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名头听着不错,林潮生很喜欢。
他略微挑了挑眉毛,显然被叶子的话取悦到了,最后还有些小得意地点着头说:“没错,我要做大燕第一个银耳商。”
叶子也学着他的模样挑眉点头,叉着腰也得意道:“那我就要做平桥镇第一个开香胰铺子的小哥儿!”
林潮生:“好!有志气!好兄弟就要一起努力!为赚钱养男人的日子奋斗!”
叶子:“好!诶……养男人?”
林潮生:“对!”
叶子:“……好!”
……
两人正说着话,不知何时陆云川寻了过来,他站在田埂外推着婴儿小车看向两个小哥儿的背影,喊道:“潮生,回去了,天都要黑了。”
立志于养男人的林潮生听到男人的声音就立刻站了起来,不再理会身边的“好兄弟”,连跑带蹦地扑向陆云川。
“哥,走吧!我想吃你做的火腿豆腐了!”
林潮生最近爱上了吃豆腐,凉拌的、煎的、煮的、炒的,吃出不少花样。
陆云川自然是应好,答道:“好,正好昨天买的豆腐还有剩的。”
站在他身边的还有陈步洲,这男人一直默默看着叶子,揉搓着玉箫不敢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人不愿意移开。
叶子也觉得尴尬,埋着脑袋数红豆枝的叶子。
叶子数“叶子”,一片、两片、三片……
林潮生和陆云川夫夫就像是看不到那两个人一样,小两口说说笑笑就离开了,连一句话也没留,惹得叶子红着耳廓想要喊住林潮生,可又不好意思开口。
等夫夫二人离开、走远,陈步洲才轻咳了两声,努力挺了挺脊背,说道:“我,我送你回去吧?”
叶子正数到第二十五片,被陈步洲一句话打乱了心思,他懵懵地点点头,垂着脑袋想要再数的时候已经忘记自己数到哪儿了。
两人不远不近并排走在乡间小路上,路上遇到两个同叶子打招呼的婶子,他都魂游天外般没有注意到。
一路无话,只等将叶子送到家门口,陈步洲才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叶子,你收了我的红豆。”
他像是在问话,可语气平缓,说的又是陈述句。
叶子一听这话下意识就攥紧了手里的红豆枝,终于抬起头看向陈步洲。
他脸上仍是红红的,但声音已经十分平稳清晰,“陈二少爷,你是真心的吗?”
陈步洲被叶子一句话问急了,他连忙点头,心急火燎答道:“我当然是真心的!”
叶子又问:“我救过你,你能保证自己不是出于恩情吗?能保证自己分得清友情和喜欢吗?”
陈步洲又急忙说:“我当然分得清!我、你……你是救过我,我也以救命之恩为借口送了你很多东西!但那些东西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才想要送给你的,不仅仅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
叶子沉默了片刻,他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看,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好半天他才抬起头看向陈步洲,小声回答道:“我,我明白了……那我和你是一样的。但是这件事我也要和小爹商量,我……嗯,就是这样!”
他越说声音越小,好不容易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说完这些他反手推开了自己身后的木门,朝里探了进去。
进去一半又突然撤了出来,探出半边身体看向陈步洲,朝人露出一个腼腆的小小笑容。
“陈二少爷,谢谢你送我的红豆,我也很喜欢。”
陈步洲都愣住了,他听到自己心口噗一声炸开了一簇小烟花。
好一会儿他才惊喜地叫道:“好!好!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等你的消息!”
叶子点点头进了院子,刚扭头就看见正朝他走过来的田岚。
这可把叶子吓了一跳,见到小爹后脸红得更厉害了,但幸好田岚是听见开门的声音刚刚过来的,没有听到两个年轻人的话。
不过知子莫若父,他见自家小哥儿一张脸红得古怪,下意识就打开了叶子扶着的木门,正好看见兔儿般欢腾跑出去的陈步洲。
这位一向稳重大方的富家公子奔前去抱住了一颗柏树,冲它大笑道,“我太高兴了!”
