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幸福的。”沈郁澜眼中泪光闪烁,“妈妈,难道你不想看到我幸福吗?”
叶琼哭着哭着就笑了,“枣儿,只要你知错就改,大家都会以为你是在胡闹,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了,还是会把你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
沈郁澜难以置信地看她,“所以,你是还打算继续跟我爸过下去吗?”
叶琼沉默了。
“妈,我爱她,如果失去她,我真的再也不会幸福了。”
叶琼隐隐感觉沈郁澜说得有道理,但让一个封建环境下生存这些年的人接受同性恋,堪比让死人复生。
叶琼允许自己脱离这段婚姻,却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走向自己认为的“歧途”。这是人类本性,一种“我是为了你好”的畸形的束缚。
不管沈郁澜说什么,不管闻砚书向她保证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她就一根筋吊在那里。
“我不接受。”叶琼把话咬得很死,“只要我活一天,我就不会同意这种荒谬的事,除非我死了。”
沈郁澜疲惫地点头,“行,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也表个态。妈,你同意最好,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了。”
她认真而坚定地看向闻砚书,“我跟她走。”
她做到了。
她给闻砚书的承诺,是真的。
闻砚书眼底流转过感动而惊喜的光芒。
沈郁澜没有食言,没有抛弃她,一直一直在为了她们的未来而争取,不曾妥协。闻砚书之所以想从她那里获得更多偏爱,其实只是没有安全感。但现在,不管叶琼怎么骂,怎么吼,沈郁澜都紧紧牵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地用行动证明她的真心——姐姐,我是真的爱你。姐姐,我只选你。
闻砚书心底残缺的部分,终是从那年那场雪里的初见,到此刻沈郁澜一遍遍地“我跟她走”,真诚用心地被填满。
爱情是一辈子的事情。
而这一瞬间,就是一辈子。
叶琼气得背过身,哭得喘不上来气。
沈郁澜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闻砚书那张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让她心脏砰砰乱跳的脸,然后读懂她的口型——
“谢谢你,我爱你。”
闻砚书眼神里充满一种大爱的力量,不局限于只有她们两个人的世界。
沈郁澜最懂她,预感到什么了。
十指相扣的手慢慢被松开,沈郁澜心慌了。
闻砚书眼含不舍的泪水,还是温柔对她微笑,“郁澜,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早就应该离开了,虽然还是有点舍不得,但现在,我必须要离开了。”
只有她的离开,才能让鸡飞狗跳的枣镇恢复往日的平静,才能让那些传在街头巷尾有关她们一家人的流言蜚语,通过漫长的时间,渐渐遗忘在时光里。
沈郁澜慌张地抓住她的手,“姐姐,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的手,没有再次被拉起来。
沈郁澜急得跺脚。
闻砚书温柔擦去她的眼泪,推开她献上来的拥抱,狠心转身,把锁起来的门完全敞开,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沈郁澜,我们分手吧。”
“不,不分。”沈郁澜拼命摇头,“我不分……”
外面的人全都看过来。
叶琼一愣,“砚书,你说的是真的吗?”
闻砚书点头,当着叶琼的面,拉黑删除沈郁澜的微信,然后拔下来电话卡,扔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她大步走向车子,火红裙角飘起来的弧度,风都抓不住。
沈郁澜无法接受分开的结局,趔趄地朝闻砚书的背影追过去。
“姐姐!”沈郁澜哭着求她,“姐姐,我跟你走,你别不要我……”
闻砚书上了车。
沈郁澜使劲拍着车窗,像是情绪崩溃了,话都讲不完整。
车窗降下来一半。
她们互相看到对方的难过和不舍。
闻砚书眼尾刺红,“郁澜,你回头。”
沈郁澜慢慢回头。
目光从那些嘲讽的嘴脸中扫过,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拎着一筐鸡蛋的阿婆满脸担忧,和那些嘴不干净的男人吵得面红耳赤的栾婶儿,赵英,四娟儿,还有那些眼巴巴望过来的小女孩,她们眼中的期盼,沈郁澜看得见。
她突然明白了闻砚书的良苦用心。
闻砚书哽咽道:“郁澜,你是我的希望,更是她们的希望。”
爱可以是常伴身侧,日夜相守,也可以是为了你的理想和追求,为了那些和我同样需要你的人,为了暂时的风平浪静,妥协成一场分离。
我们的爱,足够打败距离和时间。
以前,我觉得只有把你抓在掌心,才是安全的。现在,你给我足够多的安全感,让我有勇气把你放逐到人海。
郁澜,我知道,你懂得我的心。
是的,闻砚书不用再说,沈郁澜全都懂得。
她们含泪相望。
沈郁澜紧紧扒着车窗的手,渐渐松开。
那些不能言说的默契和不能跟她远走高飞的遗憾,在两支烟尾相对时、落下来的两滴眼泪过后,永远地留在风里。
闻砚书轻轻抵着沈郁澜的肩,笑着把她推开,像是每一次调情。
那张野性而风情的脸庞,随着缓慢上滑的车窗,一点一点消失在沈郁澜模糊的眼里。
撕裂的引擎声是这场没有说再见的告别最后存在的痕迹。
眼泪干涸在脸上,沈郁澜没有回头看她离开的方向,用力咬着烟,微微弓着背,阳光追随她走向枣园的倔强背影。
站在那道小桥,她对着刺眼的光,吹出去一口烟。
想起刚才对烟时,闻砚书靠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别一事无成地来见我。”
第111章 祝你,踏过千重浪,留在爱人的身旁
闻砚书的离开, 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却没有掀起轩然大波。
过了几回太阳升起落下,田间地头八卦的那点事, 早就不是沈家了。
偶尔闲言碎语,很快就过去了。
闻砚书把县城的房子留给了她们, 只有张愿和沈半月暂住在那里。叶琼把没出嫁前家里的老房子收拾出来, 一个人住,虽然离枣园远了点, 倒也自在。经过那天一闹, 之前撕不开的脸面,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她和沈满德算是彻底分居, 也算是勇敢迈出去第一步。
沈郁澜没有失恋该有的憔悴,每天两点一线来回奔走在枣园和食杂店, 偶尔有时间就去县城练练车,她没什么变化, 该笑就笑, 该闹就闹,仿佛真的如同叶琼跟婶婶们解释的那样——
这孩子就是一时犯混,现在已经想清楚了。
说这话时, 沈郁澜就在一旁听着, 她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大汗淋漓地抬头,闷半瓶最冰的水, 笑得像是迷途知返。
叶琼十分欣慰。
沈郁澜擦干净汗, 把手机摁灭放回兜里, “妈,张姐和半月来了, 我过去一趟。”
“行,去吧。”
沈郁澜跑着过去。
张愿下车等她。
自从闻砚书离开那天,小黄就跟着不见了,张愿这几天可以说是全城搜索,看她两手空空,估计又是毫无线索。
“找到了吗?”
