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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让程斐知道这件事。
梁实秋下班后回到家, 看到桌上的早餐梁倩吃了，悬着的心放下一些。
那丫头吃了她做的早餐，是不是心里也没那么怨恨她？昨天情急之下打出的那个巴掌, 让她很后悔, 本想午休的时候去她公司找她一趟，向她道歉，可又觉得说不出口。
尽管她介意程斐这个人，可是梁倩是个大人了，再怎么着她也不应该动手打她。
到了九点, 梁倩还没回家, 不知道她是去程斐家里住了, 还是在公司加班，她拿着手机看了好久，也忍住没有去问。
十点多的时候，她在卧室里躺着, 终于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传来, 她知道是梁倩回来了, 也不知道吃过晚饭没有？
梁倩放下背包, 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漱，明天要去林州。
洗漱完她又去收拾出差要带的东西, 中间闹出了些动静，若是搁在平时，小姑肯定要骂她，可是这次却什么声响都没有。
两人年龄就差了六岁，从小到大，也没少闹矛盾。可那都是在家里，奶奶和妈妈会出面调解，没有到冷战的地步问题都已经被解决了，这一次却只有她们两个。
梁倩不喜欢冷战，觉得很不舒服，在小姑卧室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推门进去。
梁实秋心里有事睡不着，一直留意着客厅里的动静，也感觉到了梁倩在她门口站着，可是她开不了口喊她进来，没想到梁倩竟然自己推门进来了，还自顾自的在她身边躺下了。
以前梁倩被家里娇惯成了缩头乌龟，遇到问题要不逃避要不拖着，今天竟然这么主动？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梁实秋自己反而有些怵了，屏住呼吸不作声，想装作已经睡了。
梁倩嫌小姑的枕头高，又回自己屋里拿了自己的枕头过来，躺下左右晃了晃，才终于觉得舒服了。
而这个过程中，小姑依然岿然不动，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
“我知道你没睡，别装了。”
被人揭穿有点尴尬，梁实秋仍然不说话。
乌漆嘛黑的卧室里，梁倩开始自言自语。
“你不是想和我聊聊吗？干嘛又不说话。”
再装下去就显的她这个长辈太小气，梁实秋背对着她，强壮镇定道：“你想说什么？”
梁倩看着天花板，说道：“我知道你对程斐有意见不单是因为她的性别，还有她的出身。我想告诉你，你听到的那些关于她的传言都不真实，她没有和秦向南谈过恋爱，我们两个也是我追的她，程斐的性格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阴郁。她父母有三个孩子，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当年计划生育超生会罚款，她父母就想将她送人。”
梁实秋听到这里一个翻身挪过来，惊讶问道：“她父母真把她送给别人了？”
“是啊，不过也没送给外人，是她结婚未育的姑姑领养了她。不过在她五岁的时候，她姑姑怀孕了，还生下一个男孩，就又把她送回了家。”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和姑姑？”梁实秋也忘了正和梁倩闹别扭，开始为程斐打抱不平。
两人一起长大，又有血缘关系，哪能真的就因为一巴掌而心生怨恨，不过就是看谁先低头罢了。
梁倩作为小辈儿主动给了台阶，梁实秋也顺坡而下。
对于程斐的遭遇她很同情，学校里那么多传言，竟然没有一个是真的，“然后呢？”
看小姑对程斐好奇了，梁倩继续讲道：“她父母觉得已经把她送人了，接回来也不会和他们亲，再说他们有儿有女，也不差程斐一个，就不愿意要她，因为这事儿她姑姑和她父母也不再往来了。无奈之下程斐的奶奶将她收下了，祖孙两人开始一起生活。不过她刚上初中奶奶就去世了，奶奶去世前给她留了存折，家里人都逼她拿出来，还对她动了手，可是她藏的死死的，靠着这些钱还有寒暑假打工，完成了学业。”
去川西的路上，程斐怕她无聊，断断续续给她讲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尽管程斐讲的时候云淡风轻，一再强调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是她听的很心疼。
听完这些，梁实秋沉默了，她不知道程斐竟然有这样的遭遇，怪不得她的性格有些奇怪。
明明有完整的家庭，父母却不想养她。
姑姑没有孩子的时候将她抱养走，有了孩子后却又遗弃她，好不容易有了奶奶，奶奶却又死了。被自己的亲人接连抛弃两次，对她好的奶奶又去世了，小小年纪的程斐遭遇这么多成年人都难以接受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唉，怎么会有人活的这样难？
