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和之前一样,骡车停在外面的牛马厩,两人空着手进了城。
先去医馆看了大夫,那老大夫把出喜脉后还很是惊了一跳,似乎连他也没想到林潮生能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
老大夫捋着胡子也高兴得直点头,“好啊!这可实在是好!”
陆云川又忙问:“陈大夫,我夫郎的身体如何?胎相又如何?”
老大夫仍是笑着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林潮生和陆云川了,早知晓这对小夫夫感情深厚。
这时候也是笑着说:“胎相稳着,只是你夫郎的身体还是弱了些,你要精心照顾。我开一贴药,带回去吃两回就够了,是药三分毒,不好多吃。后面若是有哪里不适的再来找我。”
老大夫拿纸写了方子,他是个医者父母心的好大夫,说起这些是络绎不绝,这时候还念着呢。
“容易饿?嗐,这不是大问题,一人吃两人补,肯定是容易饿的!不过也切忌不要补得太过,只怕孩子大了到时候不好生啊!可以少食多餐。”
陆云川听得仔细,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装进了脑子里,还时不时点点头呢。
两人看完了大夫,又有学徒抓好了药将药包送过来,这才提了药出门。
再去牙市。
平桥镇的牙市不大,多是富贵人家才会在这儿买下人,有时候好几天都没什么生意。
牙市的牙人们都懒懒散散的,瞧见来了人才一个个都精神起来。
“客官!来这儿看看啊!”
“客官,我这儿人多!这会做饭的,会打渔的,还有会写字的!您来看看!”
……
没一会儿,刚刚还懒散的牙人们就将二人围住了,一边说还一边介绍自己手下的人,有的甚至掰开了离自己最近的奴隶的嘴巴,给二人展示他的牙口。
陆云川伸手将林潮生护在怀里,又看了其中一个说话最多的牙人,道:“是我夫郎要买。”
那牙人愣了一会儿,下意识看了林潮生一眼,竟点点头又看向了陆云川,继续说:“您看看呢?您说说想要啥样的?我这儿什么人都有,还有那在大户人家做过的呢!价钱都好商量啊!”
陆云川虽是说了这话,但家里的事向来是男人做主,那牙人压根就没把话放在心上,只敷衍地看了林潮生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陆云川自是不悦,蹙了眉就要护着林潮生继续朝前走。
这时候,有个聪明眼尖的瞧见陆云川将自己的夫郎小心翼翼护着,琢磨着定是个爱妻护夫的好男人!
他眼睛一转,立刻对着林潮生说起了话。
“原来是这位夫郎要买下人?来我这儿看看吧!我这儿的人也不少呢!夫郎是要买人去伺候,还是他用啊?你可以说说,我给您推荐推荐!”
林潮生想了想,说道:“有没有农户出身,擅长种植的?”
那牙人脑筋一转又立刻说道:“有有有!农户出身是最多的!个个都是伺候庄稼的好手!什么小麦、稻子、高粱,都没问题啊!夫郎是要给自家庄子里找下人?”
林潮生没答,只跟上那牙人去看他手底的人。
一看客人被抢走了,其余几个牙人也唉声叹气地退了下去。尤其是方才追着陆云川说话的那个,更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陆云川,甩着袖子又回了自己的摊位。
地上跪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各个都穿着粗布麻衣,头上插了草,似牛马般被一条草绳拴在脖子上,另一头则绑在木桩上。
林潮生看得皱眉。
虽然是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人,上一世面对的也是人人平等的世界,但林潮生在刚刚听陆云川提起“买人”这个建议时其实并不排斥。
封建社会,买卖合法,这些不是他能改变的,况且林潮生觉得买回来的人不以奴隶仆人对待就好了,就当是自己雇佣的人。而且自己不买,也总有别人买,卖给他总比卖给那些随意殴打奴仆的主家更好吧?
想归想,可真见到了还是不一样。
这些人穿得破烂单薄,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任人挑选,脸上全是麻木。
林潮生还是觉得有些难受的。
他裹了裹衣裳,想着赶紧买完赶紧走,他管不了,也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刚想完,那人群里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
“二位贵人,我们兄弟两个也会种地……除了庄稼,我们还会种花。”
第071章 岑家抢子
“二位贵人,我们兄弟两个也会种地……除了庄稼,我们还会种花。”
说话的是个约莫十八岁的少年,他跪在人群中,身边还有一个和他有些相像的小少年,弟弟瞧着才十五岁左右。兄弟两个跪在一起,身上披着旧麻衣,露出一截冻得发青的脚踝,手上也是还没好全的冻疮,红通通的。
听到他的声音,那牙人也看了过去,最后朝林潮生解释。
“这哥俩的父亲是个老花匠,常给些贵人送花。这是家里出了变故才卖身为奴了,这俩从小跟着父亲学种花,这些活儿也是不在话下的!又是农家孩子,插秧点豆都会!不过这两兄弟是套着卖的,要买就得买俩一起买走!”
