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奚半珠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交情也说不定,这会她忽然又觉得,事情根本就是她想的那样。
只是,她竟然到现在才察觉出来。
要说她们之间,婚姻本身从一开始就是彼此赶鸭子上架,可再怎么样,却仍然抹不掉一个事实,那就是她们之间的婚姻,是真正具有法律效益的。
在法律上,她许盈就是她的合法妻子。
可这会呢,她有些不自在。
倒不是说吃醋,没有感情的婚姻,吃醋当然谈不上。
只是,她的确是不自在。
她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也不知道今晚这人还回不回来。
小糖吃完面,收拾过后,又去茶几上翻奚半珠的剧本,对照着明天的进度。
奚半珠瞥了她一眼,看她看得有模有样,一本正经的。
她道:“行了,你回去吧。”
小糖愣了愣,抬头问:“嗯?不要我和你对一对台词么,陈韵姐说,你明天的拍摄戏份比较多,让我晚上和你对一会台词再走的。”
奚半珠没什么心情,只说:“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
小糖点点头,也没有再坚持,只说了声好,就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小糖离开后,奚半珠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垂眸瞥见腕间的手表指针一秒一秒滴答走着,房间里寂静无声,她甚至能听见那钟表里的声音。
手机在茶几上,奚半珠弯腰伸手拿过来,翻出通讯录里的号码,然后拨出去。
大约过了两分钟,那头才接通。
“喂。”听筒里声音传来,略微放低了些,一听就知道她是特意的,大约是怕谁听见。
奚半珠道:“过来对下台词吧。”
许盈和尤蓝还有顾似年还在外面餐厅,等位置排队就排了半天,这会刚点上菜。
她犹豫了下,说:“我,我没有在酒店。”
奚半珠问她:“在哪儿?”
许盈从包厢里出来,声音放低,说:“我在外面,和,和同学在吃饭。”
奚半珠垂眸听着,声音没有波澜地哦了一声,也没有多问,只说:“那九点钟能赶回来么?”
许盈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从这里到酒店,打车过去最起码还要二十分钟。
正犹豫,那头奚半珠又说:“九点钟,你准时过来吧,去你的房间。”
说完,奚半珠直接挂断了电话。
许盈愣住,站在原地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
对台词?开机这么多天,她也没有找她对过台词,而且,明天好像也没有她们单独的对手戏,只有群像戏,还是打戏偏多,总共也就十来句短话,也就两场戏,有必要对台词?
可奚半珠这样说了,许盈也只好答应,她回包厢,和尤蓝还有顾似年说,有事要临时回去。
尤蓝皱了皱眉,问她:“什么事,不吃了饭再走么?”
许盈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你们吃吧。”
说完,许盈又对顾似年打招呼说:“姐,那我先走了。”
顾似年倒没有多问,只笑了笑说:“好,路上慢点。”
酒店房间里,奚半珠挂断了电话后,坐在那里停了停,半晌后忽然失笑。
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幼稚。拿对台词哄人回来。
不过么,她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小姑娘年纪太小,经不住诱惑,上别人的当。
那个顾似年,看着就不像好人。
许盈在八点五十回来,一回来又急忙收拾房间,她今天没有让保洁进来收拾,床上的被子没叠,衣服也扔得到处都是,也来不及整理,直接全塞进了行李箱里。
她房间小,只有一间卧室,搭旁边一个小小的沙发和茶几桌,还都是通着的,没有遮挡。
九点钟准时,门铃响起。
许盈急忙去开门,看见奚半珠穿着家居服,一件黑色卫衣,底下只穿了拖鞋,手里拿着一卷剧本,站在门口。
许盈让人进来,又转身去给她倒水。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许盈又忙去找自己的剧本,找了半天,忽然又想起来,她的包还在顾似年的车上。刚才没想起来,也幸亏她把房卡放手机套后面了,不然刚刚她还进不来。
奚半珠见她停愣住,只站在那里不动,问道:“怎么了?”
许盈支吾道:“我,我的剧本没有带回来。”
奚半珠:“掉在剧组了?”
许盈没做声。
奚半珠又说:“我打电话,让小糖去拿一下。你放在哪里了?”
