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躺着的人说:“天黑请闭眼。”
唐玦被逗笑了:“你闭你的啊,闭我的干嘛?”
“我已经闭了,你看不见。”
“是,我看不见。”
楚玊食指在她太阳穴附近动了动。
点两下,很轻。
“晚安。”她说。
半晌,唐玦抬手,握着楚玊的手背,往下取,
光在身后,自己的影子下,她看见楚玊面朝自己侧躺着熟睡的脸。
然后她将楚玊的手掖进被子里。
不知道在安抚什么,她轻柔地拍一拍楚玊脖颈下那处薄被。
“晚安。”唐玦说。
气球没有手。
她飘走咯。
作者有话说:
楚玊(低电量准备关机版)
22.叶里藏花
早上九点。
唐玦:【醒了吗?】
一个小时之后。
楚玊:【醒了。】
很快。
唐玦:【给你打个电话?】
楚玊:【可以。】
接通。
唐玦:“早啊。”
对面一些物品碰撞的声音,大概是手机被放在了桌面上。
楚玊淡淡回了一个:“嗯早。”
声音沙沙的,却没什么情绪痕迹。
唐玦:“头疼吗?”
水龙头的声音。
楚玊:“一点,还好。”
也没有什么场面话,她要说完全没有那也挺假的。
唐玦:“实在不行你去买点解酒药试试,那什么乳酸堆积的感觉还蛮难受的。”
电动牙刷的声响。
楚玊:“好。”有点含糊,在泡沫里。
过了一阵。
唐玦开口:“你昨天……跳舞来着,给我吓一跳。”
楚玊倒没有太过在意,她说:“是么?我不记得这一段。”
唐玦接着:“那你记得什么?”
铺垫了很久,真的很久。
唐玦觉着她已经用上了这辈子最迂回的话术,尽管只拐了一个弯。
但仍旧是被楚玊一下识破。
她漱完口,笑一下,说:“你套我话啊?”
少在心眼子大王面前玩心眼子,太嫩了点。
唐玦大方承认:“你要能坦白从宽是最好咯,我也不用套你话。”
楚玊:“坦白从宽不是这么用的。”
唐玦笑了笑,先把最重要的讲了:“你记得你那个男同学吗?”
楚玊:“一点点,有印象。”
唐玦:“离他远点,他有病。”
“嗯。”
唐玦:“那你记得他,也记得我咯?”
楚玊:“记得你……的什么?”
唐玦又猜:“你到底记不记得啊?”
好一会,楚玊说:“不记得,我只记得那个同学。”
“啊?你记得他,不记得我?”
——好离谱啊!
唐玦追问:“你还选择性记忆啊?”
楚玊拾掇了一下洗手台:“遇到他的时候醒了一会儿。”
她还有防御机制来着。
唐玦:“什么叫遇到他的时候醒了?”
——和我呆在一块儿的时候可以不用醒咯?
楚玊没答,问:“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唐玦笑:“倒还好,没有跳舞,这位同学,你喝醉还挺乖的。”
除了天黑请闭眼。
楚玊:“我是说你。”
“我、啊?”
楚玊低笑:“你很纠结我记不记得。”心虚了?
阳台的关门声。
“也不是,好奇问问。”唐玦说。
楚玊回应:“忘了,的确是忘了。一定要记得吗?”
“不是。”唐玦:“忘了就忘了。”
她着重的点在于……这段记忆对她来说,挺重要的。
但楚玊说忘了。
的确是忘了。
“但是你……”唐玦:“不好奇啊?别人断片都很想知道自己做过什么的。”
“不好奇。”楚玊干净利落。
唐玦再迂回一遍。
她说:“毕竟有些人会什么表白啊……发疯给前任信息轰炸什么的……”
楚玊顺着说:“我没有要表白的人,也没有前任。”
她还补充:“而且我不会跳舞,一点都不会。”
唐玦:“哦……”
楚玊:“过程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感受关键些。”
唐玦叹:“好新奇的逻辑。”
然后楚玊说:“昨晚挺开心的,谢谢。”
唐玦霎时被她拨了一拨,她回:“不客气,我也挺开心的。”
真的开心。
楚玊下一句:“笔记,你没给我。”
她轻描淡写结束这个话题。
第十四周的电影鉴赏课。
唐放映员淡蓝色条纹衬衫深棕色随性西裤进来,手握两本皮质笔记本,反手关灯,让拉窗帘。
上讲台,点播放。
准备下台的时候,下面竟响起一阵鼓掌。
大致是恭喜她圆满结束放映任务。
唐玦笑了笑,用了一个电影《志明与春娇》里面的梗,她说:“打咩applaud。”
该说不说,她还挺感谢电影鉴赏课的。
唐玦坐下来,两本笔记本,一本自己的,一本给楚玊。
她看投影,随口说:“给你挑了有必考影片的,考试前看一看。”
楚玊翻了翻,“好。”
就没再说话。
唐玦关于《一代宗师》的笔记记了很多页,数不清,已经记到没得好记的程度。
于是她把笔记本摊开在桌面上,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撑着头,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水性笔。
沉默,她大拇指和笔盖摩擦,啪地一声推开来,又哒地一声盖回去,如此往复。
所有人沉浸下去,不知怎的,她的表情越看越凝重。
快要下课,到电影后半段,里面有一段话出来。
——叶问:“宫家六十四手是一座高山,没理由就这么让它烟消云散。”
——宫二:“武学千年,烟消云散的事,我们见得还少吗?”
唐玦神色淡然,握紧了手中的笔,青色血管在白皙皮肤中凸出来,笔盖推开去的那一瞬,下一句,她和宫二一齐开口。
“凭什么宫家的就不能绝?”
