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低级的激将法。
云绥是谁,云绥是……可以失去任何东西,但唯独不能是脸的人。
俗称,死要面子活受罪。
云绥一点一点抬起头,死死盯着迟阙的眼睛,把推远的手机缓慢又坚定地拉回来。
迟阙挑了下眉,抬手把进度条往回拉了一点,顶着旁边杀人似的目光理直气壮道:“刚才错过了很精彩的情节。”
云绥恨不得把他塞进屏幕里和“美女姐姐”脸贴脸。
“继续看吧,很经典的片子,剧情很不错呢。”迟阙的声音依旧很温柔,一点看不出来开他正在进行怎样的暴行。
云绥只能打落牙咽肚里。
不得不承认,岛国朋友虽然时不时抽风,但鬼畜是一点不马虎,鬼起来一点不给怕鬼的人活路。
第三次被吓到脸时,云绥觉得他已经成了一棵花椒树——麻了。
原来魂不守舍的感觉怎么新奇,意识出窍以后站在旁边疑惑并且嘲讽自不量力的躯体。
中后期高潮来临之前,云绥已经被吓出了生理预感,心跳突飙一百八,但又该死的生出一点“看都看了”的好奇,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屏幕。
熟悉的黑色长发出现时,云绥眼前突然一黑,温热的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
手机似乎被旁边的人动了动,耳机里的影片声戛然而止。
迟阙放开了手。
“不,不看了?”云绥愣愣地看向他。
“嗯。”迟阙应了一句,懒洋洋地抻了抻胳膊,轻轻挑起嘴角,“有点吓人,不看了。”
云绥被吓得智商跳水,嘴比脑子快:“怎么,你怕了?”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迟阙转过来时,云绥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转过来的人唔了一声,深黑的眸子里揉进一点昏暗的碎光,带着难分真假的温柔,安静地看了他几秒,含糊不清的笑问:“有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笑着时,少年气里夹着低沉,像低音的钢琴曲。
云绥的神思不受控制的飘了一下。
“好吧,那就算我怕了。”迟阙很无所谓地笑笑,“刚才捂你眼睛的时候有人给你发了微信消息,有提示。”
云绥片刻的恍惚回归正位,摩挲了一下指尖,点开微信。
来消息的人居然是周一惟。
【绥哥,我收到你和迟哥给我带的东西了。】
【栀姐告诉我你们还在楼下等我,谢了,兄弟。】
【你们回去吧,天儿都这么黑了,家长该担心了,手术结束我会发消息告诉你的。】
云绥斟酌了半晌,敲下一行字。
【随便:能撑住不?】
对面回的也很快。
【章鱼丸:说实话,不能。】
【章鱼丸:但是不能也得能啊,我妈刚还在哭呢,我要是也哭了,她不就更害怕了吗?】
行,挺坚强。
云绥微微皱了下眉,刚要发消息问他确定不需要自己陪着时,对面先他一步发了过来。
【章鱼丸:我能行的,再说了,这不还有栀姐在呢么?栀姐可比咱们稳重多了,大不了我就对着她哭,她不会不管我的。】
云绥被他逗笑了。
【随便:你就是仗着栀姐心软。】
【随便:那我们先走了,正好迟阙身体不舒服,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章鱼丸:[收到.jpg.]】
“走了迟黛玉,周一惟说不需要咱们了。”他站起身,一手搭上迟阙的肩膀。
迟阙刚要起身就被迫停住动作,似笑非笑地抬眸:“你说什么?”
“说你风华绝代,才华横溢。”云绥张嘴就胡扯,“黛玉妹妹可是大才女,夸你还不满意?”