“没有。”
沈郁澜焦急道:“明明一直养在屋子里面,怎么就没了,能去哪啊。”
“沈小姐,该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还叫了好多人帮忙一起找,但这都十天过去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车窗降下,叼着一支烟的沈半月慢悠悠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小黄是被闻阿姨带走了。”
张愿回忆后说:“哦,我记得老板是和我说过这件事,是我忙忘了,待会儿我跟她确认一下就好。”
沈郁澜眼神从欣喜转向难过也只用了一秒钟不到,“那……那我就放心了。”
这几天,沈半月一直萎靡不振,不知跟谁学会了抽烟。
沈郁澜自顾不暇,没心思管她,把她交给张愿照顾,没成想张愿事事纵着她。
额头汗水流进眼睛,火辣辣地疼,沈郁澜两手使劲搓眼睛,疲惫地说:“张姐,你管管她吧。”
“沈小姐,如果你觉得你妹妹做错了,你可以亲自管教她,我只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张愿和沈半月对视一眼。
沈半月拿出讨人厌的德行,高调地翘着腿,“这烟不错。”
以前,沈郁澜要是看到她这样,必然是会过去抢走她手里的烟,现在就淡淡地瞄一眼,淡淡地抛出一句话,“借个火儿。”
沈半月没动弹。
沈郁澜探身过去,抽走沈半月手里的打火机,点着烟,打火机扔给她。
张愿诧异道:“你不管她?”
“我学会抽烟的时候,好像也没成年吧,自己小时候都不学好,还管别人呢。”沈郁澜扯开嘴唇笑,“半月,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有点戾气是好事,谁都不敢惹你,你比我强。”
她说了通莫名其妙的话,大步走回枣园里面。
周身烟雾缭绕,她挽着裤脚,走得很慢,时而低头,时而眺望远方,后背被汗水濡湿一大片,布料贴紧在上面,透出骨骼的轮廓。
“姐……”
沈半月喊半截的声音被张愿用眼神制止。
张愿朝她伸出手,恭敬但不失严厉,“沈二小姐,你该把烟给我了。”
沈半月嘁了一声,傲娇地把烟塞进她指缝,“你不管我要,我也给你,什么垃圾烟,难抽得要死,要不是想试探一下姐姐最近的情绪,一口我都不抽。”
邓主任和狗肉馆王家哥俩结局差不多,人已经找不到了。
钱医生处理完家里的事就来了,现在正住在县城酒店,经过几次深度聊天,沈半月好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担心沈郁澜特地跑这一趟。
张愿望着沈郁澜的背影。
没有郁郁寡欢,没有一蹶不振,有人喊她,会热情地回应。
张愿松口气,“看来沈小姐没什么事。”
沈半月没有附和,趴在半开的车窗,仰头看着张愿的脸问:“喂,你说,闻阿姨对我姐姐,是真心的吗?”
“当然。”
沈半月看着沈郁澜对别人没心没肺笑的样子,“那为什么,姐姐会这么难过。”
“她,很难过吗?”张愿并不认同,“如果难过,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呢?”
“因为……”
沈半月轻轻摇头,缩回座椅。
.
因为心里太难过了,所以才会在外人面前笑得那么开心。
比平时更开心。
沈郁澜从来都不会把真正负面的情绪传染给他人,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从小就是。
哪怕与爱人分离,哪怕再见之日,遥遥无期。
既然愿意献祭爱情,作为燃烧的太阳,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那她就不会轻易把自己熄灭。
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她不能对不起自己,不能对不起闻砚书,更不能对不起她们的感情。
所有人都认为她们这段感情是在逢场作戏,要不然分开时,怎么会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舍。
她们表演得太逼真,就连丛容和黄玖儿都有点被骗到了。
所谓坚定不移的爱情,不都是永不分离生死相随轰轰烈烈吗,哪有真爱是这样的,遇到一点困难,撒开对方的手,头也不回地就走。
就算是真心相爱,只是被逼无奈地分开,时间久了,再深的感情也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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