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楚玊笑了笑:“其实那晚我喝多了,什么东西都记不太清,就记得好像答应了你,也没办法反悔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人说到最后反倒委屈。
唐玦一下就懂了:“哦,你意思是要没喝多,你是不会答应的对吧。”
楚玊坦诚:“嗯。”
“你会不会断片啊?”
“不清楚……”
“要是有什么意外,会记得清吗?”
“哪种意外?”
“嗯……喝多了的那种意外。”
楚玊反问:“你喝多了吗?”
唐玦回:“你喝多了。”
“但我就算喝醉酒也应该不会对别人有什么意外。”
“那……如果别人对你有什么意外呢?”
“你喝多了吗?”楚玊再问一遍。
“有,有点儿吧。”
楚玊呼出一口酒气,动一动,下巴不自觉地蹭了蹭人家手心。
她看着她:“那你会吗?”
酒色孕育了一片迷蒙。
“我不会。”唐玦回答。
她很清楚,这是一种冒犯,比胡子上来不回家的冒犯更过分的冒犯,乘人之危得很。
她是不太正经,但好歹有教养。
可唐玦不否认,有一个瞬间,她想拥有一个意外。
是幻想,仅是幻想。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她提议。
“好。”
周末没有门禁,现在又是凌晨。
出酒吧,一下冷清很多,校门口在对面,要过马路,红绿灯。
行人几乎没有。
她们到斑马线那边,绿灯,楚玊往前走,没迈出去,被拉住。
唐玦拽了拽她小臂。
然后,手心滑,沿她手臂光滑的肌肤,到手腕,到掌心。
好像是偶然,好像是顺势,反正最后唐玦不轻不重地握上她的手。
楚玊回头。
她的关注点没有落在这像顺理成章又像莫名其妙的牵手。
“不走吗?”她这么问。
唐玦对上她的目光,过后又躲闪。
“在闪……”她回答:“绿灯在闪。等下一趟吧。”
“噢……”
楚玊就退一步,和她并肩。
红绿灯滴滴滴地响。
也没车过。
昏黄灯光照,路边两个人握着手。
很久很久。
这红灯真的很久。
唐玦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她是个气球,不是楚玊抓着,她就要飘走了。
时间凝固,一个世纪的漫长。
漫长到她心中一片死寂的枯树林能够破出了芽。
她听见咔咔咔的的声响,是枝桠盛开,绿意扩散蔓延。
然后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盛大的,生机勃勃地扎在她心里。
最后。
“绿灯了。”楚玊告诉她。
唐玦差点忘记该怎么走路,只是手心很热。
没有得到回应,楚玊晃了晃唐玦的手,低声说:“走吧。”
好像就是那一刻,所有枝叶都凋零,尽管只是假象。
树叶摇一摇,落了满地黄。
生长死去几瞬间,都在楚玊手中。
唐玦现在觉得脸也很热。
天啊,救命。
21.这位同学
过了马路,她们就自然而然地放了手,楚玊先放的。
但她不知道,余热烧了很久。
入校门。
唐玦问:“你宿舍,哪栋啊?是东区女生宿舍那个园区吗吗?”
她不太清楚这些,毕竟她也不住宿舍。
“是。”楚玊回。
又不说话,一路到园区门口。
附近情侣扎堆拥抱告别。
唐玦:“我送你上去吧。”
楚玊婉拒:“不用了,这位同学。”
唐玦:“啊?”
哪位同学?
楚玊低头笑一笑。
唐玦:“那你上去吧。”
一来,楚玊也不需要人搀着,二来唐玦觉着等下撞上她舍友之类什么的,也怪尴尬。
“早点休息,明早醒了给我发消息。”
“好的。”
“能走吗?”
“可以的。”
“你睡前也给我发个消息吧。”
“好的。”
“那我走啦。”
“好的。”
告了别,楚玊往自己那栋宿舍楼走去,没几步,又遇上个人。
同班同学,叫詹鹏伟的。
他到楚玊面前,一开口是:“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楚玊本来就听不太清,这几个字每一个都好像认识,连在一起她怎么就不懂了。
然后她闭一闭眼,稍用力,三秒,再睁,眼色瞬时冷了几个度。
“嗯?”她站直,睥睨一眼。
“我刚好在这附近散步,顺路,跟你打声招呼。”对面说。
凌晨,散步,顺路,打招呼。
楚玊不咸不淡地回:“这附近除了女生宿舍还有什么特别好看的风景吗?”
詹鹏伟今天不知怎的,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
他只是看着她,又一副焦急模样说:“怎么穿这么少,看看这天,多晚了,不冷吗?”
楚玊:“我不冷。”
詹鹏伟理都没理这句,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往前一步。
“来,先套着,别着凉了。”
说着他就带着衣服双手张开上前来,作势要把衣服披她身上。
“不需要。”楚玊一口回绝。
又阻不了他。
楚玊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撞上了什么。
詹鹏伟刚触上她肩膀,又被人一掌推开。
唐玦将楚玊扳过来,搂过她的肩将她转了个身,让她下巴搭在自己肩膀上。
“都说了不需要,你这算性骚扰知道吗?”唐玦冷眼过去。
但詹鹏伟这人很奇怪,他立马极其夸张地说:“哦!你回来了啊!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既然你回来了,那你们上去吧,我就先走了。”
唐玦也没懂。
她看着詹鹏伟慌慌张张地走,不明所以。
等到那人走远,她在楚玊耳边悄声说:“这男的,刚才想占你便宜。”
“我同学。”
“你同学是不是有病啊?”
