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斐笑着说：“价格方面您这边可以再去对比，我们也想把价格定低一点，可就是六块五我们也赔钱。我们的大棚用的都是现在最好的滴灌技术，杂草也都是村民们用手拔的，没有打过除草剂，还有对花、掐叉、采摘，都是纯人工。番茄苗都是从农科院基地论株买的，成本真的很高。”
这些事情都是上次陈瑞玉带程斐参观大棚时同她讲的。
陈瑞玉当时只是随便唠叨，没想到程斐竟然还都记得，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大棚你们可以循环利用，乡下人工也便宜，价格再低点你们也不会赔，五块一斤，能做我就去和我们领导申请，过不过还两说呢，我们这边还有运费。”李建英话一说完，就做势要走。
陈瑞玉也想跟着站起来，却被宋绮珍拽着。
小小的接待室里，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程斐知道李建英已经看上了她们的番茄，如果她没看上，就不会花时间和她们周旋，更不会把价格给到五块。毕竟商超很少会从个体农户手里拿货，现在愿意要她们的东西，就是看上了。
“李经理，我们都是农户，也不会讲虚的，这个六块五都是我们认真算过的，真的不能再低了。”程斐没打算这么快松口。
“那就没办法了。”李建英两手一摊，表情很无奈。
宋绮珍率先站了起来，客气道：“那耽误李经理时间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老板起来了，程斐和陈瑞玉也只能跟着起身，李建英没想到她们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送她们出门的时候，又把人叫住了，眼神躲闪的说道：“你们可以把东西留下，我给我们领导尝尝，看她们怎么说。”
陈瑞玉一听有戏，忙让宋绮珍把竹筐放下。
两方互换了联系方式之后，三人就离开了。
从这里到长留村要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路上陈瑞玉给詹明丽打了电话，告诉她可以开始做饭了。
夜幕低垂，越往回走，路上车越少，宋绮珍的车速就越快，好在车窗关着，车内噪音很小。
“程斐，你说她看上咱的东西了吗？”陈瑞玉趴着副驾驶的靠背，转身和程斐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程斐不是那种性格热络的人，却给人一种很好沟通的亲近感，和她说话也不用顾忌什么。
“肯定是看上了，这种口感是现在市面上缺少的，本身番茄也可以作为水果食用。我们给她供到六块，她们售价放在十块左右，还是赚钱的。而且生鲜这种东西，主要就是吸引客流的，这种番茄顾客吃了一次肯定想买第二次，肯定还会再来她们超市。”
她说六块五，也是留的有还价空间。
被人夸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好，陈瑞玉很开心，“程斐你人真好，我让詹明丽给你炖鸡吃。”
“哈哈，谢谢。”在职场上待久了，习惯了说话藏着掖着，面对陈瑞玉性格这么淳朴的人，程斐竟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觉得她看上了我们的东西，说那么多就是想压价，我们应该撑一撑。”宋绮珍一如既往的很松弛。
陈瑞玉却有些担心，“可棚里的果子马上就到集中成熟期了，现在你那店铺又指望不上，她们要是不收，都成熟了该怎么办？”
“没事，大不了咱们就去市集摆摊。”
虽然宋绮珍表现的很无所谓，可是这两棚番茄是她第一次尝试新品种，光是前期投入都花了二十多万，本来就很难一次回本。东西要是再卖不出去，她怕是要赔大发了。
第112章 一些反思
做生意就是有赚有赔, 好的结果要凑够天时地利人和。
大概是都累了，车内逐渐安静下来。
程斐沉默的看着远处的灯火，想起Ameli曾经教过她, 和客户聊事情层次要放的高一点，是谈生意不是小打小闹，这一点她一直没有做到。
尽管在别人看来，她已经把客户管理的很好, 业绩维持的也不错。可今天的事情，让她发觉以前她只是做好了框架以内的事情，公司的产品是按照标准生产好的, 物流链路是有专人负责的, 签署的合同是法务部门审核的，甚至市场活动做什么都是被框着的。
而她，只是这些框架下最终端的执行者。
并没有做到Amlie说的以做生意的角度去和客户谈判。
她身上没有不可取代的特长，打工对她来说不是长久之计，35岁危机也有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她可以选择不断增强自己在职场上的核心竞争力, 也可以另寻门路, 自己做个小生意。
至于什么门路她现在还没想清楚, 大概率不会是像宋绮珍一样租地做农场，她没有那么多的本钱。时间也不是现在，她还不具备可以创业的能力。
不过有了这样的念头，未来她可以往这个方向靠拢, 慢慢转变自己的思维, 借助工作练手。对她来说, 工作不仅仅是为了挣到一份工资, 也能借助好的平台增强个人能力。
人要学会借力。
这样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直到陈瑞玉把她喊醒，说到家了。
回到熟悉的长留村，重新入住詹明丽的民宿，四个人闲聊着吃完了饭，大概是在熟人面前，詹明丽的话比上次见面多了些。
吃完饭回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程斐才觉得不习惯。
忙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如今一个人躺在和梁倩一起暂住过的房间里，看着屋子里熟悉的陈列，她久违的感觉到孤独。
她已经独自生活很多年，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没想到习惯这么容易被改变。
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
她和梁倩的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她到达川西高铁站时，她给梁倩报平安。
梁倩回复说知道了，让她带好自己的东西。一个最爱丢三落四的人，还记得提醒她带好东西。
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因为常常能见到，两人并不经常用微信聊天，她没那么多话，聊天内容上乏善可陈，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时为什么就能聊好几个小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倩正忙的焦头烂额，大方向上的事情倒不怎么费神，真正消耗她的是工作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一会儿采购找她说活动力度不够，谁谁谁价格做的更低，她要跟价……
一会儿经销商告诉她半个月前定的货还没有到，让她去催催公司……
喘口气的功夫，门店又告诉她有顾客买到了过期的产品，店里隔三差五的盘点，哪里会有过期的产品？大概率是有些职业打假人故意提前找了过期的产品塞到货架上。
但店里天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查监控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碰到这种事情只能认栽，赔钱了事！
