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守元没听懂,说回正题:“两打啤酒,够吗?”
蒋娜:“我无所谓。”
娄燕茗:“随你,不够再点呗。”
孟守元:“唐玦呢?能喝吗?”
那个大一的男生,叫田瑞泽的替唐玦答了:“开玩笑,人家酒吧混的。”
那唐玦就顺着应:“啊,对,还行。”
其余人几张嘴一起点菜。
楚玊还没来。
上菜,上酒,他们喝酒烤肉聊天玩游戏。
玩的“谁是卧底”。
牌发到唐玦那边的时候,她摆了摆手,推脱道:“你们玩吧,我还有几条工作消息要回。”
蒋娜回说好,将牌收回去。
唐玦这边是真的挺多消息的。
《天地不容》准备进调色,下一阶段要送审,但制片方找人提前看过,那边给出的反馈是,这片子回炉重造的几率近乎百分百。
唐玦和谭明天说这件事,谭明天不太能接受,这个剧本缺了哪一块都没意思。
他接着说最近状态不太好,《?》也写不下去,进度卡住了。
《?》还没立项,唐玦打算把剧本磨好了再拿出手去谈下一步。
她跟谭明天说别急,能等。
制片方又和她说过审的事要不要找龚旻措问问,说不定有办法,以你和龚家的关系,没准能帮。
唐玦回复一切按正常程序办,什么叫有办法?况且《天地不容》和人家有什么关系?
唐玦暗忖,她和龚家到底能有什么关系?
她又收到了一条留言,是那晚和龚敬一起吃饭时冒出来的粉丝留的,那人说今天看见龚导的采访才知道《木森》是两个人拍的,我想你应该就是那晚给我们拍照的唐导,实在不好意思以前一直没有留意,可能是因为之前太多报道都是围绕龚导的,而他也实在太过亮眼,诚恳抱歉,希望你也可以拍出好的作品。
那个男生跟她说能不能不要介意,唐玦回了一条没有,不会。
她去看了看,龚敬昨天新出的采访,他在《优秀青年报》上很明确地表态《木森》是他和唐玦两个人的作品,横罗的奖是制作组每一个人共同的荣誉,绝不单属于他一个人。记者就说,没有关系,《七十三刀》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龚导再登横罗只是时间问题,大家都很期待《银河往事》。
接下来就是关于《银河往事》的宣传,唐玦粗略看了几眼,又退出去。
舒禾给她发消息,一首歌,《常回家看看》。
她回好了好了知道了下周末回。
舒禾秒回一条语音,不是催你回家,就是想你。
唐玦把手机放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
有些累,她将头抵到身旁玻璃窗上。
眼睛不再聚焦。
她其实什么都不愿意想,但脑袋里就是千军万马在厮杀。
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无言的萧索。
声音遁走。
吵闹的,欢腾的,不属于她的。
“我真不是!咱俩一定是一样的,你别让董书航这个卧底赢了!”
“你别演了,你心虚到都出汗了!”
“我出汗,我体虚,行了吧?”
“游戏而已,不用这么拼吧?”
“那谁,翻一下面。”
“翻译?谁要翻译?”
“翻、一、下、面!要糊了!六级考傻了吧孟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娄姐,我赔一杯。”
“你看,糊了。”
“我吃,我吃。”
“别吃啦。”
“你投瑞泽是吧,卧底获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喝,赶快喝!”
“社长——我这么信任你,我没有一刻是怀疑你的,你骗我?”
“小钱啊,太年轻。”
“生菜不够了,再点两份吧,还加什么?”
“牛五花。”
“鸡翅。”
“肋条。”
“社长,会不会多?”
“没事,点吧,等下还有人来。”
“要不要打个电话?”
“别催她了。”
“来,发牌。”
“你这次可不能再骗我!”
“不骗,不骗你。”
“你真的别再信他了!”