“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样说她，更不应该动手打你。”
有这样经历的人，她怎么能去要求她的性格和梁倩一样阳光开朗呢？梁倩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家里人对她极尽宠爱，物质需求、精神需求统统满足，这些东西程斐都没有。
梁倩挪过去抱着小姑的胳膊，亲昵的说道：“昨天我态度也不好，我应该和你好好沟通，你对我多好啊！”在梁倩心里，梁实秋是天下最好的小姑。
夜色笼罩下，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能心意相通，梁实秋拍着侄女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程斐的身世是很可怜没错，可是她过往的遭遇不是你造成的，你不能因为可怜她就去爱她，那样的感情是不长久的。”
“我不是因为可怜她，其实我是前不久才知道她的身世，在那之前我已经喜欢上她了。”说这些的时候梁倩有些不好意思，将脸埋进了被子了。
梁实秋冷哼了一声，逼问道：“你大学里一直都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
“一遇到程斐就喜欢上了？”
“也没有这么快，就是相处过程中发现她做事果断，面冷心热，虽说有些心机和手段，却从不去主动攻击别人。你知道我被调来芝江就是老板用来提防她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可是她对我却没有藏着掖着，一直在用心的教我做事，所以我才能一直有成长。”
姑侄两个说着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同城的程斐，却在半夜敲响了秦向南的门，她已经烧到三十九度多，走路都打闪。
秦向南知道她的体质，一换季就很容易生病，加上前段时间事情多，没有好好休息，猛的松懈下来，最是容易生病的时候。她将人带到医院，输上液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了。
“你说你这么弱，是怎么长成大高个儿的？”秦向南用纸杯接了温水，放到程斐手里。
程斐还是很难受，闭着眼睛歪在输液室的椅子上，有气无力的答道：“大概是七岁的时候我的门牙掉了，快一年了也没长出来，我奶奶带我去诊所看，大夫给我开了一包钙片。没记错的话可能是一块钱一包，一包一百片，我统共吃了两包门牙才冒头。”
“就因为这？”
“还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吃面条？奶奶说吃面条长得高。”其实那时候也没什么零嘴。
程斐的身世秦向南都知道，两人开学认识的时候，程斐就瘦，脸色蜡黄，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身高长的过快，让程斐变得跟颗豆芽菜一样，这大约也是她老爱生病的原因。
好在上了大学之后，程斐手里慢慢有了钱，总之能吃好饭了，气色也慢慢好了起来。
记得后来她问程斐为什么要把头发剪的那么短，程斐说开学前把辫子卖钱了，收头发的人为了赚钱就可根儿上剪，开学的时候还已经长长了一些。
“程斐，你有没有觉得生活很苦的时候？”
“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有，大半夜的伤春悲秋。”
“小时候有这样觉得过，这些年没有过这种感觉，反而觉得一个人自在，可能也因为我的生活越来越好。”
有些经历说出来给人一种很辛苦的感觉，其实真的身处其中了，也觉得没什么了，有时候人对于苦难的容忍度真的高到离谱。很难的时候她就会想，反正日子总是要一天天的过，明天肯定会比今天好，用现在的话说她就是很会PUA自己。
大概正是有这样的信念，才能支撑她一路往上走。
“你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好，除了容易生病这一点，不说这些了，最近恋爱谈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程斐脸上有了笑容，秦向南看到，忍不住打趣道：“呦呦呦，你别说了，我已经闻到爱情的酸臭味儿了。”
“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个人能牵挂，有个人能去爱，对她来说，弥补珍贵。
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生活，不被别人牵挂，也不用去牵挂别人。偶尔这样可能会觉得自由，可是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了快十五年，实在是有些厌烦了，她也想心上有个人，能让她去牵挂，让她觉得未来的日子有希望，有奔头。
