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路有点呆……这是什么意思？
“夏泽，我……”萧路暗暗清了嗓子，终于开口。
“萧路！”
“？”被打断的萧路看着他。
“陪我去离宫散下步好不好？”夏泽睁开眼，笑容灿烂，“然后你要负责送我去哥哥那里。”
萧路笑起来……自己好傻啊，这么有仪式感？非要直愣愣地说出口？
“走吧。”他搭上夏泽的肩膀。
他们来过离宫好几次，是个熟悉的地方。
以前每次来都有目的，唯独这次没有，两人都放慢步伐，像普通人类一样，悠闲散步。
夏泽似乎兴致很高。
萧路一直跟在他身后，看他一会儿摸摸宫墙，一会儿去嗅闻一株顶着蓬勃绿针的矮松树。
萧路从未对夏泽使用过透视，他看不见夏泽背过身去时，心如死灰的绝望。
夜风吹拂一个多钟头，萧路的酒气完全散尽，虽然已接近午夜，他却有种神清气爽的欣快感。
他心里清楚，是因为有一个特定的人跟他一起。
那个好胜、直接、护短的夏泽。
那个用情至深，勇往无前，敢做敢当的夏泽。
“有些累了。”夏泽定住脚步，随意地找了个台阶坐下。
萧路挑了挑眉，夏泽精力旺盛，第一次听见他说累。
“你坐吗？”夏泽看着远方，拍拍身边的台阶。
“在迟年那儿坐了很久，我站着吧。”
“嗯。”夏泽低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唔。”夏泽话音刚落，萧路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我今天才想起来，是关于……陆寻的。”
萧路加了速的心脏猛地往上一蹿，而后往地面沉去。
沉甸甸的坠感很真实，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散了一场几乎没有说话的步，然后，提起陆寻？
萧路望向夏泽还是没有表情的脸，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却了两分：“这样吗？”
夏泽的肩膀略微一颤，沉默片刻，无声点头。
萧路感觉有股火气，慢慢升腾起来。他并不习惯发怒，这怒气让他有些惊讶，更多的则是陌生。
连带着面前的夏泽，似乎也在朦胧夜色中，变得遥远。
两人一时都说不出话。
深夜的离宫，依旧透出王者之气，只是在威严之外，多了层神秘。
“唔。”萧路打破沉默，淡淡道，“说吧，我在听。”
夏泽并没有立即开口，还是看着地面，不肯抬头与萧路对视。
过了会儿，方才说道：“我今天才想起，其实他跟我提过，北临皇室召他来离宫做什么。”
萧路颇感意外，这是重大信息。他们几次来离宫，都找不到答案。
怎么夏泽拖到现在才忽然提起？
“他并没有说得完整，”夏泽闷着头继续说，“我只能将他的原话转述给你。”
“唔。”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刚刚回到云苍。回来是因为北临皇帝急召，所以从到达云苍的第二天起，他便每天入宫，晚上才回来。”
萧路不吭声，此前何家也是这么说。
夏泽偷偷望了眼萧路……抿起的唇仿佛蕴含着一丝怒意，月光下，萧路冷峻的侧脸好看得让夏泽呼吸一窒。
萧路，谁又能真正离得开他呢？
身体远离，心和灵魂，全都留在他手心里。
“继续说。”萧路望向一侧的视线，冷得让月亮显出暖意。
夏泽不是听不出萧路的情绪。
他听得出，可也没别的办法。
他没机会了，只能选择现在告诉萧路。
第107章 永远记得他
萧路却突然醒悟，有什么资格嫉妒陆寻呢？
不管结局如何，陆寻曾是夏泽的正牌男友，彼此承诺，两厢厮守过的情侣。
他们有心动的开始、有甜蜜的过程，以及不堪回首的结束。
他们真正拥有过彼此。
而他萧路，他何曾与夏泽开始过？
他有资格开始吗？再过一两年，他的摆渡人生涯就将完结。
他即将转世，开始全新的人生，忘记与酆都有关的一切。
也忘记有关夏泽的一切。
他实在是不该，这样子对待夏泽。
夏泽深吸一口气，平缓自己多半会发颤的声音……“他说，北临帝要求他打开一个入口。”
“嗯？在离宫里的入口？”萧路立刻想起宁坤殿中，拥有第三重异度空间的房间。
“多半是的，不然他那时天天入宫来做什么呢？”夏泽向萧路挤出一个苍白勉强的笑容。
“还有别的吗？”萧路的语气温和了许多，视线还没转回。
“他只肯说这么多。”夏泽收起无处安放的笑容，心里的疼痛愈发明显。
好在，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当他听见卓道正回忆萧路承受的惩罚时，是他最痛的时刻。
当阎王身受冰封，经历凌迟之苦时，夏泽在西方悠哉悠哉，到处游玩。
当陆寻躺在乌黑冰冷的忘川河底时，夏泽在城堡里每日自闭，想起陆寻便会骂他混蛋。夏泽至少每分钟想起陆寻一次……
如果能给夏泽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将毫不犹豫，选择由自身承受所有的罪。