也是因为这原因,这俩年轻兄弟才迟迟没能卖出去。
会种花
种花可是个细致活,会这些也算有经验。
林潮生想了想,又问道:“会沤肥吗?”
那少年跪在地上,很激动地猛点头,连忙答道:“会的!贵人!”
说罢,他就开始掰了手指说自己会制的人工肥,什么淤肥、鱼肥……说了好几样。
溪头村的村民们种庄稼也懂得沤肥,尤其是那些老手,对此很有经验,但多是利用粪种、杂草、草木灰等。不像这少年能说出好几样,他或许不懂化学,但其中有两样就是利用了化学知识才能制成的,大概是他父亲教下来的。
林潮生点点头,又问了些植物育种、移栽、嫁接、催花、抗虫等问题,那少年都是对答如流。
林潮生倒是挺满意的,点着头又看向牙人,问道:“这对兄弟如何卖的?”
牙人立刻热情报了价,几人给了钱,递交了新契,领了两兄弟离开牙市。
到了街上,林潮生才问道:“你俩叫什么?”
还在大街上呢,那少年就要拉着弟弟跪下,要不是陆云川眼疾手快拦了一把,只怕这大街上就他们最打眼了!
那少年被拦住下跪的动作,这时候也颇为拘谨地垂着头,“小的贱名不敢说,还请主人重新给小人和弟弟赐名。”
这少年带着弟弟在牙市里待了有些日子,也算摸清了给人当奴仆的规矩,根本不提自己的旧名字,只让林潮生再取。
他听牙市里其他奴隶说过,换了新的主家,多是要主人再取名字的。
不过对林潮生来说,自没有这些规矩,他笑着摆摆手道:“那算了,我没这个本事。还继续用你们以前的名字就好了!也不用小人主人的,听着别扭。”
那少年这才点点头,小声怯怯道:“小……我,我姓林,林平仲,我弟弟叫林檎。”
林潮生微微瞪大了眼睛,又惊讶道:“哟,名字不错……巧得很,我们还是本家呢!”
平仲是银杏,林檎则是苹果,这兄弟俩的父亲其实没读过太多书,但种花种草的本事不错,就连给孩子取的名字也是植物。
林平仲一惊,就连他身边的林檎也立刻瞪圆了眼睛,好半天没有说出话。
林潮生又继续道:“我也姓林,这是我男人,我男人姓陆。你们喊我林哥,喊他陆哥就好了。我们都是庄户人家,家里没那么多的规矩,也不兴那跪来跪去的。”
林平仲在牙市这些日子还没见过庄户人家买奴仆呢,听林潮生说起更惊讶了,他身边的弟弟不爱说话,但眼睛也是瞪得大大的。
一直未发一言的陆云川板起了脸,冷冰冰开口道:“家里规矩不多,只一条,不能背主。若是有不忠的,立刻就打断腿遣回牙行。”
刚还瞪大眼睛的兄弟俩立刻被沉着脸的陆云川吓了一大跳,哆嗦起肩膀,似一对抖着翅膀的鹌鹑不敢再动了。
林潮生却被陆云川逗得一笑,明白这人是和自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呢。
不过这样也好,林潮生并没有阻止,这家里的规矩早早讲清楚也好,虽不讲究个主仆关系,但最基本的要求还是要守的。
林平仲吓了个哆嗦,回过神后立刻拉着弟弟重重点头,点的脑袋都要栽下来了。
这时候,陆云川似也觉得立威差不多了,点点头又继续道:“我夫郎怀着身孕,所以才找了你们两个帮忙做些事情,你们以后跟着他就好了。”
林平仲也是个机灵的,虽有些害怕板着脸的陆云川,但听了这话还是连忙又说:“恭喜林哥陆哥,两位模样生得好,小少爷肯定也长得好看!”
说罢,他还悄悄推了推身侧的弟弟。
林檎这才怯怯开了口,说了第一句话,“恭喜林哥陆哥。”
陆云川听了这话就忍不住露出一丝笑,还扭头看向林潮生,十分认真说道:“长得像潮生最好。”
林潮生悄悄瞪他一眼,但又忍不住伸手往他手指勾了勾。
二人黏糊了一会儿,林潮生又才扭头看向林平仲、林檎兄弟二人,把人上下打量一遍。
又道:“先去给你们买两身衣裳,再准备些日用品。”
林平仲和林檎又微微睁大了眼睛,哪里能想到才被主家买回来第一天,还什么都没做呢,倒先为他们花了钱。
二人自是感动,红着眼睛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好好报答。
买齐东西,几人回了村。
回去的时候是林平仲赶的车。虽然两个主人都说自己是庄户人家,但等骡车进了溪头村,林平仲还是惊了一下。
他本来猜测林潮生和陆云川是住在乡下庄子里的,没想到果真是庄户人家,住的也是比村里人略好些的青瓦房子,屋里还养了两条大狗,院子后头辟了菜地。
两只大狗见了生人还吠叫了两声,林潮生蹲下身抱着两只狗头安抚。
二黑近来懂事了好多,不往林潮生身上扑腾了,这时候还拱着脑袋去蹭林潮生的小腹,呜呜叫了两声。
陆云川回了家就进灶房准备做饭,林平仲和林檎哪能让他动手,而自己两兄弟坐着等吃?这主仆关系都乱套了!
