在他印象里,他很少和尤匕这样的人接触。
柏红袖又抓了一把石子,他赢了。“你最开始是怎么和我认识的?”
看来柏红袖完全没记起自己,还是忘了。尤匕心下失落,试图唤醒柏红袖那处记忆:“当时我被一群人围着打,是你救了我。”
柏红袖完全不记得了,他以前确实救过一个被围殴的乞丐,难不成尤匕以前是乞丐?想要细细思考,却头痛欲裂。
但是无论柏红袖怎么让他说,尤匕仅存的那丝倔强硬是撑着他不再开口。长达十几年的思念,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个人完全忘了,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那个笑话!
第28章 药,毒
第三轮,柏红袖输了。尤匕果然还是问他那个问题:“你的自由和杀死我的关系是什么。”
柏红袖抓着头发,思考了一会利弊,还是道:“我被下了毒,需要定期服药。如果杀了你我就能拿到根治的解药彻底自由。至于我不想这样直接杀了你,是担心有追杀,我连当时杀一个尤靖都能被逼上绝路,更别说杀一个你了。”若尤匕真的喜欢他,那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要是有更好的办法能解决自己身上的毒就更好了。
尤匕根本没想到这点,看着手上的酒杯。他要想到解决的办法,为了这个国家,他不能死,但他也不想柏红袖受制于人。
既然尤匕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游戏看起来就没继续的必要了。但是柏红袖还是要求玩最后一轮,仿佛上天眷顾,柏红袖真的赢了。
“告诉我,我们第一次相遇的事情。”
见柏红袖执着,尤匕心里五味杂陈。若是真的在意怎么会忘记,明明当时吵了一架。难道在意的真的只有自己?“你去问彦涟吧,他知道。”
“你认识彦涟?”柏红袖这下是真傻掉了,那些乞儿他都是偷偷养着的。那群孩子连户籍都没有,尤匕这个皇帝竟然知道。看来事情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有机会要去问问彦涟了。
夜早已深,尤匕站起身拿起酒壶:“你的毒我会想办法,所以你……”
“想办法?我直接告诉你吧。我找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要不然我也不会冒着风险来杀皇帝。”
尤匕低垂着眸子轻声唤他:“柏卿,卿卿。”
“什么?”为何这时候喊这个!柏红袖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特地给你取这个柏卿的名字,私心就是为了能够喊你卿卿。我喜欢你,所以我会帮你。”
柏红袖有些不自然地抖了抖身子,他感觉浑身都酥了一样,有一种针扎的感觉:“你写个圣旨叫我杀了你,这才是帮我。”
“你从未考虑过后世的史书如何记载你一个杀皇帝的人吗?后人该如何书写你?”
柏红袖翘起腿,无所谓地晃啊晃:“无所谓,我手下无数罪孽,死后该被烈火焚身,不入轮回,世人如何看我无所谓,我只在乎当下。”
尤匕摇了摇头,认真得看着他:“那你知道吗,我杀了很多史官。因为他们写我暴政,写我的专政。这样写一个,我杀一个。直到现在这个人,他只会写我的丰功伟业。”
尤匕背对着月色,微弱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他的眉眼。“我是怎么做上皇位的。本来我幼时假死流落宫外,只能靠零工生活。后来被季将军赏识,才得以与贵人子弟同学,可惜没几年被老皇帝发现我这个私生子居然还活着,派人刺杀我。天不亡我,我被人所救,而后沉心钻于计谋。亲手弑父,篡改遗诏,才站在鲜血上坐稳皇位。”
夜晚很寂静,因为天气寒凉,连一声鸟叫都没有了。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柏红袖冷着脸:“你想表达什么?”
