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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太过疲惫，梁倩并没有吐槽太久，就觉得眼睛要睁不开了。程斐听着声音越来越小，就知道她是累极了。
“你做的很对，时间长了你会发现，工作来回都是这些事儿，慢慢的你就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梁倩强撑着精神，问她：“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就是陪着她们去见个客户，你上次见的大棚里的番茄成熟了，很好吃，明天我给你寄一些。”程斐对着满天繁星柔声细语。
“陈瑞玉之前说是老式番茄，我爷爷奶奶可能喜欢，明天我给你发个地址，你给他们也寄一些。”
“行，你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程斐才反应过来，她忘了问梁倩，寄件人信息怎么写？还是让她告诉家里人她是在网上买的，发货人是卖家？
第113章 是阴雨天
两分钟后, 程斐收到一个收货地址，开头是南州。原本还在纠结要以什么身份去给梁倩家里邮寄东西，因为南州两个字, 思绪又被拉回很早以前，她还在南州生活的时候。
上大学后将户口迁到芜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南州，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了。
她记得那是一个阴雨霏霏的凌晨, 街道上就她自己，她提着一个帆布包裹，里面装着刚收到的录取通知书, 还有一些衣物, 孤身一身行走在潮湿的乡间小路上，去镇上搭车。
路过奶奶坟茔的时候，她挥了挥手。
录取通知书收到后，她去奶奶坟头磕了几个头，告诉她自己考上了大学, 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农历七月中旬, 玉米杆已经半人高, 除了蟋蟀叫声，没有人回应她。
回家的路上，她碰见了程乾坤，她的弟弟, 半大小伙子, 穿着耐克的球鞋, 个子比她还高。
他堵在她的前头, 别扭的说：“爸妈叫你回家吃饭。”
爸妈，家, 对她来说都是极其陌生的字眼。
奶奶去世后，她开始住校，寒暑假去三十里外的景区打工，偶尔回去，还住在奶奶的小院里，那就是她的家。也有邻居来劝过她，让她低个头，回自己家里住。
那时候她已经十四五岁，村里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已经有人辍学出去打工给家里寄钱，程乾坤的爸妈让她回去，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也不是她恶意揣测，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已经去南方打工了，电子厂，一天五十块钱，一个月给家里寄一千二。
这样的家她可不敢回去，她要继续读书，程乾坤的爸妈也来找过她，好听不好听的话都说过，她不搭理他们，回去两天就走，他们也逮不着她。
高考成绩出来后，同村同学将她的成绩告诉了家里，程乾坤的爸妈过来说愿意给她出学费，她拒绝了，没想到他们又让程乾坤过来堵她。
“明天吧，今天上坟了，不吉利。”
听见她说这话，程乾坤终于肯抬头正视她，不过眼睛里没什么善意，讥讽道：“大学生回自己家还得斋戒三日，沐浴更衣？”
“十几年没回去了，可不得隆重一点儿？”程斐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起冲突，可也没多少耐心。
小屁孩不经激，梗着脖子怒气冲冲的对她说：“谁不让你回去了？是你自己跟头倔驴一样记恨自己的父母，对待家人还不如街坊邻居和善，你就是性格孤僻、心眼恶毒。”
程斐瞪他一眼，一声不吭的绕过他往小院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奶奶去世后，她就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地方，一辈子都不再回来，如今心愿终于达成了，走之前她不想闹出什么动静。
当她终于坐上了逃离命运沼泽之地的客车，看着熟悉的地方都被抛在身后，多年挤压在她身上的郁气一点一点的消散，她的身子越来越轻，脊背越来越挺直。
直到火车驶出南州，她终于如释重负，觉得自己迎来了新生。
南州是她的噩梦。
