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又学着古人的动作,行了一礼，“桃子姑娘，文莹姑娘。”
这番动作,自是将两个姑娘逗得笑个不停。
林意暂且在文莹家住下了,这个时代照比小山的年代，应该过了不短的时间，衣着服饰、家具摆设还有房屋构造都有很大的区别。
待了两天，林意没发现这个时代的上泗村有任何异样,问了文莹和小桃,两人也都摇着头，口径一致。
“咱们村子是个平和的,没听说过谁家发生过什么怪事。”
正说着，远远跑过来个身材高挑，穿着文人衣袍的俊秀书生，那书生看到林意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才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银簪，生生怼到文莹怀里。
白净的脸红扑扑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就跑走了。
林意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之前文莹说过，她有一个情投意合的男子，两人已经定下终身了。
见状，便揶揄道：“文莹姑娘，这位是……”
文莹摩挲着手中的银簪，簪头那朵小花开得灿烂。
“我未婚夫。”文莹满脸幸福，仔细将银簪插在头上，“我们的婚期就定在明年九月。”
“明年九月？”
文莹点头，“明年他要进京赶考，九月成婚正好双喜临门。”
林意琢磨了下这个双喜临门的意思，不由问道：“就那么确定他能考中？”
“那当然，他的学问可是一顶一的好，之前他私塾的先生都说了，他若是今年下场，必定榜上有名。”
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姻缘，只是林意想到两人最后的结局，却不免有些悲伤。
现在的文莹有多期待，那时候被杀死，被迫和另一个人结了冥婚就有多不甘和怨恨吧？
“行了，我得去找他说道说道，哪有这么糟践钱的？他现在可正是用钱的时候呢。”文莹转身边走，头顶的簪子上的小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生动极了，和活力满满的文莹相得益彰。
“唉。”
这时小桃长长叹了口气，林意看过去，又见小桃故作老成地耸肩挑眉，“没别的意思，就是我想跟着凑热闹，但我姐从来都不让。”
林意被逗笑了，这小丫头上赶着当电灯泡呢？
文莹能乐意才有鬼。
“不过大哥哥，你长的真好看。”小桃忽然仰起头看着林意，又莫名羞涩，扭扭捏捏道：“大哥哥以后能不能做我的夫君啊？”
噗。
林意觉得幸好自己没有喝水，不然这一口水怕是要喷出去老远。
“大哥哥怎么了？”
看着天真无邪的小桃，林意落荒而逃，“那什么，我出去转转，小桃就乖乖在家里呆着吧。”
小桃瘪瘪嘴，“什么嘛，都嫌弃我小，我也会长大的好不好？”
林意真的出去转了转，这个时代的上泗村大小已经很接近现代了，走了大半圈，天就快黑了。
走了一路，林意只觉得村子里的气氛委实算不上好，到处都透着一股压抑的死气。
林意笃定，这种死气和山里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毕竟他现在所在的时机太巧妙了，巧妙到如果说不是刻意安排的都不会有人相信。
“山里的东西啊。”林意叹息，“也不知道当年的事，这里还有没有人记得。”
但很快，林意就知道，当年的事，哪怕现在的人不知全貌，但也对现在留有很大的影响。
因为林意在当年祠堂的地方，看到了一座庙宇，香火虽然并不如何旺盛，但至少香案上的贡品香烛是不缺的。
而供奉神像的地方，摆放着一座黑蛇的塑像。
那蛇和林意在小山的时间线上看到的雕像一模一样。
看守的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妪，见林意在这站了半天，不禁歪着头，颤颤巍巍走过来，盯着林意端详半晌后道：“后生仔很眼生，不是我们村子的？”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林意点头，“我之前晕倒在泗水旁，是小桃姑娘把我捡回来的。”
老妪冷哼了声，“什么小桃？老婆子我看，你分明是觊觎文莹，小桃那么小个小孩子，能把你一个大男人扛回家？快别说笑了。”
林意赶紧摆手，解释道：“婆婆说什么呢，文莹姑娘救我没错，但这孤男寡女的，哪能直接说败坏人家的名声啊？小桃一个小孩子，倒是不妨事。”
“歪理。”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老妪到底是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林意抓紧时间，笑道：“婆婆，这供奉的是什么？一般不都应该供奉三清或者其他的佛祖菩萨吗？怎么这供奉了条黑蛇？”