随即松开后又扭头朝前跑,看见一只溜溜达达从田埂边蹿过的大白狗子,也冲着狗喊道:“嘿,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狗子不太理解傻人的快乐,它只觉得吵闹,甩着耳朵跑远了。
陈步洲也朝前跑,嘴里还嘀咕着,“我太……”
刚吐出两个字,他又看见小土坳后飞下来一只红冠大公鸡,扑棱着翅膀朝陈步洲俯冲而来。
稳重大方的少爷立刻不嘻嘻了,提着袍子跑得飞快,活像身后有鬼在撵一样。
田岚:“……”
田岚皱着眉歪了歪头,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他指着陈步洲离开的背影问道:“怎么回事?陈二少爷看起来……不太正常。”
叶子红着脸,听到自家小爹的话后更觉得难为情了。
不过小爹是他最亲近的人,没有什么心里话是不能说的。
他扯着田岚的袖子将人拉进屋,把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田岚听后沉默了许久。
他自己所嫁非良人,所以自然希望叶子能找一个好的归宿,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也怕旧事重演,误了叶子的终身。
那小少爷近一年常来家里,田岚已经不似起初那样排斥了。而且他经历过许多年岁风雨,自认看人有些眼力,那陈二少爷是个品格极贵重的善人,虽出身富贵,但从来不会看不起乡下人。
若说他对自己有因为叶子的缘故,爱屋及乌,但陈二少爷对阿莲、对其他村里人也都是有礼有节的。
常来家里吃饭,也从不嫌房屋简陋。
他如今对叶子定然是真心的,但年轻人的真心最说不准,若二人真成了良缘,就算有朝一日那份真挚的感情不在了,相信以陈二少爷的人品也不会薄待他家叶子。
田岚思忖了许多,考虑了许多,好的、坏的,他通通想过。
最后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叶子的手说道:“小爹明白你的意思。若你们两个都有意,就让陈二少爷请媒人上门吧。不过陈少爷还在孝期,现在只能过个小定,等过了时间才好商议婚事。”
田岚其实还有另一份考量。
那日穗穗的满月酒他没去,因为小石头病了,他不得已只能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当日的林钱氏又闹了一场,还咬到自家叶子的身上,明里暗里都是说叶子和陈二少爷两人不清不楚。
他知道后很是气了一场,恨林钱氏恶毒毁人清白,可也怕村里真起流言蜚语。
村里人其实没有那么多讲究,但人言可畏,若事情过了明路,以后两个年轻人再有走动也名正言顺得多。
此事就算定下。
陈步洲自是欣喜若狂,立刻请了媒人,寻了个好日子上门商量。
月底时正式下了小定,但因为陈步洲还在孝期,明面上的议礼不算厚重,只私下里又送了叶子一只玉佩,是和田红玉雕的双鱼玉佩,左右一对,正适合做定礼。
那玉佩虽是一对,却不是一模一样的,而是一大一小,按理来说,大的那只是留给男子的,小的那只才是留给女子或哥儿的。
但陈步洲说,“这个大的虽呆笨,但也贵重些,你留着。我父孝未过,不好大张旗鼓给你送礼,只等大定时再抬聘礼。我没有母亲或其他女眷长辈为我操持婚事,这些都是我自己一手安排的,礼节上有错漏的你千万别嫌我。”
叶子哪有不喜欢的,就连田岚见了也心有感动。
陈步洲虽说礼轻,但这些在溪头村看来还是太重了,足以引得村里好多人来看热闹,此后一个月都是议论这事儿的。
不过议论由他们议论,至少这事儿算是定了,起先忐忑不安的田岚在过了小定后反而越发安了心,再看陈步洲是越看越喜了。
当然了,此事也有人不满。
听说林钱氏知道这件事后,在家里可把林金珠狠狠挖苦了一顿,林家又吵闹了好几天。
不过这些自无人关心。
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了。
溪头村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大,还是在夜里全村人熟睡后悄悄下的。雪花落下,月光倾下,两者融在一起,一时分不清是雪光还是月光。
等次日全村人都醒后,开了门都是一声惊呼。
“下雪了!”
其实村里已经看不到积雪了,地上湿湿漉漉的,只有叶片、檐瓦上积了些透亮反光的雪水。倒是山上还能看到些白茫茫,髻尖微露。
秀山如好女,鬓上戴白花。
“银耳成熟了!”
新屋里,裹着厚重棉衣的林潮生兴奋地蹦了出来,陆云川就守在外面,见人出来立刻给他脑袋上戴了一个兔毛的耳捂子。
林平仲和林檎两兄弟也紧跟其后,脸上都是激动的笑。
两兄弟也穿着厚重的棉衣,是入了冬后新裁的,两兄弟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种暖和的衣裳,当时又是狠狠感动了一番。
陆云川见林潮生笑得开心,也忙问道:“如何了?”
他一边说,一边给林潮生和林平仲两兄弟倒了热水。
林潮生端着水碗没有立刻喝,而是捧在手里暖手,随后由衷高兴地笑道:“说实话,量比椴木银耳少了很多,但最后的成品很好。冬天还是太冷了,温度不好控,明天春天再种一季试试看!”
