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眼见为实……”
谈不言的话说了一半,正留给人无限遐想时忽然身体一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栽倒进计辞的怀中。
夏季的山中从不缺乏虫鸣,以往的计辞从不觉得嘈杂,甚至还会无聊的听一听,但今日他只觉得异常的扰人心烦。
就着谈不言倒下的动作,计辞不仅没有动,抱着谈不言的手还更用力紧了紧,似是在平复心情,他的神情很是珍重,好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般,眼底尽是觊觎、不舍。
他同相予潮不同,阿言也同水茹笙不同。
谈不言同人族一样重要,他只要守护好人族,守护好谈不言就够了。
他做不到相予潮那样二者兼顾,便只能牺牲掉阿言的感情……
这一刻,计辞头一次觉得自己还有肉身,不然他的心脏为什么这么痛呢?
他抱着谈不言顺势靠坐在树下,颤抖着抚摸谈不言的脸,一寸一寸,想要将他的面容刻在心底,永不忘记,直到生命的尽头。
其实,他知道阿言的想法,阿言误会了,他确实是因为相予潮而愧疚,可又不只是对相予潮,他最愧疚的是他啊。
若是阿言知道他的决定,一定会恨他吧。
可他没有办法啊……
日光逐渐西斜,计辞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坐在那里,似是想要永远这么看下去,但没机会了。
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年献祭而成的封印这些年来早就摇摇欲坠,随着那些天魔附在人的身上,封印越来越弱了。
他同指骨完全融合后,走出死亡山脉之时,便察觉到封印——破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温暖。
计辞将头埋进谈不言的脖颈处,嗅着他的味道,疯狂克制着想要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的冲动,可一滴接着一滴的刺眼的红依旧落在谈不言的脖颈上,计辞慌忙去擦,脸上的血泪却越来越多,他根本擦不干净,反而还弄脏了谈不言。
发现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计辞干脆放弃了挣扎,抱着谈不言,绝望的一声接着一声唤道,“阿言,阿言,我的阿言啊,我心悦你……”
他凑到谈不言的耳边,低喃着,渴求着,克制着,“阿言,忘了我吧,阿言,你会是天阳宗最恣意的少宗主,此后天高任鸟飞,我的……阿言啊。”
……
谈不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一切混乱极了,一会儿是几岁时,一会儿又是在战斗,乱七八糟搞得他头很痛。
捂着头费力从床上坐起来时,忽然身后一双手将他扶起来,谈不言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他爹。
只是他爹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胡子怎么都这么长了,头发也乱糟糟的。
还有这衣裳,怎么衣角都破了?
难不成宗门没落了?
没钱了?
“爹,你怎么了?我这头怎么这么痛啊。”
谈昊见谈不言醒后松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道,“儿啊,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啊,洲儿不过是顽皮了些,你小时候比这更过分的事都做了,爹也没这么气啊,怎么还气晕了过去。”
“什么?”
谈不言本就头疼,这时候听到谈昊的话只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就要重新躺回去,不料被他爹一把拉了回来。
“儿啊,这教导孩子可不容易,你现在知道这不比管理宗门简单吧。哎,想我儿是天阳宗最年轻的宗主,竟被自己儿子气晕了。”
谈昊说着竟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眼神颇有些无奈。
“儿啊,你这脾气可得收着些了,对其他宗门就算了,好歹能教训一顿出气,这自己儿子,可不好下手。”
谈不言越听越觉得不对,他在说什么呢?啧,头好痛啊,到底是谁把他弄成这样子的!让他知道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
“爹,你到底在说什么?哪来的孩子?”
