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好好的吗?您消气,您消气!”云绥讪讪地陪着笑,旁敲侧击问,“话说他们几个打算怎么处理?”
“迟家的律师已经过来了,听迟家小子的意思,怎么重怎么判。”王栎鑫往门口看了一眼,又嫌弃地横了云绥一眼,“你看迟家小子多成熟稳重,去找你的时候知道叫人录像留证,来警局直接把律师叫来专业沟通,你能不能学着点!”
云绥不服地“哼”了一声,心说你是没看到迟家小子冲动地差点掐出人命来。
想到迟阙掐着那人喉咙时面无表情的脸,云绥心里一突,拐弯抹角地问:“迟阙叫的律师?他现在是不是挺生气的?”
王栎鑫挑了下眉,不答反问:“你怎么好像还挺怕他的?”
“瞎说什么呢!”云绥虚张声势地拔高音量:“我怕他干什么?我就是不想他控制不住情绪在警局里胡来!”
“呵!”王栎鑫不以为意地嘲了一声,“那正好,迟家小子估计也和那边交代完了,我去处理事情,叫他进来看着你。”
他说完就起身拉开门,把等在门口的迟阙请了进来。
云绥看着门口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到嘴边的阻拦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迟阙轻轻关上门却并不过来,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专注地盯着手机。
气氛凝固的让人窒息,云绥几乎要被他的沉默冻成冰雕。
他努力地咳嗽了一长串,面前的人终于屈尊降贵抬头赏了他一个眼神。
“那个……我有点渴。”云绥眼神飘忽,指着不远处的桌子不敢看他,“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水杯?”
迟阙漆黑的眼珠轻微转动了一下,似乎在衡量他和桌子之间的距离。
片刻后,他四平八稳地开口:“你伤的是腰,不是腿,不至于三米都走不过去。”
云绥被他噎得接不上话。
迟阙也不等他继续张嘴,低下头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云绥摸了摸鼻尖,努力找话题:“你在忙什么?”
迟阙头都不抬:“事。”
云绥:“……”
“呃……是什么事呢?”
“重要的事。”
云绥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很不爽。
虽然他确实为了给这几个人加重刑罚以身犯险,但最终结果是符合预期的不是吗?
这人不也配合他,主动把严重性提到了故意杀人吗?现在和他秋后算账算怎么回事?
云少爷越想越觉得有理,心说自己不能被他轻易拿捏,一定要找回场子来!
他盯着门口的人酝酿片刻,中气十足地质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迟阙虽然在打字,余光却一直关注着他的小动作,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绷不住笑了出来。
“确实。”他敛起笑容,冷着脸正色道“总要让你长个教训。”
不等云绥解释,他先反问:“虐猫最多罚款拘留,但持刀伤人可以判刑,所以干脆刺激他们拿刀对你动手是吧?”
“但是,你哪来的自信笃定他们没胆子杀人,或者笃定你万无一失?”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双手撑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圈在手臂之间的人。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来的再晚那么怕一秒,那把刀就会直接从你后背捅进去,重伤或者是丧命?”
云绥被他圈在狭小的空间里,只能抬起头看他。
可能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有多么莽撞,他浅棕色的眸子里终于浮现出惊惧和后怕,琉璃眸里泛起一一层薄薄的水雾,长而翘的睫毛心虚地颤动着。
迟阙心里一软,长叹了一声垂下头,像是把脑袋埋在他颈间,低低地呢喃:“我当时看到的时候……真的很害怕。”
高度紧张的大脑放松下来,沉着冷静的表皮出现裂痕,迟阙的嗓音细微地发着颤:“如果再晚一点,我可能就要在抢救室门口……”
他话还没说完,腰间忽然一沉。
“对不起。”云绥双手抱住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手掌温柔地揉着他的后心,“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他拍着迟阙的后脊背,就像那个怕鬼的夜晚迟阙哄他一样,轻声哄着:“我在这呢,我好好的,不要害怕了。”
迟阙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后缓缓放松下来,云绥趁机把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两人一坐一站,坐着的那个紧紧扣住站着那位的腰,安抚地轻拍着。站着那位用身体把坐着的人笼罩住,就像一个保护罩。
纠缠的相拥青涩温柔,还含着不为人知的,连主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密和依赖。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拥抱被迟阙的来电提示音打断。
“没关系,钱不是问题,猫咪活下来就好。”
“麻烦先在那寄养到彻底康复,不太会照顾生病的小猫。”
“好的,谢谢。”
云绥听着他的电话,渐渐拼凑出内容,顿时眼前一亮。
“你已经给小猫找好治疗了!”他等迟阙挂断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活下来的机率大吗?”