说着,奚半珠就拿出手机。
许盈忙说:“没,没在剧组,我,我落在我同学那儿了。”
奚半珠今晚对“同学”两个字,极为敏感。她这会已经把同学两个字,直接等同于顾似年了。
也没有再多问,只说:“用我的吧,我复印出两张。”
正好主要演员的房间里,都配备了打印机,奚半珠就把自己的剧本,复印了几张,给许盈。
许盈拿到奚半珠的剧本,看见上面有许多标记,比起她自己的剧本,批注算是很少了,可她忽然发现,奚半珠的剧本笔记,和她的都不一样。
她自己的剧本里,标注的都是到时候会怎么演,什么样的情绪,或者一些具体的动作。
可是奚半珠的批注,和她的不一样。
简洁,简短,甚至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
有一种从前念书,拿到学霸的数学卷子的感受。
对了好几段,许盈忽然才发现,她和奚半珠对的这些,都不是她的戏份。
而是她和女二号林眠的那些戏份。
一共几张纸,她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自己的戏份。
许盈有些疑惑,可奚半珠什么也没有说,只按着剧本上的剧情走,她也就没有好意思问。
对了大半个小时,忽然许盈肚子叫了一声,许盈一惊,忙开口念着剧本上的台词混遮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掩盖住,其实奚半珠早听见了。
几分钟后,许盈肚子又叫了,这会不是一声了,是长长的一声。
又在寂静的时刻。
许盈两手捂着肚子,低着头没敢看奚半珠,耳根羞得通红。
奚半珠轻勾唇,放下剧本,笑着问:“饿了?”
许盈咬着唇,没有说话。
能不饿么,她一整天都没有吃饭,说好晚上尤蓝来探班找她吃饭的,所以她特意留了肚子晚上大餐一顿,结果刚点上菜,又被奚半珠叫了回来,一大桌的菜,她连一口都没来得及吃。
奚半珠看着她身上穿着的兔子棉睡衣,浮唇笑说:“换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许盈又一怔,抬头问她:“这个点?”
奚半珠不以为意,笑说:“难不成明天早上?你换衣服吧,我也正好有点饿了,我也回去换衣服,好了来叫你。”说着,将手里的剧本合上。
也是怪无聊的,剧本里明天要拍的戏,她早就滚瓜烂熟对过好几遍了,这会拉上许盈,也不是她的戏份,两人都对得没什么兴头。
许盈正怔愣,就看见奚半珠已然离开了。
一整晚,都有些莫名其妙,说是对台词,好像也没有正经排演,对的还不是她的台词,游魂似的,这会又说要带她出去吃饭,还是大半夜。
今晚的奚半珠,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第10章 第10章
chapter 10
一切都像天马行空,许盈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居然就跟着奚半珠出了酒店,两人去吃宵夜。
也是因为同剧组一起拍戏工作,这些天,她忽然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拉近了很多。
奚半珠开车带着许盈,已经十点多了,她带她到了一家餐厅,车子就停在露天停车场,下车后,两人往前走。许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跟着她。
天气很冷,夜里的风极大。
坐在车里不觉得,一下车,就觉得冷风只往脖子里钻。
许盈缩了缩脖子,刚走了两步,脖子里一暖,抬头看见奚半珠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给她围上了。
许盈一惊,忙说:“我,我不冷……”
奚半珠打断了她的话,道:“围好。”
许盈抬手摸着身前的围巾,上面还有她的余温和气息,不知怎么的,风这样大,却像有一把火烧过来,烧*得她脸颊通红。像夏天火红的杜鹃花,一蓬蓬,一簇簇,没有比这个颜色再热烈的了。
奚半珠走在前面,许盈跟在她身后,忽然听见她开口问:“晚上不是出去和同学吃饭了么,怎么,回来就肚子叫?”
许盈:“没赶上,她们刚点上菜,我就回来了。”
奚半珠微怔,捕捉她话里的字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停了一会,才开口接她的话,说:“那怎么说,还是怪我了。”
许盈听她的话,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那话不妥当,于是又忙改口,说:“不,不是的。”
解释又解释不清楚,她去抬头望前面的人,只见她唇瓣轻轻牵着,才反应过来,不过是打趣的话。
两人一前一后望餐厅门口走,停车场离得远,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寂静的深夜里,路灯也昏黄明亮。
“学校里的学业繁忙么?”奚半珠脚步放慢,等着她跟上来,忽然开口问。
许盈轻怔,没有想到她忽然和她闲谈起来。
她轻轻开口说:“还好的,就是落下了好多节课没有去上。”
这一行就是这样,尤其是还在上学的学生,因为要拍戏,所以常常不能兼顾学业,甚至有不少的人,一再延毕,一拖再拖。
奚半珠道:“大学里就是这样,不过分数低了一点,考试不要缺席就可以了。”
许盈应了一声。奚半珠又问她是不是要期末考试了,许盈回答她:“就下下个星期。考完试就放寒假了。”
奚半珠说那快了,又道:“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这话像妈妈问闺女,许盈如实告诉她:“还好,同学都对我很好。”
“有交女朋友吗?”