老妪哼笑，拐杖在地上重重敲击，“小子，孤陋寡闻了吧，这可不是普通的黑蛇。”
那是什么？
老妪转过身，目光炽热地看向黑蛇像，“这呀，叫虺蛇，几百年前，我们村子曾经遭过难，那场灾难几乎要了我们整村人的性命，最后还是一个道长挺身而出，将那些坏东西都封在了一条黑蛇中，那黑蛇在吞吃掉那些脏东西后，更是直接变成一具石像。”
“可以说没有虺蛇大人，就没有上泗村的今天。”
原来没有自己的当年，那段历史是这样发展的？
小草儿没事，真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想到这里的时候，林意好像看到虺蛇像上的眼睛动了动，隐约有一个人影从虺蛇的眼睛中一闪而过。
这什么情况？
林意想仔细去看虺蛇像眼中刚刚闪过的是什么，却被老妪一把扯住衣袖，狠狠拉了回来。
“看什么看什么？”老妪瞥了林意一眼，“对虺蛇大人要恭敬。”
啊？
下一刻，一把香被塞进了林意的手里，老妪轻哼了声，“上香。”
愣了愣，林意“哦”了声，诚心诚意给虺蛇像上了三炷香，好歹当年的事，他也算是囫囵看了个大概，对当年那个舍生取义的道士和被无辜牵连的小草儿到底是有几分复杂情绪在的。
然而就在林意将香插进香炉中的一瞬间，道士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地出现在林意的耳中。
“我这法子只能保证上泗村一段时间的安宁，要想真正解决，上泗村的麻烦，千万要早早去找朝中的大人，山中的封印松动，这姑娘和虺蛇结合，虽然能一定程度地吸收怨气，但总归是有极限的，若是超过极限，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怨气，足够毁灭一整个国家，你听懂了吗？”
林意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是站在供奉虺蛇像的庙宇中，那个早已作古的道士并不存在。
嘶，看来自己和他确实是有缘无分。
“后生仔，香也上完了，神像你也看了，可以走了吧？”
老妪似乎很排斥外村人，林意才刚上完香，立刻就迫不及待要将林意赶走。
“我……”
忽然，林意目光凝重地看向虺蛇像身后的位置，那里，有怨气！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怨气已经被道士封印在了虺蛇像和小草儿的身体里了吗？怎么还会有怨气？
难道说，超过上限了吗？
“别看了别看了，你们这些后生仔真的很没有分寸。”老妪的怒斥声打断了林意的思考，林意还想多看看，却在老妪的推搡下，不得不离开庙里。
送走林意后，老妪再度上了三炷香，态度虔诚，神情狂热，说她是异教徒都有人信。
“大人，你马上，就能自由了！”
老妪睁开眼，浑浊的眼珠竟然有一瞬间变成了全然的黑色。
虽然不甘心，但林意总不可能对一个好像一拳就能被打死的老太太动手，既然老太太不同意，那他晚上再来也不错。
想法一升起，林意心头顿时火热起来，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刺激，太刺激了！
虽然独自、夜闯、野神像这几个词，无论哪个听上去都很像是开局就领盒饭的炮灰。
刚走出去没多远，林意又猛地回头，怨气变多了。
就在刚刚的某一个瞬间。
林意抬起头，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天边是红艳艳的一片。
刚刚林意还觉得这火烧云还怪红的，但现在看着，林意却觉得这红色，和之前那只怨灵的红色，太像了。
怎么会这样？当年道士不是让村里人去找大能来帮忙了吗？
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满肚子心思的林意回了小桃和文莹家，文莹的父母睡得早，这会儿也没特意等林意，故而林意回去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
林意没在意这个，只是心底不断想着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当他要落坐的时候，却忽然敏锐听到另一道声音，浅浅的呼吸声，有点像是小桃。
“小桃，你这怎么不说话？吓死人了。”
小桃古灵精怪地晃动着脑袋，“怎么样大哥哥？你现在愿意和我成亲了吗？”
林意：……万万没想到，小桃居然有这样的诉求。
“抱歉啊小桃，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你现在年纪还小，你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
小桃看上去很难过，扁了扁嘴，但到底是没哭出来。