第103章 有些犹豫
梁实秋要早起上班, 担心吵醒睡的四仰八叉的梁倩，起床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生怕将人给吵醒了。
昨夜梁倩与她说了程斐很多事, 中间聊到工作的时候，说因为程斐要离职，她自己压力很大。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比程斐做的更好，却又暗自里铆劲, 想让别人知道她也一样能把事情做好。
难得人家有上进心，她也不想打击她。
其实留心观察的话，她的这位小侄女自从工作后变化很大, 变得更有责任心, 也更有上进心。
这些变化有社会压力给她带来了，不可否认也有程斐的影响。
看着她脸上浅浅的巴掌印，她心里很不舒服，怪自己下手没个轻重，光是做早饭不足以消除她的内疚, 出门时将昨天给她买的礼物放在了桌子上。
是一瓶香水, 梁倩喜欢的香味。
一大早就收到礼物, 梁倩心情很不错，马上拍了照和程斐得瑟，等了半个小时人还没回，看了看时间都快九点了。程斐的生物钟她知道, 工作日不太可能这个点儿了还没起。
想着这两天程斐都没来找她, 第六感告诉她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画了个妆遮住脸上的痕迹, 她带着出差的行李包先打车去了程斐家。
程斐家的钥匙她已经有了，没有敲门直接开门进去了, 看到玄关柜子上放着的药盒还有处方。
拿起看了看，才知道程斐是又病了。
睡梦中的程斐感觉到有人抚摸自己的额头，晕乎乎的睁开眼睛，竟然看到梁倩。
梁倩坐在床头上，伸长胳膊半圈着程斐，低头问道：“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程斐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要推开梁倩，“病毒性的，你离我远点。”
梁倩不依，反而把人搂的更紧，程斐浑身无力争不过，无奈的歪在她肩上笑了，“就怕你这样，才不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今天要去林州吗？”
“觉得你不对劲，就过来看一眼。”梁倩看着脸色蜡黄的程斐，心疼不已，她太瘦了。
程斐窝在她怀里，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舒坦的很，喃喃道：“我好想你。”
不知怎么的，她眼圈泛酸，突然很想哭，大约是生病了有些矫情。
梁倩听出了她声音有些不对劲儿，干脆脱鞋上了床，来回摩挲着她的背脊，想要让她舒服一点。窗帘开着，秋日的阳光照射进来，两人依偎在一起，程斐安静的掉着眼泪。
“难受的很吗？我带你去医院吧。”梁倩用指腹帮她擦着泪，第一次见程斐哭，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不难受，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没事，想哭了就哭出来，我生病时也爱哭。”
生病就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还好，有人关心了就会变得娇弱许多。
上次她生病的时候梁倩就陪在她身边，那时候她还不曾这样依赖她，心情没有这么大的起伏。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睡醒看到她在身边，就特别想哭。
梁倩将人搂的更紧些，她的肩胛骨硌的她有点疼，轻声问道：“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就难受了是不是？“
程斐担心被说，埋在她怀里不吭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梁倩的脖颈处，微微带起一阵酸痒。
也不是她要责怪，就是觉得程斐这出了事不与人说的毛病得治一治，今天是她觉得不对劲儿主动过来了，要是直接去林州了呢？那她就更不会说。
程斐避而不答，她就继续问：“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告诉我？”
“我难受，你能不能别说我了？”
“撒娇？”
梁倩将人扶起来，看着程斐通红的脸，俯身与她额头想贴，还好不怎么热，“行了，我不说你，你再睡会儿。”
“你不是要去林州吗？”
“明早再去也来得及。”
程斐也不想让她走，就没有劝她以工作为重，好不容易人过来了，她也不肯再睡。梁倩起身去煮了稀粥，让她喝了些，又看着她服下药，就又开始工作。
没有办法，工作就是一环套一环，有些事情必须要过她的手才能继续往下进行，反正都是她的活儿，早晚都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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