她们半搂半抱着,唐玦手按在她肩上,又说:“是真的有病的那种有病,他语句混乱得离谱,像小脑没长全。”
“大概吧。”
“下次见到他要躲远点。”
“那上课呢?”
“他坐前门你坐后门。”
楚玊在她耳边,有一声懒洋洋的笑。
“唐玦。”她细声叫她。
“我还没傻。”楚玊在她怀中说:“是你在占我便宜。”
远处一边进行着“占便宜”界限的探讨一边进宿舍楼。
另一边,詹鹏伟一人群战好几个男生。
他说——
“宿舍门口嘛,她害羞。”
“你们太急了,非要来看,她私下不这样。”
“那是她舍友。”
“她舍友一直不太喜欢我,闺蜜那点事,你们懂的啦。”
“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放心,是真的,我鹏哥怎么可能骗你们。”
……
要坐电梯。
唐玦问楚玊:“几楼?”
“六楼。”
唐玦按了按键,这里没其他人,她身子靠墙,门关上的时候心紧了紧。
“你舍友人还好吧?”她随便找了个问题问。
楚玊:“我舍友不在。她在外地,实习。”
“和你一起上毛概课那个?”
“嗯。”
“还有俩呢?”
“一个转专业,一个出国,都不在。”
“你一个人一个宿舍啊?”
“不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可以。”
楚玊领唐玦到宿舍,开门,开灯。
唐玦打量了一下,阳台门在最里,靠门的两张上床下桌是完全空的,床垫也没有,床上就木板,上面搭了几个行李箱。里边两张上床下桌是有人的。一人占了两张椅子,并排放着,左手边的两张椅子堆了两座山的衣服。右手边的,一张椅子是空的椅背上搭了件薄外套,另一张椅子上面摆了一摞书。
就这么个情况。
然后楚玊走到里面阳台门处,转身,一个既像张伟请坐也像莱昂纳多举杯敬酒的手势,反正就是手摊开放在身前的邀请姿势。
面对面,她阖着眼说:“坐,随便坐。”
“坐?”
唐玦看着这四张椅子。
随便在哪儿?
楚玊却说:“那你要走了吗?”
唐玦:“我坐,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她指了指右边的那个那两张椅子:“这是你的对吧。”
楚玊点头:“嗯。”
她转身开阳台门。
唐玦问:“你去干嘛?”
楚玊:“洗澡。”
卫生间在阳台侧边。
唐玦:“哦哦哦。”
楚玊到外面去,阳台门又关上。
她就一个人留在这。
唐玦拿过桌上的遥控,开空调。
她往那个空着的搭薄外套的椅子上坐。
楚玊的桌子是简洁挂的,东西不多,书、电脑、几叠提纲、一个化妆包,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唐玦无聊,随手翻开一本书。
没多久,给自己看困了。
她在快做梦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开门声。
楚玊手伸过来将桌面的书合上,低头,居高临下盯着唐玦的眼睛。
“这本书很有意思的。”你却看睡着了。
唐玦:“你们这专业是人学的吗?”
每天跟这种东西打交道,她想都不敢想。
楚玊:“她们也说不是。”
唐玦:“谁们?”
楚玊伸出手指,点靠门的那两张床板。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她、们。”所以走了。
唐玦哈哈:“好幽默啊楚老师。”
楚玊:“我要睡觉了。”
唐玦:“好的好的好的。”
楚玊靠近:“你要一起吗?”
沐浴露,薄荷牙膏,还有什么别的,铺天盖地的。
“啊……”唐玦呆了一下:“不……不是……”
楚玊接得很快,她随手一指:“门在那边。”
逐客令。
她说完这句就没有再理唐玦,走两步到爬梯上床。
唐玦站起身来,抬头一眼,看见的是楚玊交替着脚上去。
然后她的目光莫名被楚玊的脚踝吸引住,挪不动。
楚玊的脚踝很漂亮,跟腱很明显,匀称的,美丽的,难说得清的。
在一上一下之中,在白炽灯下。
很多人问过唐玦你到底是不是弯的。
起码唐玦拍过的每一个模特都问过这个问题,一般在她们拍完照还没穿上衣服的时候。
但唐玦否认。
她和她们说,说你看啊,你都嗯嗯嗯这样了,我要有感觉,我早……那什么,上火了,不是?
然后她的模特们就会说,唐玦,你过分唐突我了。
至于现在,咳……现在。
唰地一声,楚玊已经在床上把床帘拉上了。
接着唐玦颤颤巍巍伸手摸了摸鼻头,什么都没有,幸好。
吓死。
她的床帘遮光性很好,楚玊盖好被子,平躺着,闭眼,就什么都黑了。
“楚玊!”
床帘又唰地一声被拉开。
楚玊睁眼,见床栏杆边唐玦探了个头出来。
“怎么了?”她问。
唐玦:“你空调一般开几度啊?”
楚玊鄙夷,她皱着眉,脸不动,眼光从唐玦的发际线扫到她下巴。
她大概觉得这人脑子不好使。
“就是你按开的温度。”她说。
很牛一张脸,这个角度都没有双下巴。
“哦。”唐玦。
她就看着她,有一种进入倒计时的感觉。
心里有一个声音说唐玦……要没机会了……
三、二、一。
她陷入了黑暗。
楚玊伸手,掌心盖在她眼上。
唐玦的睫毛沾了沾对方手心的纹理。
“干什么?”看不见,她问。
又听见楚玊翻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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