许盈一顿,停住脚站在那里没有动。
奚半珠没有听见声音,走了两步也慢慢停住脚,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只见她站在那里,路灯之下,长发被风吹起,一双眼睛被昏黄的光芒映得晶亮,里面满是天真与稚嫩。
年轻到底好。奚半珠这样想。
她笑了笑,转过头不再看她,抬脚继续往前走。
许盈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纤瘦背影。她穿了一件藕色长款大衣,长卷发披在身后,被风吹起唯美的弧度。她其实有一种知性美,这一点和从前不同,是后来许盈才发觉的。
这一种知性美,大约还是年龄浸染出来的。许盈忽然想,自己如果不是十九岁,而是二十九岁就好了。十年的差距,是她迟出生了十年。
谁也没有再谈论刚刚的话题,就这么彼此不约而同地跳开了。
许盈也不知道,刚刚奚半珠为什么会突然问出那样的话来,她像走在异国陌生的街头,照着地图走着走着,不巧发了一个呆,再抬头,忽然间就迷路了一样。
到了餐厅,奚半珠带着她进了一个包厢。
餐厅看起来很高档,装修虽然简约,但很有感觉。一翻菜单,菜价果然更有“感觉”。
一个白灼菜心,要288。
许盈翻了又翻,就没看见一个更便宜的了。
奚半珠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翻菜单的表情,牵唇失笑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菜单,说:“我来吧,有没有忌口的?”
许盈说:“我不能吃辣。”
奚半珠翻了一页,问:“海鲜过敏吗?”
许盈:“不过敏。”
奚半珠点了好几样清淡的,还有一份火腿汤羹。
菜式倒是偏家常,不像那些摆盘精致的西餐。
还配了两碗米饭。
许盈忽然想起来,外婆也常会做这些菜,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外婆做菜的口味。
可有一天清晨起床,她就再也吃不到了。
菜上的不算快,可许盈吃得却很满足。大概是真的饿了,她觉得每一样菜都很好吃。
后来上了一盘虾,她还没有来得及夹,奚半珠忽然剥了好几个,放在盘子里端过来,她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奚半珠居然在给她剥虾。
奚半珠两只手指纤细,那虾在她手里,倒不像食物了。
奚半珠看她,见她不吃了,只问:“怎么了,不爱吃虾吗?”
许盈抿了抿唇,说不是。
一盘虾没有多少,奚半珠却给她剥了一大半。
许盈吃得食不知味,到最后,吃得有些多,都有些撑。
吃完已经快要十一点钟了,临走之前,有服务员进来,忽然送了一枝白色雪山玫瑰过来,笑着说:“奚小姐晚安。”
奚半珠笑着接过,说:“谢谢。”
两人往外走,许盈忽然想起来,忙对奚半珠说:“是不是还没有结账?”
奚半珠臂弯里挂着外套,指尖还捏着那枝玫瑰,说不用,“老熟人的餐厅,记账上就行了。”
许盈才恍惚明白过来,原来是她朋友开的餐厅。
那刚刚那个服务员应该也认识她,还送了她一枝玫瑰。
两人回到酒店,一起从车库电梯上去,深更半夜,倒也没有避讳什么,出了电梯,两人房间在不同的方向,奚半珠先和她告了别,说:“早点睡。”
许盈抿了抿,应声道:“嗯,晚安。”
“晚安。”
许盈开门回到房间,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站在门后那里,久久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把房卡插进卡槽里,滴一声,整个房间忽然亮堂起来,连带着空调声呜呜地运作起来。
像安徒生童话,她从书里的世界,大约是卖火柴的小姑娘那个世界,因为是同样的冬日夜晚,冰冷、漆黑、寒风,一切都是契合的。光亮起的一瞬间,她忽然就从那个世界里跳脱出来,回到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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