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川没说话,他高高仰着头看向林潮生,脸上迎了一束阳光,晃得林潮生看不清他的表情。
站了片刻,陆云川又快步朝树下走去,低声说道:“潮生,你先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林潮生手里还握着一束桃花,听了陆云川的话也只是动了动脚,从左边枝头踩到了右边枝头。
他甚至没工夫低头去看陆云川,这时已经又伸着手朝前头一枝开得灿烂的桃花探了去,还说:“就这样说呗,我能听见。”
陆云川一直抬着头,眼也不眨地盯着树上的林潮生。
他眸色深深,但还仍用轻柔的语气说道:“你先下来,下来我再和你说!”
林潮生这才又低头看了看,最后叹着气往下走。
陆云川看他踩着树杈往下走,真真是心惊肉跳,两只手一直朝上扶着,总担心林潮生会踩滑掉下来。
幸好一切顺利,林潮生一脚踩到最下面的一枝树干,正想转身跳下去,还没动就被陆云川抱住了。直接打横抱了下来,离了树干也没被放下。
林潮生:“???”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新型玩法吗?
林潮生不太懂,又看身边的叶子悄悄瞅着自己和陆云川,两边脸颊都红扑扑的。
陆云川也不说话,抱着林潮生就朝山下走,惊得叶子一手提了一个竹篮赶忙追了下去。
林潮生:“诶?诶?诶?”
等三人下了山,入了村道就能依稀看到些人影了。
刚入春,还没到最忙的时候,但各田地里也有人家在翻地等着春耕了。
林潮生到底还是要脸的,害怕被一路抱回去被村里人瞧见,他连忙蹬了蹬腿儿,又拍了陆云川的肩膀,“哥!放我下来啊!我能走!”
陆云川没得法,只好把林潮生放了下来。
林潮生在地上站稳,又伸手接过叶子手里的小竹篮。
里头放了不少野菜,用草绳捆好的香椿,还有两小把荠菜和蕨菜,全都嫩油油的,瞧着十分新鲜。
陆云川的手还放在林潮生的腰上,林潮生看他一眼,总觉得今天的陆云川有些奇怪,还以为是他在山里打猎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他一边伸手牵住陆云川放在他腰上的手,一边回头问:“哥,怎么了?在山上遇到什么事儿了吗?没打着兔子?没打着也没事儿,家里吃的还多呢,我还挖了野菜,回去包荠菜饺子吃!”
陆云川垂下视线看向林潮生的脸,沉默了一阵终究没有把话说出来,而是道:“我来接你的,回去吧。”
林潮生歪了歪头,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但陆云川没有直说他也不好再问,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儿不方便当着叶子的面说呢,想着回去了再问问。
二人往自家方向走,叶子害怕去那头会遇到岑家人,所以在路口就和两人道了别,也提着一篮子桃花往山里去了。
他刚刚在山上瞧见了,春雨后冒出了好多菌子,还有陈二少爷爱吃的杨树菇,他待会儿吃了饭还要再去一趟,捡些菌儿回来。
叶子一路想着回了家,刚进院门就被小爹拉住了手。
田岚还拉着叶子朝他身后望了望,没看到林潮生和陆云川的人影,又忙问道:“你小哥呢?他和陆小子回去了?”
瞧小爹面色紧张,叶子只觉得奇怪,今儿咋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他放下手里的篮子,又从缸里舀了水,打算清洗花瓣。
一边忙活,一边答道:“回去了呀。陆猎户来找他了,他俩就一块儿回家了!”
田岚点点头,又转身将小床里的小石头抱了出来,坐在椅子上看叶子忙活。
看了一阵才说道:“叶子,下回别喊你小哥往山上跑了,他怕是怀了身子,不方便爬坡上坎的。”
叶子:“???”
叶子惊了,手里的木瓢咚一声砸进了盆里,水花飞溅弄湿了他的衣裳和头脸。
“什么?小哥怀娃娃了?!”
叶子吓得立刻转过身,衣裳脸上扑了一身水花,还有水珠迷了他的眼睛,他也顾不得擦,只惊得大叫。
这一声惊叫将睡着的小石头吓醒了,小娃娃瘪着嘴呜呜了两声,田岚连忙拍了拍他的背轻晃着哄起来。
一边哄,一边对着叶子道:“哎呀,你这孩子!快快快,去拧了帕子擦擦……也是我和你曹婶子猜的,瞧着像是,不过也得等他两口子瞧了大夫才清楚。”
叶子没顾得上去拿帕子,只扯着袖子抹了脸,又说:“那我吃了饭要去看看!”