“男人的话你都信,你疯了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点都不知道。
身处何处,都已经忘了。
直到有一个瞬间,她隐约感觉,视线里的景物有些奇怪。
外面是微弱灯光照的街道,里面光亮得璀璨,整片玻璃都是反光。
穿过这层反光,玻璃之外,有东西动了一动,好像是衣服布料随风飘了飘。
等下,衣服?
唐玦重新聚焦。
原来外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双手揣在薄大衣口袋里,风摇了摇她发尾。
唐玦缓缓抬头。
最终隔了一层玻璃,和楚玊对视。
好像一切都暂停了。
宇宙只剩下楚玊。
唐玦不知道她站在这里有多久。
那双眼睛,惊世骇俗的眼睛,在这里,在这一瞬。
玻璃一层,瞳孔两层,她在她双眸中望见自己。
而楚玊的眼神深邃柔和,竟带着丝丝入扣的悲悯。
像虚空之中紧紧地抱住了她的灵魂。
感受不到的心跳在望见楚玊的那一秒复苏,血液长河重新流动。
除此之外,万物停留在这一刻。
时间找不到尽头。
作者有话说:
唐导这种奇形怪状的高窦人 她是一定要看得起你才会谈什么喜欢你的
18.碎影
楚玊喜欢看水面。
河面湖面海面,都好。
但她看的不是水,很难说,是散在水面上支离破碎的光。
说浮光跃金波光明灭,待到哪一处光亮消失,就什么都看不见,一切化作乌有。
虚虚实实,斑驳在涟漪之中,像一场梦。
如同现在,如同这个人。
她璀璨耀眼自信高傲,闪烁在水面上,每一个人都折服于她刺眼的光辉。
但她压根不在那。
树荫下,她的自我介绍,在阳光之中,灼热地燃烧。
她敲架子鼓时那张扬狂妄的笑,迷了台下一片人。
她挺爱开玩笑的,嘴很快,有时候也挺毒的。
她大大咧咧,心很大,很少和人弯弯绕绕。
她说等下会有彩虹,又编个瞎话说这里网不太好。
她会不说话,坐在旁边带人嗑瓜子,然后风吹来她们一起捡瓜子瓣。
她还有一个擦不掉的黑历史是你俩到底谁是唐玦。
楚玊记得自己看见她的第一眼,她在笑,说北三,还不快跑。
而此时此刻,这个人坐在这里,无声推翻了曾经所有的景象。
全都不是她。
烤肉店每个人都在笑,她偷偷将自己藏在角落另一个空间。
有温差。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神色落寞,无助,苍凉。
像没有落泪的哭泣。
大抵,此刻的她,是林右把林左杀了泄愤的她。
电影鉴赏课,仍旧是《超脱》。
那里面还有一句话。
——“You may see me, but I am hollow.”
很久,唐玦缓缓呼出一口气。
玻璃起了一层薄雾。
楚玊的身影虚化在朦胧里。
唐玦收回视线,略显仓皇。
然后她转头侧了侧身子,靠近蒋娜。
她跟她说:“我去——”
蒋娜:“你干嘛骂人。”
唐玦:“我去一下……洗手间。”
蒋娜:“哦,你去呗。”
唐玦离座,逃。
她洗了把脸,水液划过下颌落下。
她观望镜中的自己。
“喂,你冷静点行不行?”
很无奈,她谴责她的心跳。
“朋友,这样会显得你很不争气的!”