这话很轻,不起伏也不激昂,语气像是学里头人物的讲法。
表情也没有。
她将水性笔打竖,笔头连着笔盖按在座椅扶手上,往下压,将笔盖了回去。
随即下课铃响。
唐玦把笔记本合上。笔扔到桌面。
“可以下课了。”她最后一次这么说。
唐玦上讲台收尾,把影片关了,再给胡振海发消息,做完这些,她重新回到座位上。
笔,放到口袋里,握着笔记本。
人快走光了,楚玊还坐在位置上。
唐玦问她:“你不走吗?”
楚玊:“等下没课,一起走吧。”
“哦。”唐玦心情一般。
走出走廊,高峰期,电梯那边有人等,唐玦轻轻抓了抓楚玊的手臂,将她往另一个方向拐。
“走楼梯吧。”她说。
“好。”楚玊应允。
下楼,唐玦莫名想起了很久之前在餐厅的对话,那个时候,她没有必要也没有机会去探究,但现在她和楚玊的关系有挺大进展,算是突飞猛进让她能够开这个口,而且她也有点好奇了,想知道了。
所以她问身旁的人:“你……真的看过《七十三刀》吗?”
楚玊答:“看过。”
“你竟然看了。”
“过年的时候,陪人去看的。”
唐玦很想追着问,谁,陪谁去看。
但也没问出口。
不过楚玊很快“坦白从宽”了。
她说:“家里有人还挺喜欢看电影的。”
听见这话,唐玦勾了勾唇,点头。
“那你看过《木森》吗?”她又问。
“没有。”楚玊。
唐玦嘴角又耷拉下去。
她指责:“你把《七十三刀》看了却没看《木森》。”
楚玊有理有据:“我不看《木森》好像不是我的问题吧。”
下架禁播的片子上哪看去?
“那下次吧。”唐玦有点心不在焉:“找个机会,我和你看。”
她就这么掐掉了这个话题。
而楚玊笑了笑,略有些无奈。
下次……
很敷衍。
但她也没有反驳说下次是你的口头禅吗。
她什么都没说。
23.挖掘机
临近期末,挪威牛河有一个换届仪式,在挪威牛河的大本营。
好笑,唐玦一次都没去过。
说是大本营,也就一间琴房隔壁一间教室,在综合楼的八层。
她是第一次去学校的综合楼,这栋楼不用来上课,就是杂七杂八的用途,比如各大社团做大本营。而且南海大学的这幢楼设计得很高级,高级的意思是奇形怪状七歪八扭弯弯绕绕的。
唐玦走了半天,终于在群上说:【我请问这栋楼真的有八层吗?】
蒋娜:【当然有,快一点,在等你。】
唐玦发来一张图片。
这个楼梯,上到这一层,是个露台,神奇的是面前只有下阶没有上阶。
她卡在了五楼。
娄燕茗:【这哪?】
董书航:【这是观礼台,你走错了。】
蒋娜:【你坐电梯啊,一进门就是,这楼梯这么偏僻你都找得到。】
董书航:【你那里只通观礼台,上不来的。】
唐玦:【有没有一个有建设性一点的意见,我现在怎么上来?】
蒋娜:【好像要下到一楼重新上。】
孟守元:【观礼台拐进去,有个电梯。】
娄燕茗:【那个不是闲人免进的吗?】
蒋娜:【行政走的。】
钱茜:【就坐一下不打紧吧,哪个行政这么小气。】
董书航:【谁闲人了?这里就没有闲人。】
孟守元:【没事,我经常坐那个电梯的。】
娄燕茗:【你去观礼台干什么?】
孟守元:【观礼啊……】
蒋娜:【噫……】
孟守元:【你在这里噫完,嘴上能不能不要噫了,我听得见。】
娄燕茗:【噫……】
唐玦看着手机里弹出来的信息,咂舌。
她的确看见了电梯,但那不是行政不行政的问题。
很没建设性。
然后她收到了楚玊的消息。
私聊,一条语音。
她们微信聊天本来就不多,这是楚玊给她发的第一条语音。
唐玦点开来听。
先是一个盖琴盒的声响,然后安静,开瓶盖声,才是人声。
楚玊说:“你站的那个地方往回下四楼,沿教室方向走。”
她喝了口水:“饮水机的位置拐右,走到里面有个求生通道,从那上来。”
四周很安静,倒也没人看见,观礼台藏了个人,含羞草似的笑。
唐玦把这语音再放了一遍,这次才开始记要怎么走。
楚玊最好了。
楚玊把东西收拾好,熄了手机,带着那支矿泉水出琴房,走两步到隔壁教室,大家稀散地坐着。
她当然没有问怎么还不开始这种话,而是很自然地往后排走,坐到了董书航旁边。
董书航在看手机,没多久笑了出来。
身子颤着颤着,他看了眼旁边楚玊。
然后问:“你有没有看我们公众号的后台。”
楚玊:“很少,怎么了?”很少,几乎没有。
董书航把手机递过来:“看这个。”
公众号收到的后台信息。
留言1:【什么时候有正式演出啊,等一个学期了!】
留言2:【我们挖掘机真的会工作的!我们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留言3:【人到底是不是你们社团的,说句话啊牛河!】
留言4:【不管了!挪威牛河勇敢飞,我们挖掘机永相随!】
楚玊没怎么明白,也没太懂笑点。
她疑惑一句:“挖掘机?”
董书航:“唐玦粉丝。”
楚玊一下就懂了,这次是真乐了,无语和无奈交杂。
“啊……”她伸手捂眼,跟着董书航笑。
“哇玦机——”董书航笑得话都说不清楚:“什么东西,我说谁家粉丝起个这么神经病的名字,挖掘机,结果唐玦的,又合理了。”
唐玦一进来就看见后排社长和副社长一边悄悄话一边笑得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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