“后来，他有天晚上做恶梦，突然大喊大叫……”夏泽继续说，“我听见他重复了两次，说：不能打开！不能打开！”
“一个月后，他便出事了。”
“他指的就是那个入口？”萧路问道。
“我认为是。”
萧路又不说话了。
夏泽为什么能听见？自然是因为与陆寻同床共枕，睡在他身边的缘故。
打住！人家是男朋友，不睡在一起，难道分居？
夏泽站起身：“我想起来的只有这么多了。”
夏泽不是今天才想起的，他只是不愿告诉萧路。
离宫的秘密解不开便解不开，又算得了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陆寻就是萧路。陆寻交代何家，找到一个“像他的人”，还有谁能比他自己更像？
陆寻临死前重重嘱托的事，很重要吧？
就算因此被萧路讨厌，夏泽也必须告诉他。
“也不少，应该有帮助。”萧路看了眼夏泽。
“好了，说完了。”夏泽站起身，强迫自己笑着问，“送我去哥哥那里吗？”
萧路不答，伸手按上夏泽的肩膀。瞬移之前，他犹豫一下，决定告诉夏泽：“雨夜巷历史博物馆，玻璃柜里的娃娃，里面写了字。”
夏泽讶异地抬头。
“我猜是陆寻最后想对你说的话。”萧路忍住难言的酸楚。
夏泽需要忍住的则是又一次涌入眼眶的泪水，他边点头，边说：“好。”
“我走了。”萧路带夏泽回到他的房子前，看看楼上亮着的灯光，“你回去吧。”
“哦。”夏泽仰着依然苍白的小脸，一眨不眨地看着萧路，仿佛要把他的眉眼刻印下来。
萧路没来由地心疼了一下，转身瞬移的动作变得犹疑。
但他见夏泽也不再说话，就点点头，真的准备走。
“萧路！”夏泽突然叫道。
萧路的心一颤，转过身。
夏泽扑进怀中，明显高出自己的体温，让萧路瞬间感到暖意。
紧接着，是夏泽的双手捧上他的脸颊。再然后，是夏泽的唇，轻轻贴上他的。
萧路呆住。
夏泽的唇特别软，微微颤抖。
两人的心跳合成一个声音，响得整条街好像都听得到。
很快，夏泽结束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双手还不肯放开。
萧路垂眸，只看得到夏泽深棕色发着微光的短发，以及他浓密的睫羽。
萧路心底泛起一种柔软的感动，有些疼。
像阳光透过海面，抚摸深海的海藻。
柔软的感动过后，是一种近乎狂热的野望。
想把夏泽揉进自己身体的野望。
想象着自己的舌如何撬开夏泽微启的双唇，双手又是如何按住他的后脑，让他向自己无限贴近。
呼吸依旧冰冷，频率却明显加快。
想想就可以了，萧路告诫自己，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由自主弓向夏泽的背脊慢慢挺直。
“萧路……”夏泽仰起头，整个人发着光，双手依旧捧住萧路的脸庞，深紫眼眸近乎贪婪地在他脸上缓慢移动……
“你是我的神明。”
萧路闪回乌篷船上时，夏泽手心的温度仿佛还留在脸颊上。
他并不感觉温暖。正相反，他感受到的是寒意。
自从他从迟年那儿返回，直到刚才，夏泽的表现很奇怪，与平时不一样。
悲喜莫辨，忽远忽近。
他甚至没有跟萧路说好，明天何时去接他。
萧路心里一沉。
不是说，明天就回来吗？
没有萧路，夏泽如何能进酆都？
明天夏泽会提前联系的吧？
这一晚便睡得不踏实，忘川河水呜咽了整宿。
第二天爬起来，他想着该接单了，最近的确没有好好做业务。
接单系统开启着，一直到下午，一单没有。
乌篷船外很热闹，似乎所有司机都没事干，聚集在河面上聊天打牌，埋怨没单子接，不晓得啥时候攒满功德。
大概会烂在忘川河上。
萧路窝在船舱里。
手机扔在一边不管，一双冰眸总是往上方看。
直到傍晚，他才接到今日首单，拿完五星好评后，再也没有第二单出现。
同样没有出现的，还有夏泽。
萧路攥着手机，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给夏泽打电话。
一直以来，都是夏泽主动找他。
或许夏泽今天有事？
或许……他去博物馆看陆寻的娃娃了。
那么，就再等等吧。
晚上的睡眠比头天更差。
第三天更绝，整整一天，他一单没接到。
司机们的情绪积攒得成了一只炸药桶，稍不注意，就会爆炸。
更绝的是，夏泽依然杳无音信。
萧路开始产生新的猜测，比如……夏泽出事了。
好容易煎熬到深夜，他的耐心基本用光，各种可怕的担心让时间过得更慢。
萧路吸口气，冲动地抓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夏泽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萧路诧异地看着他刚按下的号码……没有错，一个数字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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