这自然又不做作地倒打一耙。
迟阙哼笑着站起身:“满意,怎么不满意?夸得我像找棵垂杨柳比划一下。”
云绥:“……”
能不能不要什么烂梗都玩……
两人打闹了这一通,云绥本以为他的恐惧已经被冲淡了很多。
然而事实却是,下凉亭的路黑的像是望不到头,路边昏暗的灯光下晃着一个轻飘飘的白色影子。
还越晃越近……
“唔!”云绥在发出尖锐的爆鸣前捂住自己的嘴,一把抓住手边的东西。
被抓的“东西”触感很柔软,还带着一点温度。刚被抓住时挣了一下,又安静地任他抓。
那东西飘了一阵,忽忽悠悠地停了下来,挂在了树枝上。
原来是个白色袋子。
云绥长长松了一口气。
被他握住的东西突然轻微地晃动起来,云绥刚平稳的心跳又是一阵加速。
“云绥同学——”拿腔拿调的的声音拖着尾音在他耳边响起,迟阙举起胳膊冲他晃了晃:“握够了吗?”
云绥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随手握住的居然是迟阙的手腕!
“我,我不小心。”云绥立刻撒开手,为自己的下意识反应苍白辩解,“天黑了,没看清。”
真是鬼都不信的鬼话。云少爷在心里扶额。
空气安静得令人窒息。
“嗯,行。”迟阙点了点头,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快走吧,要打不到车了。”
居然没有戳穿他拙劣的伪装!
云绥惊了一下,赶忙闭嘴跟上,只当这事根本没有发生。
两人到家时已经接近十一点,迎接他们的只剩下管家。
年过半百的管家为两人端来温牛乳,慈和地嘱咐:“小少爷,夫人临时出差,已经去飞机场了。她让我叮嘱您和迟少爷,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云绥“哦”了一声,有点失望。
林女士和常年在忙,但时不时抽空回家看一眼的云野不同,她一旦写起原创剧本来,动辄两三个月不见人影不说,有时候甚至连通讯都不一定有。
和人间蒸发差不离。
他本以为林女士跟完上一个剧组能休息两三个月,没想到才一个月就又走了。
“我去洗漱了。”他放下空杯子要上楼,又转过头冲迟阙招招手,“走吗?”
迟阙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有点心不在焉,但仍然抬头“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起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平时偶尔也会一起洗漱。
但这一次,云绥站在镜子前刷牙,迟阙却什么都不做,倚在门框边看他。
被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云绥也有点毛毛的。
“怎么了?”他倒掉漱口水,终于忍不住问。
迟阙抿了抿唇,通过镜子看着他的眼睛,迟疑了两秒才没头没尾地说:“十月三号是我十八岁生日。”
“对呀,怎么了?”云绥擦干净手,疑惑地问,“你提前跟我要礼物?礼物没有,要命一条,敢要的话成人礼上我……”
他突然明白迟阙的意思了。
“我成人礼的时候,圈里人都会来,阿姨也一定。”迟阙替他把心声说出来,侧身进了洗漱室,淡淡道,“用不了多久的。”
云绥愣在原地,哑然。
“你在安慰我吗?”他学着迟阙的姿势靠在门框边打趣,“看出来我不高兴?”
被问的人拘了一捧清水拍在脸上,没有回答。
他越回避云绥越来劲,干脆不走了,就站在门边等他。
云绥耐心地观摩了一遍迟阙的整个洗脸刷牙过程,等这人收拾停当便继续追问:“你刚才是在安慰我吗?”
迟阙转过身,露出一个标准微笑:“当然不是。”
他伸手扳住云少爷的下巴,轻轻把人的脑袋转到侧边,不咸不淡道:“我哄你呢。”
云绥:“……”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他轻啧一声,拍开迟阙的手。
迟阙回手关掉洗漱室的灯,推着他的肩膀往前:“睡觉,好奇心害死猫。”
云绥被他一路推到双层床边,长牙舞爪的挣扎也无济于事。
“你快上去。”迟阙指着栏杆冲他抬了抬下巴,“你上去我才好关灯。”
云绥好奇失败,拉着脸冲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收拾才爬上床。
房间的光源消失,黑暗中,下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云绥只好闭上眼睛。
没成想一闭眼,眼前就是“美丽”的贞子姐姐冲他扑过来。
云绥:“……”
他又换了方向侧躺着,贞子姐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了。
云绥:“……”感觉脚底凉凉的。
继续换方向,贞子姐姐冲他伸出手。
云绥:“……”
如此往复了不知道几个来回,他几乎回顾了电影里女鬼的各个经典动作。
越睡越清醒。
黑暗和恐惧里,云绥的无感被放大数倍,甚至能听到下铺的人轻微的呼吸频率变动。
他咬紧后槽牙,探出脑袋用蚊子叫似的声音问:“迟阙,你睡了吗?”