而梁倩也来自南州。
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大约是她的命运有了不同的走向，以前不愿意回忆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了。靠在躺椅上，远眺着银河繁星，思考着命运这个宏大的人生命题。
过往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她有太多的沉默和妥协，在南州生活的十八年，她也想过去争，去反抗。在父母抛弃她的时候去质问，在程乾坤翻她书桌的时候将他推倒，在离开南州前去那个家里大闹一场，搅它个天翻地覆，以发泄自己压抑多年的愤愤不平。
可事实是她什么都没做，奶奶在世的时候，她沉默懂事。奶奶去世后，她沉默倔强，遇事就躲，她知道自己惹不起任何麻烦。
她从来没有坚实的后盾，能让她敢于去和人硬碰硬，让她能够稍微停下来，不去拼尽全力的活着。可是最近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斗志，有时候也想耍个赖，偷偷懒，就像这次留给自己一个月的假期。
好像从奶奶去世后，她再也没有过这样长的假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用躺在这里做个废物。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原来还可以这样松弛！
如果不是因为梁倩的出现，她怕是现在还浑身紧绷的活着，像个陀螺一样在盛星当牛做马，面对冯谢的挑衅畏畏缩缩，对于will的压榨逆来顺受。可梁倩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来的人生轨迹，让她敢于去搏一搏，去反抗去报复，尝到不同的人生快感。
也许梁倩就是命运给她的补偿，让她可以悠闲的躺在这里看星星。
人在没有压力的时候，是很容易进入睡眠状态的，窗帘拉着不见天光，若不是楼下有狗叫声，程斐真的担心自己就这样一觉睡过去。
陈瑞玉养了一只大金毛叫大壮，肥嘟嘟的看到人就摇尾巴，脾气很好，除非你有好吃的不给它，詹明丽就爱拿骨头逗它。
大壮看到程斐下楼来，凑近来嗅她身上的气味，发现很陌生后，小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尾巴耷拉着，有些警惕。
一旁的詹明丽把骨头递给程斐，程斐拿在手里晃了晃。
大壮立即摇着尾巴汪汪叫，谄媚的样子把三人都逗笑了。
三人简单的用过早饭之后，坐着陈瑞玉的三轮车去了大棚，昨天说好的，今天一起去摘番茄，她们现在网上订单一天也有二三十单。
程斐昨天已经在线上商城下了三单，十斤装一人一单。
番茄是她自己摘的，快递单子是她自己贴的，梁倩的，南州的，还有秦向南的。
发件信息都是店铺统一的，是陈瑞玉的。
大家都忙，也没有注意她的这些操作，只以为都是线上下单的，她不愿意占便宜。
吃午饭的时候，陈瑞玉主动和她要地址，说可以给她家里人邮寄一些，下午随物流车一起走。
“不用了，太远了。”
“那有什么？现在快递多方便。”
看陈瑞玉坚持，程斐敷衍道：“改天吧，最近她都在出差。”
这个她，指的依然是梁倩，陈瑞玉调侃道：“你自己在这住，不想人家？”
“也想，下次再带她一起来。”
看程斐一脸坦荡，陈瑞玉呵呵笑了几声，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梁实秋下班到家，看楼道门口放着快递箱，还是生鲜包装的，觉得很奇怪，打电话问还没下班的梁倩，她说是程斐邮寄的，让她先吃。
之后便挂了电话，梁实秋看着快递，嘟囔道：“忙的她。”
刚拆了箱子，看到里面模样粗糙的番茄，很疑惑程斐干嘛千里迢迢的寄这些东西过来。
而且这么多，她和梁倩都不怎么在家吃饭，什么时候能吃完？
收拾的功夫，南州家里来了视频电话，是梁倩的妈妈。
“实秋，这一箱番茄是你们买的吗？真好吃！倩倩最近在忙什么呢！发信息都不带回的。”
“你们也收到了？”
“喏，爸妈都说好吃，是早些年的味道，让你们再买点儿。”倩妈说着，拿着啃了一半的番茄在镜头前晃了晃。
“哦，我回来告诉她。”
挂了视频，梁实秋看着一箱子番茄若有所思，不用说，家里的地址肯定是梁倩给程斐的。
这是想靠小恩小惠打入敌人内部？
也真有她们的。
梁倩出差回来，进家门就看到餐桌上放了一大筐子洗好的番茄，还挂着水珠。
她拿起一个就想吃，程斐告诉她可好吃了。
“去洗手！”梁实秋看不得她不讲卫生的样子。
等梁倩洗漱好坐在旁边，斜靠在沙发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梁实秋递了水杯过去。