田岚点点头,又说:“是该去看看……诶,再顺便把我做的酸渣肉带些过去!”
刚刚就和陆小子提过了,只是这小子现在怕是心思都在夫郎身上,把这事儿全忘了。
叶子自然是点头,这会儿连桃花瓣都没心思处理了,在木盆边站了一会儿干脆直接钻进了灶房,想着快些吃了饭快些过去瞧瞧。
而另一头的林潮生正被陆云川牵着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不太对劲了。
林潮生扯了一把陆云川的手,问道:“去哪儿?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陆云川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潮生,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想了想才说道:“先去白哥儿家,请他给你诊诊脉。”
林潮生疑惑:“诊什么脉?我身体挺好的啊。”
陆云川想了想,还是说道:“你最近总犯困,饭量也见长了,还爱吃酸的……”
嗯嗯??这话组合起来怎么不太对??就好像?!
林潮生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一听陆云川这话就觉得要完蛋。
果不其然,下一刻陆云川就说道:“田阿叔和曹婶子说,你可能是有了身子。”
林潮生:“……”
林潮生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最后是呆兮兮被陆云川牵着走的,就好像牵着一缕游魂。
等二人到了白敛的小院儿,林潮生才回过神,脸上仍然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哥,哥,等会儿!等会儿啊!你让我捋捋!”
“阿叔和婶子说我有娃了?!我,肚子里,有娃?!”
陆云川点头。
林潮生:“……我操了。”
林潮生震惊一句,然后被陆云川无奈捂了嘴。
他立刻伸手拽下陆云川捂在他嘴上的手,又说:“不,不能吧?大,大夫不是说我这身体很难有孕吗?”
陆云川纠正道:“夫是说很难有孕,但调养好了都是有可能的。”
林潮生:“……”
林潮生不说话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好吧,最近好像是胖了些,肚子好像都圆了一点儿。
陆云川瞧他神色,沉默了片刻才小心问道:“潮生,你不想要孩子吗?”
听到陆云川的话,林潮生愣了一会儿,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陆云川的脸,手还捂在自己的小腹处。
这话若是一年前问,他的答案肯定是“不想”。
但现在……
嗯,好吧,就是现在,他好像还是不太能想象自己挺着大肚子的模样。
林潮生挠了挠头,苦巴巴一张脸说道:“这事儿……这事儿太突然了,我得消化消化。”
陆云川又牵起他的手,继续道:“先去看看大夫,说不定是阿叔和婶子想错了呢?”
林潮生点点头,然后叩响了白敛家的院门。
事实上,没有想错。
白敛请了人坐在院里的椅子上,又伸手给林潮生把了脉,最后笑着点头道:“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林潮生:“……”
林潮生被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和他一起呆若木鸡的还有身旁的陆云川。虽然两人都早有准备,但得了白敛这句准话后还是十分震惊,林潮生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瞧夫夫二人的模样,倒把白敛给逗笑,“回神了!这是喜事啊!怎么一个个这副表情?”
陆云川先回了神,一时间连话都不会说了,“那,那潮生现在的身体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白敛继续说:“大人孩子都很好。”
说到这儿就连白敛也觉得惊奇,林潮生的身体一年前还亏空得十分厉害,但这一年来养得很不错,虽底子有些虚,但比起从前已经像是完全换了一具身骨。
想到这儿,他又说道:“只是他底子有些虚,这不是一两年可以轻易补起来的,我这儿只有些山上的寻常草药,你可以带他去镇上再请老大夫诊诊脉,开些安胎养身的药。”
陆云川点头,又蹲下身去看还惊得眼珠子都不会转的林潮生,轻轻喊了一句:“潮生。”
林潮生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腹部,磕巴道:“真,真有了?!”
这下真成男妈妈了?!
陆云川有些担忧地看着林潮生,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林潮生却立刻站了起来,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拉住了他,扭过头说道:“哥!那我们明天就去镇上看看!”
陆云川顿了顿才点了头说:“好。”
付了诊费,二人离开了白敛的院子。
回家的路上陆云川频频扭头看林潮生的表情,见他脸上表情空空,没了往常的机灵劲儿,这让他不由有些担心。
或许潮生确实不想生孩子,可如今孩子已经来了,总不能一碗药打掉吧?