第34章 同床共枕
“迟阙, 你睡着了吗?”
云绥第四次叫他时,下铺的人似乎终于认输了,无奈地回复:“你又怎么了?”
迟阙似乎是从半睡半醒的状态里被他硬生生叫起来的, 嗓音里满是浓重的困意, 还有一点被吵醒的烦躁。
云绥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表述。
要他直接说怕鬼睡不着吗?
房间里安静了一阵, 本就贫血刚缓过来的迟阙耐不住困意, 压下烦躁催促:“到底怎么了?你需要什么快说, 我给你拿, 我真的很困了。”
云绥还是一声不吭。
迟阙服了,只好抬高音量警告:“再不说我睡了。”
“哎你别!”云绥一秒滑跪,一叠声阻拦,“我说我说!”
他咽了口唾沫,迂回地问:“你觉不觉得, 现在时间还挺早的?”
迟阙静了两秒,真情实感地回答:“不觉得。”
云绥:“……”
云绥契而不舍:“咱俩聊会儿天呗,你看现在才……”
他打开手机屏幕,上面明晃晃的写着:01:05
云绥又把手机放下了。
迟阙迷糊的睡意被他耗得七七八八,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烦躁抢白:“你有话直说。”
云绥心里的火气噌的蹿起来,掀了被子硬邦邦道:“是谁按头让我看鬼片的?”
下铺顿时沉默了。
又过了几秒,迟阙疑惑中带着震惊地反问:“这房间又不是只有你,我就睡在下铺, 你还会害怕?”
云绥:“……”
真是丢脸到家, 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我怕怎么了?”他把掀开的被子重新拽回来, 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趴在床上不满地哼哼, “那么多校园鬼故事不都是上下铺吗?妨碍鬼了吗?”
这话听上去不乏道理,但又似乎哪里不对……
迟阙惊讶:“你还看鬼故事呢?”
云绥:“……这是重点吗?”
不许怕鬼的人刷短视频吗?!
云绥把脑袋砸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耍赖:“你作的孽, 你得对我负责!”
下铺又安静了,似乎在重塑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迟阙妥协般叹了口气,问他:“你说,要怎么办呢?”
云绥紧紧揪着被子边缘,猛然间也被问住了。
他攥着被角陷入沉思,一个有点神经的想法逐渐成形。
“你上来陪我睡吧,反正……咱俩都是男的。”他说到后面不知为何愈发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可以是可以。”出乎意料的,迟阙没有拒绝。
他沉吟了一下,真诚反问:“你怎么确定上去的是我呢?”
云绥:“……”
“如果我说我下去,你是不是还要问,怎么确定下去的是我?”怕到极致,云绥居然诡异地冷静下来,甚至还能寻找逻辑漏洞,“我们都只能自证,上和下有什么区别吗?”
真是精妙的推理。
云绥一口气说完心脏还在怦怦跳,却不影响夸自己。
“好吧。”下铺的人叹了一声,“你赢了。”
床下传来掀被子的布料翻动声,云绥感觉到上铺轻轻晃动了一下。
“让让。”一只手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小腿,语气懒懒的。
云绥连忙把腿收回来,迟阙顺利爬上来,坐在另一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夜色里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云绥莫名笃定他就是在注视着自己。
他把被子拉高,遮到鼻子下方,闷闷地问:“你干嘛还打坐?”
黑暗里,迟阙的影子歪了歪头,幽幽道:“我在想,你要和我盖一床被子吗?”
云绥呆住了。
“我上来的时候忘了搬……”
迟阙摸了摸鼻梁,思索一番正要翻身下去,云绥拉住他的睡衣下摆,把自己从被子蚕蛹里解放出来,拍了下旁边的空位小声道:“你睡吧,双人床,双人被子。”
他说完又有理有据地找补:“两个双人被放在一起太占地方了。”
“你确定?”黑暗里的人影动了动,像是要躺倒,“我很困,躺下可能就不乐意再起了,你反悔了就自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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