“这么累？”
“可不，钱怎么就这么难挣？”今天她因为一个活动变价的问题，被采购拖了一下午。
好不容易从采购部出来，就被童丽真叫回办公室开会，和她一起的还有齐遇春。
双十一的生意很惨淡，同比大跌，童丽真接受不了，让她们俩马上复盘，及时调整活动。
还好她早有准备，从采购那要来了同品类所有品牌的销售同比数据，大家都跌，她还是跌的最少的。
当然，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最后还是will过来解救了他们，说下班了，童丽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童丽真走后，will和她聊了几句，无非就是问她最近状态怎么样？有问题要和他及时汇报什么的。
她大概是累了，问will是不是自己比程斐差很多。
Will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良久才安抚道：“参天大树不是一日长成的，总有一天，你会做的比她好，这个行业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
这是程斐离职后两人第一次私下里提起她，说了两句后又都沉默下来。
或许对于程斐的离职，will要更加遗憾一点。
看自家侄女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梁实秋起身拿了一个番茄递到她手上。
“吃吧，补充下能量，千里迢迢送过来的。”
梁倩接过咬了一口，滋味确实很好，赞道：“程斐果然没有夸大，真的挺好吃。”
“是好吃，你妈让你再买一点寄回家。”
第114章 五年发展
听小姑说话中带着揶揄, 梁倩抿着嘴笑，得意的说:“看程斐多会送东西。”
梁实秋看不得她翘尾巴，反问道:“小恩小惠还让你骄傲上了?”
“那当然, 送人东西不能光看价值，要看合不合人心意。”
“你就得瑟吧。”
和小姑拌了几句嘴，梁倩回卧室跟程斐视频，她今天开心多了, 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程斐看了也跟着笑，“这么开心?”
“嗯，今天我从民尚要打车去正美, 就问门口排队的师傅要不要去?因为想着人家排了很长时间的队, 就拉我一个小单。结果师傅让我上车，还笑呵呵的告诉我远近都是生意，生意送上门就得接着，不能拒绝。我就夸师傅心态好，师傅说心态好运气才好,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梁倩转了一天, 小腿肚酸疼, 还浮肿，她就将双腿竖在墙壁上让血回流，缓解缓解。
“你怎么没开车呢?”
“不好找停车位，出门的时候想着没那么多事,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实际是她心疼停车费, 虽说她从小也没怎么缺过钱, 可是上班后知道挣钱不易, 花销上就节省了很多。
“上次去谈的超市单子下来了，我去帮忙摘番茄去了, 看我的手指。”她今天摘了大半天番茄，摘完又装箱，手指头都染上绿色，洗也洗不掉。
“辛苦了我的斐总，今天我们收到的番茄也是你亲手摘的?”
“那当然，前天我自己去摘的。”
“呦呦呦，了不得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话越来越多，直到说到梁倩有些困了，程斐才将电话挂断。
这边刚结束，秦向南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乡村生活过的怎么样啊斐斐子?”秦向南将手机搁在沙发上，忙着剪指甲。
“吃得香睡得着。”
程斐起身去收拾晒干的衣服，将它们都挂起来，又把厚的衣服拿出来，明天天气预报有雪。
“怎么你在芜城就吃不下睡不着?”
“反正没在这舒服，我准备年纪大了就在这养老，对了，你去我家看看暖气热不热?”到了十一月中旬，暖气该开了。
“看过了，热的，你怎么不让梁倩搬过来住?回头你新工作忙，她也一摊子事儿，你们小情侣老这么分开也不行啊?”
“她跟她小姑住，不好搬过来。”其实她也想让梁倩搬过来。
“怎么?梁实秋反对你们在一起?”她上次听程斐说过一嘴，说梁倩小姑就是长她们两届的学姐。
“说不上反对，就是没那么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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