林平仲和林檎对着陆云川道了谢,两兄弟也忙捧着水碗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随后就急着翻开小本子叽叽咕咕地说话。
“棚架最上排的银耳发不出来,应该是高度影响了温度。”
“还有虫害问题,有十之三都是损于虫害。还好发现得早,不然可能损失更多,下回也要重视了。”
“温度问题最难。感觉本草银耳比椴木银耳对温度的要求更高,可温度太难把握了!”
“对对对!这个是最大问题了!”
……
两兄弟说的话林潮生自然也听见了。
其实在现代,菌棚里是有温度计的,只是在古代还没有制造温度计的技术,这个问题就尤其麻烦了。
想到这儿,林潮生也叹了一口气,有些蔫巴地垂下了脑袋。
陆云川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向来笨嘴拙舌不会说话。
最后,他伸了伸手摸了摸林潮生的头发,语气略有些无措:“回去烧肉给你吃?”
听到陆云川的声音,林潮生又扑哧笑了出来,立刻舒展了眉眼。
他晃着陆云川的手说道:“好啊!我要吃洋芋烧排骨,还有梅菜扣肉!田阿叔做梅菜扣肉超级好吃,你去找他学学嘛!”
林潮生又笑了起来,好像顷刻又忘了关于银耳的烦恼事。
其实银耳的难关他早料到了,培育过程中也早有准备,难免失落,但也不至于落差太大让人不能接受。
林潮生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他嘴上点着菜,心里其实已经在盘算着研究做简易温度计了。
他初高中的物理学得不错,只是好久没有用过了,他得细细想一想。
对林潮生的话陆云川自然是满口答应,他扶着夫郎晃他胳膊的手,又说道:“穗穗还在田阿叔家,我们过去接他,正好向阿叔请教一下。”
林潮生点头,想了想又说道:“不然晚上请田阿叔和叶子到家里吃饭吧!大林小林也来!再把曹大娘一家喊来!不管怎么说,这新品银耳也算是研究成功了,第一次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得庆祝一下!请他们来家里吃银耳!”
陆云川还是点头,连连说:“好好好,都好,都听你的。我待会儿再去李家打点儿酒回来,晚上庆祝庆祝!”
这户姓李的人家是村里的外来户,靠着酿酒的手艺赚些钱。
他家只卖两种酒,一种是黍米酒,一种是甘蔗酒,前者适合汉子喝,后者适合姑娘、哥儿喝。
林潮生点头,又和林平仲两兄弟招呼了一声就拉着陆云川朝叶子家去了。
*
到了叶子家,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叶子的声音。
“叶字好难写!又糊成一团了!我要写你的名字!”
进门一看,才发现是叶子正在学认字、写字。
家里人口少,房间多,知道自家小哥儿要学认字,田岚很是高兴。立刻选了一间亮堂屋子收拾出来给叶子做书房,还说着要去找村里的木匠定桌子和书架。
不过被陈步洲拦住,准儿婿和他说自家有少年时用的旧桌椅,正好能搬来给叶子用。
可不是陈步洲舍不得给叶子用自己新打的桌椅,而是汉子和哥儿的身高不一样,他少年时的身高刚好和叶子如今的身高差不多,那套桌椅正好合适。
他立刻遣了下人去搬,连着桌椅一起搬来的还有两个书架和一笼书。
说是旧桌椅,但搬来的是一张黄柏木的长条书案,并一把椅子,看起来还是很新,只有细看才能发现边缘处有些微的磨损痕迹。
除此外,一并带来的还有笔、墨、纸、砚,甚至是笔山、笔洗、笔筒、镇纸……多得让人瞧了眼花缭乱。元宝正抱着一个装满东西的竹编纹箱站在角落里,喊着下人们将东西都收拾上去,摆件放到桌上,书笼里的书放到书架上。
叶子新买的房子已经算是村里不错的房子了,可配上这些东西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林潮生进去晃了一圈,发现书架上甚至摆了各类话本、地志、杂书,压根不管叶子能不能看懂。
林潮生笑着去瞅了一眼叶子写的大头字,又笑话道:“差生文具多啊。”
叶子蹙着秀气的眉毛,有些听不懂,但他看了林潮生就觉得高兴,立刻亮了眼睛喊道:“小哥!你教我写你的名字吧!”
林潮生还没回答呢,站在叶子后面的陈步洲有些不乐意了,他忙俯下身说道:“‘潮’字更难写!我还是教你写我的名字!”
林潮生脸上憋着笑,最后还强压着嘴角煞有其事地点头说,“啊对对对!‘潮’字哪有‘陈步洲’好写啊!那个好,叶子你写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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