忽然，林意想到什么，问道：“小桃，你对祠堂的虺蛇像有印象吗？有听说过关于虺蛇像的传闻吗？”
第114章
“虺蛇像？”
小桃点头,“当然呀，听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村子经历过一场大灾,是一只黑蛇从天而降，解救我们村子于水火之中。”
学着之前从县里看到的说书先生，小桃拉长声音，摇头晃脑道：“有人认出那条黑蛇是大名鼎鼎的虺蛇，我们村子感念虺蛇的恩情,就修筑了庙宇，日日香火侍奉，以期虺蛇大人终有一日能够脱离蛇神化作遨游九天的龙。”
和那看守庙宇的老妪说的大差不差。
林意却好笑地点了点小桃的脑袋，“人不大，学问倒是不小。”
小桃捂着额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意，半晌后吃吃笑了两声,“大哥哥,好香啊。”
林意：……
真是……遇到流氓了啊。
小桃皱着鼻子嗅了嗅，又说道：“不是我学问大啦，是之前经常有人说这些话,我听得太多啦,都背下来呢。”
“有人经常会这么说？”
小桃点头，“就看庙的那个刘婆婆说的呀。”
想了想，小桃又道：“刘婆婆还总说虺蛇大人迟早有一天会化龙，让我们以全村之力,精心供奉,这样才能助虺蛇大人尽早脱离凡身成为真龙。”
还有这种说法？
林意转头看向虺蛇庙的方向，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这虺蛇庙，还有那个守庙的老妪，全都透露着不同寻常来。
小桃撑着下巴，“大哥哥，你怎么啦？表情看上去很奇怪哦。”
林意轻哼了声，“这黑灯瞎火的，你也能看出来我表情奇怪？”
“感觉，感觉啦，你这个样子看上去就和我姐姐差不太多。”
“嗯？”
然而这次小桃没有为林意解惑，捂着脸跑回屋了。
态度决绝，林意想叫都没叫住她。
“欸？还真是个小孩，主意怎么一会儿一变啊。”
那头的小桃逃荒似的回了里屋，飞快将门板关上，靠在门板上，深吸了好几口气。
“天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光是发出一个音节就这么好听的人啊？”
——
夜深，林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大概是因为傍晚的时候看到虺蛇像的事情，林意总是能想到那个不知名的道士和就连记载都没有留下来的小草儿。
小草儿年纪也不大，比小桃还要小一点。
小姑娘活泼极了，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就弯得跟月牙似的。
林意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上泗村是怎么回事，但是林意想，或许也是一个令人高兴不起来的故事。
想着想着，林意终于迷迷糊糊多了些困意，然而没睡多久，林意一个激灵醒过来。
耳边似乎还有小草儿难过幽怨的哭声。
林意挠了挠后脑勺，心里纳罕。
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刚才想到小草儿，就梦到小草儿对着他哭？
不吉利，这真不吉利。
忽然，林意扭头看向窗外，纸糊的窗子并不能隔绝声音，因而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异常清晰。
这声音……林意回忆了番，和当时在上泗村听到的黑蛇声一模一样！
黑蛇？！
林意一股脑爬起来，在不惊动小桃和文莹的情况下出了门，果然，门口有一条蜿蜒的水痕，是软体动物爬行过的痕迹。
林意循着痕迹一路追，最后跟到了村头一户人家前。
和文莹家不一样，这户人家无论是房子还是院子，都透露着豪气。
当然，这豪气也是和村里其他人家相比。
林意悄无声息地翻进院子，果然在院子的一角看到几条团成团的黑蛇，黑蛇抬起脑袋，黑眸紧盯着林意，蛇信子一吐一吐的。
林意眼眸微眯，反手召唤出龙吟来，那些黑蛇十分灵性，看看林意，又扭头看看能发出真真龙吟声的龙吟刀，顿时瑟瑟发抖地缩了回去。
这也就是黑蛇不会说话，要是会说话，怕是会不住求饶。
物种压制，恐怖如斯！
林意悄无声息走过去，靠在墙上，静心听着屋内隐约传出来的声音。
先开口的是个年迈的女声，听着有点像是那个虺蛇庙的老妪，“这事你得想好，你家那小子聪慧有余但容貌不够，想要去侍奉虺蛇大人不太够格，也只能这么做。”
另一个声音有点干巴巴的，开口的时候嗓音都是沙哑的，“那，就不能换个人？那可是仲哥儿的未婚妻，仲哥儿高中的可能性你也知道有多大。县里的夫子都亲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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