“很简单。其一,我不会死,因为这个国家。其二,我能改变一切,若是不能改变就除去。所以,我定会除去你身上的枷锁。”
看着尤匕认真的神色,柏红袖终于敛去警惕的情绪,暧昧的朝他微笑:“听起来像情话一样呢,你是在与我表白吗?皇帝哥哥。”
“你要是这样认为再好不过了,那你愿意吗?”尤匕见柏红袖舒缓了神色,也不由得道。
“不愿意。”意料之中的答案。
尤匕离开后,柏红袖没有立刻回房休息,而是把玩着石子。如果尤匕可以依靠的话,或许自由已经离自己不远了。
第二日,柏红袖刚起身就听到尤匕遣散后宫的消息,以前尤匕无论是给尤凛封王,还是给柏红袖封官都是静悄悄的。这次送娘娘们离开,倒是引得不小风波。
朝堂上,群臣和死了亲娘一样哭嚎:“皇上,万万不可啊!这有损圣上威严啊!”
“反对的都给我拉下去砍了。”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无人再说话。而有些忠臣本身就只在意皇帝是否勤于政事,甚至皇帝不耽于后宫更好。对日后谁继承帝位都没兴趣,因为那时候他们早死了。
而柏红袖这边,正和淑仪面对面站着。本来他正打算随便逛逛,就听白越说淑仪想临走之前见他一面,想着毕竟做过一段时间盟友,他就应了下来。
淑仪已经装扮成了寻常官家女子,她的家族本身就小有实力,虽说离了这宫,但也是不愁再出嫁的。她拿了一个玉镯子塞进柏红袖手中道:“不知皇上怎么突然就放我们出宫,平日他是想不起我们的。我想一定有你的功劳,这个镯子你拿着,若你日后有困难可以拿着此物来何府找我。”
淑仪已经改了自称,看来是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了。她长相温婉,如今眸光似水:“我知道你可能看不上我家势力,但还是希望你收下这份答谢的心意。还没介绍过,我叫何若芙,以后再见面就不能叫我娘娘了。”
柏红袖摸着手里冰凉的玉镯子,成色很好,看起来价值不菲。和淑仪相处这段时间,柏红袖能看出她是个七巧玲珑的女子。若不是与她现在相遇,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好,何小姐。祝你以后一切顺利。”柏红袖收起了信物,对淑仪真心祝福道。
何若芙最后看了一眼这困了她这么多年的皇宫,转身踏上马车,离开了这座牢笼。
柏红袖没有再和之前那样着急地去刺杀尤匕,他打算给皇帝一些时间,寻找出其他方法。在柏红袖和尤匕一起用饭时,信鸽又飞来了,它带来了这个月的药丸。
尤匕拿着药丸,在指尖摆弄着,随即用小刀取下一点,装进随身带着的小瓶子里。:“取一点拿回去给太医院的人研究一下,这样不耽误药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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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红袖没停筷子,抽空回了一句:“应该没事,我以前断过药。”他还小的时候尝试与身体里的毒抗争,毒发作时忍着不用药 。最后忍了三日,是柳如柿看不过去,撬开他的嘴,把药给他喂了。那种滋味似万箭穿心,无数蚁虫啃食。
尤匕放心地点了点头,把瓶子递给了白越。
用完饭,尤匕让柏红袖和白越去太医院送药,顺便叫太医给柏红袖看看体内的毒。
苏太医是整个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了。他正把着脉,摸着胡子一脸凝重。
柏红袖倒是一脸无所谓,他早知结果,若是那么容易就能研制出解药,他也不会一直受轩辕子的牵制了。
苏太医收回手,拧着眉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又划去,这样来回写了好几次。“你这个毒可真是闻所未闻,值得老夫细细研究。”
“苏大人。”白越将装了一点解药的药瓶递过去:“这是压制这个病的药,药性能坚持一个月。”
苏太医一听就知道这个毒是做什么用的了,“诶呀,原来是这种毒。有这种药也能帮我快速了解这种毒了,甚好。”
柏红袖低垂眼帘,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管,不知在想什么。