第六十三章 想拆了他
谈不言没等他爹响应,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噔噔”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随着门被推开,声音的来源到了他面前。
那是一个长的很眼熟的小男孩,看起来不过是四五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的,小脸很精致,浓眉大眼,煞是可爱。
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特别眼熟。
“爹爹,对不起,不气不气。”
见他的视线看过去,小孩瘪了瘪嘴,声音隐约带着哭腔,向谈不言扑了过来,似乎是想要钻进他的怀中。
谈不言的头还是很痛,可在那孩子即将扑进怀中时,下意识他的眉头简直蹙成了川字。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这孩子绝对不是他儿子。
在那孩子即将上床时,谈不言手指轻轻一勾,下一秒那孩子便被控制在半空。
他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眨巴着眼睛疑惑看着他,以为谈不言是在同他玩,拍着手笑着。
旁边的谈昊却清楚他的儿子,现在这个阶段警惕是对的,即使有他在身边,他的儿子仍然能保持这种警惕,他这下可真的放心了。
乖儿长大了,日后若是发生了什么,他也能放心将天阳宗交给他。
想着谈昊的思绪不由得飘回那日,只觉得计辞给他抛了一个大难题,这要是让乖儿发现他骗了他,这得多生气啊。
不过那日计辞抱着乖儿回来时真的吓到他了,乖儿躺在计辞的怀中一动不动,脸颊和脖颈处的血迹让他以为乖儿受了重伤,幸好,幸好乖儿没事。
“哎呀呀,快把洲儿放下,都是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莽撞。”
谈昊适时打断谈不言的思考,说话间已经将洲儿带到了怀中逗着。
他知道他儿很聪明,洲儿瞒不了他多久,当然,他也没想瞒多久就是。
洲儿的存在只是为了转移乖儿的注意力,那段记忆丢失就需要一段记忆补上去,其实他原本也不必这么着急,任由时间慢慢掩盖也是没问题的。
可现在不行。
现在这个时间段,不能节外生枝,而且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经历让乖儿接受。
必须要在乖儿下一次见到计辞前让他接受这段记忆,那样他才不会对计辞产生怀疑。
计辞想的倒是周到。
窗外的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谈不言看了谈昊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目光移到了洲儿的身上,随后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不记得了,爹,我想跟他单独呆一会儿,可以吗?”
谈昊没想到乖儿竟然这么轻易就应下了,心底疑惑,但乖儿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说得多了反而会露出破绽,便将主场留给了洲儿。
希望乖儿不会发现他是个傀儡。
毕竟是高级傀儡术,之前乖儿并未接触过,应是看不出来吧。
没关系,若是乖儿看出来了,那就是他没看出来,话嘛,就是圆来圆去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察觉到谈昊已经走远,谈不言收起脸上的笑容,指尖一勾,洲儿又被扔到了半空。
此时洲儿的脸上再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仿佛刚才的模样都是谈不言的错觉。
他从醒来就觉得不对劲,到处都奇怪,尤其是他这头怎么这么痛,痛得他近些时候的事情都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随着他的清醒,头疼也在逐渐缓解,只是缓解的很慢。
以至于他在看见洲儿的第一眼时,就想要将他拆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面前的洲儿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身体不停晃动,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整张皮似是假的一般,下一刻整个人一憋,那张皮轻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一只老鼠出现在皮下,正费力从下面爬出来。
说是老鼠又有些不准确,那家伙的体型同一般老鼠差不多大小,甚至还比正常老鼠小些,眉心处有一块白色的印记,类圆形,中心似是一把剑,就是太小了,看得并不清楚。
他的尾巴极短,四肢又很长,最让人惊讶的是那双眸子,瞳孔分明,同人眼无异。
“王,属下尊主上之命,特来寻您。”
那鼠口吐人言,说着直立起身体,恭敬行礼。
“寻我?哥哥他……知道我在这儿?”
谈不言瞳孔瞬间放大,满脸震惊,手紧紧的攥着,整个人一激灵,脑中瞬间闪过多种念头,最后只剩震惊。
他的话还未说完时,就见面前那只鼠身体忽然被白光包裹,那双人一样的瞳孔瞬间变白,下一刻,整只鼠似是失去了意识一样,呆滞地站着,身上的白光逐渐放大,最后汇聚成一个人形。
人形逐渐凝实。
那是个浑身散着贵气的男子,一身白衣,腰间挂着一块白色的毛绒绒,似是什么动物的尾巴。
男子只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散着说不出的威严。
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外表,书卷气十足,看着似是端坐于天边,不惹尘埃的仙人。
一双桃花眼看着他时笑起来温柔极了,谁又能想到这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妖皇呢?