“嗯。”迟阙转过身,柔和地笑笑:“是常年照顾兰德的兽医,小猫没伤到重要脏器,活下来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太好了!”云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可以说是今晚到现在唯一的好消息。
“要先叫云家的司机送你回去吗?”迟阙问。
云绥皱了皱眉:“你不回去吗?”
迟阙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云绥心里一跳。
下一秒,迟阙嘴角勾起一个他熟悉的,批发式抱歉笑容。
“我可能,最近几天都不回去了。”他抬起手机冲他晃了晃来点提示界面
提示人赫然写着——虞兮。
第43章 成人礼
正如王栎鑫所说, 当晚云野就从隔壁市连夜开车赶了回来。
云绥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被他爸破口大骂。
云野对云绥向来保持宽松放养,只要大方向不出问题, 一般不会干涉儿子太多事。
这是第一次, 云野指着他鼻子教训了一个小时, 批评到口干舌燥才堪堪停下来。
云绥自知冲动, 乖乖低着头任由他骂。
“你自己长长记性吧。”云野心累的坐在沙发上, 撇开脸, 眼不见心不烦,“你妈明天回来,你看怎么和她解释。”
云绥心里一紧。
说实话,他宁愿让他爸骂个狗血淋头,都不想他妈在这个节骨眼知道。
林女士作为文艺工作者, 极其敏感且富有想象和共情能力,知道这件事指不定要怎么脑补。
果不其然,第二天林薇一下飞机就扑过来紧紧搂着他,眼泪扑簌扑簌掉个不停,生怕一松手儿子就没了。
“好啦好啦,别担心啦。”云绥回抱着她安慰,“妈,我没什么事, 别哭啦。”
“你吓死我了!”林薇带着哭腔似乎想狠狠锤他一下却又不舍得, “我都听你爸说了!那刀差点就从你心脏捅进去了!”
“没有没有!你别听他吓唬你。”
云绥一边安慰一边不着痕迹地瞪了他爸一眼, 又在心里对某个不在身边的人竖起中指。
其实那把刀对着的并不是他的心脏,只是迟阙昨晚后怕之下想让他长个教训, 故意把事情说严重了几分。
于是,“谣言”就这样诞生了。
等到云绥察觉不对时, 他“差点命丧刀下”的刻板印象已经掰不过来了……
算了,改不过来就当给他们一个发泄恐惧的途径了。
云少爷自我安慰道。
“这次成人礼,我们要好好感谢小迟的救命之恩。”云野把母子俩搂在怀里安慰着,沉声道,“老王都告诉我了,多亏他扑上去推了一把,刀才没插到你身上。”
“啊?”林薇连忙擦干眼泪追问云绥,“那阙阙有没有受伤啊?”