打掉也伤身啊。
林潮生肚里的崽儿还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正想着谋害他呢。
至于表情空空的林潮生他如今在想些什么?
嗯,如下:
这到底是咋怀的?之后又咋生啊?
唔,开始好奇这个世界哥儿的身体构造了。
摸一摸,没摸到。不会还是个豆芽菜吧?
所以,三个月的胎儿有多大?应该不止是个豆芽菜了吧?
可惜了,这儿没百度。
……
回家后陆云川果真如林潮生所说的做了猪肉荠菜馅的饺子,吃过饭后又收拾着早早睡下。
林潮生一整晚都心神恍惚,直到了第二天一早才像是猛然惊醒了过来。
他也不知道夜里梦到了什么,天刚亮就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震惊得瞳孔骤缩。
“我操了,我真的怀了个人!!!”
陆云川:“……”
身边的陆云川毫不意外也被吵醒了,林潮生像是察觉到什么,立刻先一步去按陆云川的手,似乎是担心他又要捂自己的嘴。
他还振振有词说道:“我没说脏话,这就是个语气助词。”
陆云川:“……”
陆云川被逗笑了,坐在床上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又偏着头去看林潮生,抽了手去抚林潮生睡得翘起的头发。
瞧夫郎是清醒了,陆云川这才起身穿了衣裳,又被林潮生的衣裳也递了过去,说道:“起来吧,吃了早饭还得去镇上……嗯,还吃饺子怎么样?昨天包的荠菜饺子还有剩的。”
林潮生捂着肚子点头,嘴里还说:“成,今天先怀个荠菜的。”
陆云川笑得止不住,又伸手往林潮生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两人下了床,烧了水洗脸洗漱,然后陆云川做了两碗荠菜饺子吃。
昨天打的兔子还挂在灶房,昨晚包饺子的时候又拿了柏树枝熏过,还能放些日子。
这孩子来得突然,但十分乖巧,除了饮食习惯有些变化和嗜睡外,林潮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适,更没有像其他怀着身孕的人那样呕吐,闻不得半点儿荤腥。
也是因为这样,这孩子在肚子里待了快三个月才被发现。
两人吃完饭,陆云川将骡子牵了出来,又在板车上换了新的稻草,铺得厚实,还往上加了一层旧棉絮,就担心林潮生坐得不舒服。
都收拾好了,两人这才坐上了骡车。
路上,林潮生还说道:“本来还打算过些日子就开始培栽银耳的,也不知道怀着孩子能不能行。”
他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不如一开始那么排斥了。
一方面是林潮生已经在这异世生活了一年,在村里、镇上见过不少怀孕的夫郎,已经渐渐接受“男人”也能怀孕这个事实。
另一方面是这孩子实在乖巧,并没让他受什么罪,现在来看其实和从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至于“生”这个问题……嗯,他下意识不敢去深想。
说到这儿,陆云川在一旁皱起了眉毛,也说道:“如今还好,只是月份大了,只怕太累。”
银耳的人工培育在三十五至四十五天,古代条件不如现代好,林潮生上两茬的银耳都花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才培栽出来。
这样算起来,两个月后他的肚子就该大了,那时候可能确实不太方便。
林潮生不太能想象自己大肚子的样子,这实在有些可怕。
他挠了挠头,觉得烦。
总不能不做吧!他和祝清筠还签着契书呢!
这时候,陆云川又说道:“不然买两个人回来吧?”
林潮生:“嗯?”
林潮生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
陆云川继续说:“量大了,迟早也需要找个帮手。只是这本事不能外传,雇的人只怕信不过,所以去牙市买两个人回来正好。况且新屋那头也得留人看守,买了人正好安排在那边住下,夜里也有人守着了。”
其实去年陆云川都有陪林潮生一起培栽银耳,一些问题他多少也知道些,只是这活儿精细,陆云川实在不擅长这个。
听陆云川一说,林潮生也思考起来,最后点了头道:“也可以,正好趁这段时间还方便,买了人好调教调教。”
银耳培育自然不是两个月就能教成的,但至少有了人能分担一二,不用林潮生整日都泡在潮湿的银耳屋子里。
事情就算这样说定了,二人赶的骡车也到了平桥镇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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