唐玦回来的时候楚玊已经落座,在董书航旁边,靠外侧,和她的座位隔了一整个对角线,连烤肉的炉用的都不是同一个。
经过的时候,楚玊低头抿了口玻璃杯里的酒,没有抬头,没有看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唐玦有意避开往楚玊那个方向看,免得和对方的视线再度撞上。但据她所知,这局上,楚玊也没有多留意自己。
她喝酒,和蒋娜娄燕茗她们聊天。
她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唐玦。
快十二点,他们终于散场。
董书航说大家一起打车回去,男生陪着女生,分两辆车。
楚玊靠外,唐玦坐里,娄燕茗打的车先到,楚玊跟她走,唐玦没动。
蒋娜又叫住楚玊。
楚玊回头。
蒋娜看了唐玦一眼,拍了拍她肩膀。
“拿一下。”
“什么?”唐玦真的吓了一跳。
蒋娜望了望窗边示意。
“哦……哦。”唐玦动手,将那纸袋拿过来递给蒋娜。
她没看楚玊。
转了转手,楚玊接过,也没问这里面是什么。
“谢谢,麻烦了。”她和蒋娜说。
第一辆车走之后,蒋娜还要结账,开发票,再打车,拖得有点久。
大二的宿舍靠北,他们在北门下车,告了别就各回各宿舍。
凌晨。
唐玦重新遇见楚玊,是在弓湖边的长椅。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在路灯下,湖波荡漾。
唐玦靠近,坐了下来,还是长椅两端,和上次嗑瓜子一样,这次中间不是瓜子,是那个装情书的纸袋。
“我要从南门出去,经过这儿。”
很莫名其妙的解释,她想说她不是跟踪她来的。
楚玊将手上看完的信折起来收回去,再拆开一封,她轻飘飘回了一声嗯。
表示知道了。
楚玊在看信,唐玦没事做。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眼之后,唐玦觉着和楚玊呆在一起变得有点奇怪,也不算奇怪,就是……会有些局促。
有点紧张。
楚玊看信看得很快,半分钟一封,拆开,又很快放好。
唐玦好似就是坐在这陪她,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
湖风吹。
时间不长,不短。
楚玊把最后一封信放回纸袋里。
然后她将整个纸袋拿起来,打横折,折三圈,把所有信裹在里面。
楚玊将手腕上偶尔束头发用的黑色橡皮筋取下来,将这个纸袋套住,确保里面里面一封信都不会跑出来,于是手上的纸袋变得板砖形状。
不远处的小卖部早关门了,铁栅栏紧闭,旁边有个套黑色垃圾袋的敞口白色塑料垃圾桶。
楚玊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过后,用力,将整袋情书投进去。
抛物线。
清脆的,响亮的,咚的一声。
这些信,从一个信箱,到另一个信箱。
就一眨眼。
唐玦没想到,这人这么随意就扔了。
她先选了一个不太重要的问题问:“你不怕被人捡到啊?”
楚玊:“不会,明早六点会有人来收垃圾的。”
惯犯啊……
“嗯……”唐玦开口:“呃,你要出去随便说一声,说你有男朋友了,也不用这么麻烦,不是?”
她尝试找到一个没有很在乎,只是随口建议的语气。
嗯,没有很在乎。
楚玊才是真的漫不经心,她说:“我没有兴趣跟不相干的人解释自己的生活。”
唐玦:“哈哈,哦。”
然后楚玊:“而且,我也没有男朋友。”
唐玦:“哈?你……你不是——”
楚玊抬眼问一句:“你从哪里听回来的这种事情?”
唐玦:“我猜的,上会儿,你打电话……呃我以为——”
楚玊的笑止住了她要说的话。
有一阵酒气蔓延出来。
楚玊的笑化得比这湖面还波澜。
“那是我哥。”她说。
“你哥,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哥。”唐玦有些懵:“我是说,网上的那种听说。”
“他比较低调,从事的也不是幕前的工作。”楚玊解释:“没必要出现在网上。”
唐玦“那他……从江州来,探望你?”
他们一家,江州人,也是网上听说的。
“不是,首都。他在首都工作。”楚玊有问必答,听话得很:“大学老师。”
“首都……首都大学?”
“是。”
“你们关系挺好的吧。”
“嗯,是很好。”
楚玊说着说着,将手臂搭在扶手上,撑着头,越讲越慢。
唐玦盯着她,又问:“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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