这两人自然又进了屋要帮忙,陆云川也不争,从铜钩上提了一只熏兔子交给他们,又交代了要煮的饭量菜量,然后才出了灶房。
家里如今多了两张嘴,还都是半大小子,正是吃饭的年纪,所以饭量菜量都比以前多了很多。
刚开始林平仲和林檎都不敢吃太多,白饭不敢盛,肉菜也不敢夹,只兄弟两个一人抱了一个红薯啃。
林潮生看不过去,给林檎碗里舀了满满的饭,又夹了两筷子兔子肉,喊他快吃!
林檎这年纪若在现代,也才刚上高中,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哪像在这儿,已经给人卖身为奴了。
林潮生夹了菜,又喊林平仲也吃,然后才说道:“吃了饭我再领你们去住的地方。”
吃过饭,仍是两兄弟收拾了碗筷去洗。
都做完这些,林潮生瞧天色也不早了,喊了林平仲兄弟俩收拾着东西出了门,陆云川自也是跟着一块儿去的。
林潮生和陆云川都不需要人伺候,买了林平仲兄弟回来也是为了帮着培栽银耳,虽是捏着卖身契,但林潮生内心还是将兄弟二人当做雇来的工人。
所以夫夫二人商量过,让他们住在新屋这边就好,平日里吃住自管,只是要负责照顾和看守屋里的银耳。倒不用频频往这头跑,他们也习惯了夫夫二人世界,骤然多了两个人反而不方便。
过去的时候还碰到了带着小孙儿出来消食的曹大娘,大娘瞧见两个生面孔后还愣了愣,一打听才知道是生哥儿和陆小子买来的仆人,更是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要知道,只有那地主老爷才会买人伺候!村里庄户人家,就没听过谁会买人的。
因着距离近,过年的时候林潮生也给她送过银耳,她自己是不认识,可她二儿子常年做货郎,见识多,立刻就认出这是要价十分昂贵的银耳。
所以曹大娘知道林潮生两夫夫靠着银耳赚了些家底,只是两口子低调,她自然也不会在村里多嘴。
这时候一听是买了人帮着培栽银耳的,曹大娘也惊得咂舌。
不过这都是别家的家事,她并不关心,反倒是惊过后又拉着林潮生问东问西。
“生哥儿,瞧了大夫没啊?可是有了好消息?”
林潮生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陆云川。
陆云川走过来,将手搭在林潮生的肩膀上,动作上就像是将人护在怀里一般。
他拥着林潮生,又说道:“看了大夫,确实是怀了孩子。就是怕怀着孩子忙不过来才买了人帮忙家里。”
曹大娘也是面露大喜,连连说:“好好好!这是个好消息!陆小子,你可得照顾好你夫郎啊!”
陆云川也难得露出些笑意,听了曹大娘的话更是点头。
几人聊了两句,二蛋大概是困了,闹着要回家,这才道了别。
又安排好林平仲和林檎,新屋只有一间空房,但里头空间很大,虽只摆了一张床,但也够两个人挤着睡。
林潮生说过些日子请村里的木匠再打一张床放在屋里,布置成一个双人间,正好够两兄弟使。又说灶房可以做饭,以后自己顾好自己就成,不用往山腰上的院子跑,缺了吃喝可以同他说。还说新屋后头有块空地,可辟出来种些瓜菜。
林平仲自是感激不尽,又忙拉着弟弟好一番道谢。
新屋修好不到半年,里头的物件儿都是新的,林平仲和林檎还在牙市的时候,哪里想过自己还能遇到这样良善仁厚的主家,过上这样的日子!
兄弟二人心里对林潮生夫夫更是感激了。
自此,林平仲兄弟也算在溪头村安了家。
时日一久,村里不少人都知道陆猎户和他夫郎怕是闷声发了大财,瞧瞧,仆人都买上了。
有好事的,悄悄摸到新屋外头看。
自是什么都没瞧见,还被林平仲提着棒子赶了出去。
林平仲也是十八岁的少年汉子了,虽在牙市吃了些苦头,长得有些瘦,但身量却很高。就连他那个弟弟也是长手长脚,瞧着还能往高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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