“小伙子,你放心。老夫从医多年,会研制出解药的。”苏太医看柏红袖还这么年轻,而且长得好看。心中升起一丝不忍,宽慰道。
白越也在旁边连连称赞:“大人放心,苏太医可是神医,妙手回春。如果他都做不到的,其他大夫也是做不到的。”
“那就多谢苏大人了。”柏红袖勉强一笑,其实也没抱有多少希望。他做过太多努力了,他不会等太久的,他的重心还放在刺杀皇帝身上。
第29章 血,虫
白越留在了太医院,陪着苏太医一起忙活那些草药,只有柏红袖一个人往回走。途中,他看见了一处极美的庭院,他走了进去。这里没有人居住的痕迹,连外面的石桌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一阵寒风吹过,柏红袖忍不住拉紧身上的披风。这天越来越凉了,他催动内力,好不容易让身体暖和一点。绕了一圈,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了,他才打算回去。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抱着什么东西,急匆匆的。抬头看见柏红袖的脸后,眼神中露出一抹惊艳之色。但他立刻想起了什么,跑开了。
柏红袖也没多想,只当这是个小插曲,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与柏红袖相遇那人一脸冷汗,好在是赶上了。孙先生此时正要往豫王府走,就见一蓝衣的男子拦住了他。他瞧着这人眼生,没在宫里那些大人物身边见过此人。
“孙先生,在下吴杰,是豫王在殿外的手下。这个还请您带给豫王殿下。”吴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
孙先生是尤凛现在新的文学先生,名叫孙无忧。他当初接旨来教导尤凛就是万般不情愿的。在他看来,白发是不祥,会克死人的,豫王连先帝都能克死,还有什么做不到。无忧无忧,他很讨厌麻烦的事,这种无意义的站队他是不会站的,更别说给一个被禁足的王爷送东西了。
孙无忧一脸不耐烦,伸手阻挡:“你别费功夫了,我不是豫王的人……”
“豫王说如果您不接受就……”吴杰向前几步,低声和孙无忧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脸色大变,嘴唇颤抖地收下了木盒子。
“你……豫王殿下好胆识。”孙无忧把木盒子放进袖口,“但是守门的侍卫也会查我带的东西。”
“这点我们殿下当然知道,所以里面东西也是能查的。先生放心,只要把它交给我们殿下手里就好。”吴杰背着手,眯眯着双眼,脸上笑意不减,“欢迎加入豫王殿下的阵营。”
孙无忧青着脸,哼的一声,拂袖离开。他到达豫王府门口,照例先被搜身。果然如他所言,木盒子被轻易搜出。其中一个侍卫拿着那个木盒,打开发现是几枚果脯。
“先生带这个是……”侍卫重新关上木盒,还给了孙无忧。
孙无忧大脑飞速运转:“豫王……豫王还小,本官想着殿下若是答对了题,便奖给他吃。”
侍卫这么一听也笑道:“孙先生可真是,对殿下如此上心!”
孙无忧闻言勉强笑了笑,他平日待尤凛实在是说得上苛刻,现在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打他的脸。
护卫没注意到他僵硬的脸,侧身示意他进去。孙无忧快步进去了,他敲响尤凛的书房门,听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
“进来。”是尤凛的声音,不过听声上去怪怪的。
孙无忧狐疑地推开门,向里面看去。屋子里面黑乎乎的,随着门被推开,外面的光照射进去。只见尤凛的手腕淌着血,桌子上摆了一个瓷碗,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子,有些趴在尤凛手腕上汲取血液。
孙无忧捂紧自己的嘴,他险些咬住舌头。这一幕实在吓到了他,他博览群书,见过这么一个古老的术法。不过那是邪术,记载的古书也早已失传,没想到豫王能沾染这种邪门的东西。
“东西呢。”看见来人只顾着害怕,尤凛十分不耐烦,看上去要发怒。白发上也沾染着血迹,淡红色的眼眸像从黑暗中爬出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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