“哥……哥哥!”
在人影出来的剎那间,谈不言惊喜地叫出声来,从床上跳下来就扑进了那人的怀中。
直到紧紧搂着他,谈不言依旧感觉自己是在梦境中,他又看见哥哥了,真的不是梦吗?
若这是梦,让他慢点醒来吧。
他好想哥哥。
眼角逐渐湿润,谈不言的手很紧,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以及胸腔中震动的笑意,抱了许久的谈不言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往前面的白衣上蹭了蹭,这才后退一步。
“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莽撞。”
谈宸无奈笑道,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顶,“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笑面虎做派的妖皇,此时宠溺的看着谈不言,哄孩子的语气说着,若是被外人瞧见,都不用脑子思考都会认为谈不言是小妖王。
纵使那位小妖王已‘死’去多年。
“哥哥,我没有,我就是……太想你了。”
声音到最后,谈不言的语气有些沙哑,说话间还不忘伸手摇了摇谈宸的胳膊。
“想我,你还要离开。”
谈宸说着伸手敲了下谈不言的鼻子,虽然是抱怨的话,可是语气中没有半分生气,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谈不言心底的愧疚更重了,哥哥从来都没有怪过他,甚至连他做出这种决定都……
当年他为了不让哥哥难过,选在渡劫时死去,原想着是自己技艺不精,哥哥应该不会太难过。
可怎么可能呢?
“哥哥,对不起,我……”
“好了,我不生你气,若没有我暗中帮你,你能这么顺利吗?”
谈宸的话好像重重给了谈不言一拳,他似乎没有听清一样,脸上的表情都凝住了,谈宸好笑的掐了他一下。
“死都不怕的人,我的话这么可怕吗?”
好不容易回过神,谈不言依旧不敢置信。
“哥哥,你帮了我?”
“那不然呢?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你这么喜欢他,我能不帮你吗?”
听到谈宸话中的喜欢,谈不言的头更痛了,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继续想下去时头很痛,但能记起的事更多了。
那个人对他很重要,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只是他为什么现在记不起来了?
“你啊你啊,就是个被喂忘情水的命。”
第六十四章 真身降临
霎那间,似有一股凉意从头上灌下,谈不言脑子瞬间清明。
是了,他想起来了,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他曾经有过几次。
哥哥为了让他忘记那个人,可没少给他喂这种东西,以至于他都有免疫力了。
不过这东西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只是效果非常短暂,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只需要几个时辰疼痛便可缓解。
部分失忆的功效只存在于疼痛期间,一旦疼痛消失,记忆也就回来了。
所以这东西对他很鸡肋,只是徒增痛苦。
“是谁?”
谁给他灌下的?谁想要让他忘记计辞?
许是因为哥哥点出了这种东西,记忆归来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疼痛感几乎是瞬间褪去,他想起来了。
是计辞!
为什么?
“哥哥,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意识到是计辞的那一刻,谈不言的脸瞬间惨白,他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计辞没有理由给他喂下忘情水。
谈宸看着谈不言的那双眼睛,又一次的认识到他的弟弟是真的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小小的一只,怕黑怕冷怕饿,趴在他的怀里不肯离开一步的雏鸟,他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并以自己的速度的成长着。
他曾经放手过一次,这次,他没有理由阻止。
“域外天魔真身降临。”
“什么!真身?”
最初附在人身上尚且难以对付,真身降临,这得多棘手!
“计辞呢?”
谈宸看着谈不言满脸焦急的模样,无奈的叹口气,边伸手捏住谈不言的脸,微微用力拽了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哥费劲力气来找你,你就惦记你那个计辞?他没事,天魔的事也不必着急,应对之法又不是没有,现在,你先听我说。”
听到哥哥的话谈不言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出去呢,就听见他哥的‘大逆不道’之言。
“小言,我要你回妖族暂代妖皇一职。”
“哥,你说什么?!”
谈不言的声音猛地拔高,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不好使,忘情水难不成有什么副作用?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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