一天下来，她处理了N件乱七八糟的事情，下班回到家，倒在沙发里好久没有动静。
死人微活，大约就是她此刻的状态。
梁实秋看着灵魂仿佛被抽走的大侄女，问道：“程斐真走了？”
“真的。”
“她就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我让她去的。”
梁实秋不懂，她现在也在谈恋爱，觉得热恋期的人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程斐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梁倩不缠着她留在芜城，好好陪着她。
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侄女手里，她的嘴都干的起皮了，一看就是今天没怎么喝水。
“为什么让她去呢？”不会是两人的感情出问题了吧？
梁倩撇了一眼亲小姑，看她眼眉挑着，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强撑着扶手坐了起来，接过温水灌下去，才说道：“她需要换个环境换个脑子，才好重新开启下一份工作，而且我也想试试我自己一个人行不行。”
“那独立的第一天，感觉如何？”
“有点糟糕。”
听到这句话梁实秋笑了，拍了拍侄女塌着的背，安慰道：“独立固然重要，可也不要难为自己，工作上有不懂的事情还是去问问程斐，她愿意你去找她求助的。”
梁实秋可以理解梁倩的心情，刚出社会，对工作还有热情，也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而程斐在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协助的角色，凸显不出个人的能力来。
如今程斐走了，正是锻炼她心志的时候，她不想还去依赖程斐。
可是她到底刚参加工作不到半年，职场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一味的追究独立怕是会吃亏。
相较于别人，她还是更相信程斐，程斐会真心帮梁倩。
梁倩垮着脸，疲惫的摇了摇头，“不打扰她了，我还是想自己试试。”
“梁倩，我觉得你有些走到死胡同里去了，我现在问你，如果程斐没有做过你的上级，只是你的对象，你工作上有烦心事会不和对象说吗？”
梁倩愣住了，良久才说：“大概会说说吧。”她可能还会吐槽，还会撒娇求关注。
“那不就结了，你们就是在谈恋爱，需要相互扶持，有烦心事情相互吐槽吐槽，不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吗？”梁实秋说着，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梁倩的脑袋，大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梁倩顺势躺回沙发上，小声问道：“你现在不反对我们了？”
说到这个问题，梁实秋将视线转到电视屏幕上，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说：“我反对有用吗？你应该在乎的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你爸爸妈妈，还有你爷爷奶奶他们能不能接受。”
“他们肯定不同意。”想到这点，梁倩就很泄气。
梁实秋看她又犯老毛病，照着她的小腿就是一巴掌，斥责道：“你都还没有说，怎么就判定他们会不同意？”
其实嫂子已经私下问过她好几次了，问梁倩怎么一直不谈恋爱，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梁倩也是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一直不谈恋爱确实很奇怪。
“我还是缓些日子再说吧。”她现在的时间和精力都在应付工作上。
“缓缓等感情稳定了说也好，可是我要提醒你的是，程斐那种家庭环境长大的孩子，可能会没有安全感，你小心会有矛盾。”私心来说，梁实秋肯定是偏袒自家侄女的，可又觉得程斐的经历当真可怜。
“我知道的。”
听到一向反对她们的小姑开始替程斐着想，梁倩心里很高兴。
洗漱完回到卧室，她给程斐发了个表情包。
一个小人摁着另一个小人亲。
程斐也是刚洗漱完，关了灯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看星星，听到手机响，伸长手臂捞过手机，果然是梁倩。
离职后她退掉了百十个微信群，没有了工作的打扰，她的手机安静许多。
看着屏幕上两个搞笑小人，她笑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她也不知道，收到梁倩的信息，自己怎么就能这么开心？
回了视频过去，对方立即接通，大概是刚洗过澡，梁倩素净的脸被热气蒸的红彤彤的，平添了几分娇美。
“吃饭了吗？”
“吃了，你吃了吗？你已经睡了？”
虽然屏幕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可听到她的声音，梁倩就很开心。
“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呢，吃了，詹明丽熬了鸡汤，我一来她们家的鸡恐怕要遭殃了。”
“没事，你胖上五斤报答它们。”
尽管隔着略带美颜的镜头屏幕，程斐也看出了梁倩脸上的疲惫，她以往忙了一天下班后，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的。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
梁倩趴在床上，眨巴了几下眼睛，拒绝了程斐的提议。
“打开灯，让我看看你。”
“不想起来了。”
“那我也关灯，给你讲讲我今天都发生了什么？”
程斐有些惊讶，梁倩最近都不怎么和她说工作上的事，今天是受委屈了？
“好。”
话音刚落，屏幕漆黑一片，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拉扯被子的声音。
稍倾，便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说是叹气，更像是一个放松式的长呼吸。
“我今天事情好多，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三头六臂来，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脑子嗡嗡作响，反应很迟钝……”
天气渐冷，梁倩缩在软和的被窝里，絮絮叨叨的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事情她本来觉得很生气，可现在说起来，觉得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程斐将手机放在怀里，打开扬声器，静静地听着，有时候附和两句，对于梁倩的处理方法只认同不指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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