云绥摇了摇头,状似不经意道:“受伤倒是没有,只是昨天晚上他就被虞阿姨带走了,也不知道原因。”
“哦,那没事,大概是被虞兮带回去挑礼服了。”林薇松了口气,似乎又想起什么,冷冷一笑,“迟为勉能记得他儿子有个成人礼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绥低着头,没接话。
都是拿他当利益筹码,长达十八年的双亲冷暴力,补丁打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运动会的第二天,迟阙没有来。
国庆假期的前两天,云绥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其实也是好事啦。”云少爷乐观的想。
至少迟阙不会看到他准备的礼物。
作为成年人之间的礼尚往来,云野和林薇早已以云家的名义准备好了价格高昂的庆生礼。
虽然可以随父母一起,但云绥仍旧订做地毫不犹豫。
一方面有父母耳提面命的“救命之恩”。
另一方面……他真的很想看迟阙戴上的效果。
如果被本人看到这个东西……云绥估计迟阙会后悔救他。
国庆第三天,迟阙的成人礼如约而至。
云绥跟着父母进入宴会厅时,迟阙就和父母一起在门口不远处迎接着。
他穿着量身裁定的黑色缎面礼服,低调大气的花边镶在衬衫领口衬托出他优越的肩颈线,黑色的领结上点缀着一颗卢比莱碧玺,和胸口的鸽血红宝石胸针相得益彰,在水晶吊灯柔和明亮的光线下折射出美丽的光泽。
“欢迎。”他向云绥伸出手,抬起的嘴角下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云绥看着他罩着白丝绒手套的手,突然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记忆中他们二人针锋相对的记忆不合时宜的浮现在脑海里,拌嘴竞争的往昔历历在目,和这一刻的客气礼貌形成鲜明对比。
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住了到喉头的笑,握上了迟阙的手。
黑白两种颜色的手套交叠在一起,云绥抬起眼,刚好与迟阙含着笑的深黑眼眸对视。
几乎是同一时刻,眼睛的主人冲他眨了眨眼,像是某种提醒。
云绥连忙把轻微上翘的嘴角压下来,重新做出官方正经的笑容,温和又不失礼数地开口:“迟阙,恭喜成人。”
迟阙微笑颔首,点头致意:“谢谢。”
问候礼结束后,云绥趁云野和林薇同人寒暄的空挡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香槟台。
由于未成年,云野和林薇对他喝酒的管控一向很严,即便是这样的大型宴会,云绥也只能和少年儿童一起喝果汁。
“呦,我们的巨婴宝宝终于学会偷酒喝了?真是难得的成长。”
令人生厌的油腻声音从背后传来,云绥转头,只见彭铭宇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此人是南昌市少爷圈不学无术的派的领头羊,爱好惹是生非,绝技坐吃山空,被动技能狐朋狗友,和云绥这种真材实料派的带头人八字不合。
云绥瞥了他一眼,后腰倚靠着香槟台,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少爷“时髦”的尊容,懒散开口:“从被退婚到现在,你见到秦小姐面了吗?”
这句话可谓是直击痛点,彭铭宇几乎立刻回忆起被秦家人暗中痛揍,被老爹罚跪祠堂,痛骂滚出彭家。
他看着面前的始作俑者之一,整张脸绿的五颜六色。
云绥晃着手腕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欣赏了几秒河豚胀气后深感无聊,转身要离开这晦气之地。
“你不会还以为和迟阙关系好就能继续你们家和迟家所谓的联系吧?”背后的人突然阴恻恻地开口。
云绥脚步一顿。
“迟家的现在的掌权人可是对你的好朋友很不满啊。”彭铭宇语调轻快又恶意满盈,“没有父亲的支持,迟阙能风光多久呢?哦不对,应该说他还能活多久呢?”
“这个圈子里,离奇去世的儿子那你难道没见过吗?”
背对着他的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彭铭宇自以为是地以为云绥动摇时,他突然转过身,脸上带着纯然的疑惑:“你出生之前没有做过唐筛吗?”
彭铭宇被他问的一头雾水。
云绥用一种新奇中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幽幽地感叹:“这就是砸钱进大专的智商吗?”
“云绥哥,利益制衡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听得明白的。”迟熠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边,和他小声耳语,“别和他说了,我哥和叶临先生的开幕曲要开始了。”
两人正要离开,却被彭铭宇坚持不懈地拦住。
云绥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即将冲出喉咙,彭铭宇抢先问:“你知道迟阙今晚举办的机车派对吗?”
云绥楞了一秒,下意识看向迟熠,没想到迟熠同样回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原来你没有受到邀请啊。”彭铭宇一脸恍然大悟,语气怜悯又嘲讽,“据说这个派对是迟阙和迟叔叔抗争了很久才争取来,为了拉拢势力保命才举办的。”
“看来你在他眼里没有拉拢的价值啊,狗急跳墙都不考虑你。”
“你胡扯什么……”
迟熠地反驳还没说完就被云绥拉住了胳膊。
“走。”云绥沉声喝道。
两人刚进入席位,宴会厅的灯光就灭了一半,台下的昏暗将台上的明亮衬得愈发惹眼,迟阙喝和叶临师生俩踩着追光灯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
两人一齐入座,宴会厅内场顿时安静下来。
灯光又灭了一圈,一老一少同时将手置于琴键之上,欢快又不失庄重的《欢乐颂》在宴会厅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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