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鬼中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小鬼,扎了两个马尾辫,手指手上各拿着一只耳朵贴在脸侧,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耳朵装回去了。
柳泫之还没看过自己身后的鬼,于是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女鬼脑袋低歪,肚子上好几个洞都漏光,在柳泫之看向她时候,正好和她对视上了。
谢钰在柳泫之头顶翻了个身,也跟着盯着女鬼看。
她似乎有些不解她们在看什么,也跟着柳泫之也往后看。
“你在看什么?”
柳泫之回头,高沉庸整个人都趴在了茶几上,隔着老远费力的伸长脖子过来盯着她刚刚看过去的地方看,空荡荡的前方只有飘动的窗帘,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
“你看什么?有什么?是鬼吗?还是……你是鬼?!”
“不是。”
柳泫之还记得不能和人暴露自己是‘鬼’。
这里只有高沉庸身后没有鬼。
高沉庸似乎不信,他盯着柳泫之看,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张鬼脸来。
高沉庸的精神状态似乎不佳,周千雪清了清嗓子,问道:“找出凶手和找出鬼有什么区别吗?我是说,我们是来抓鬼的,如果游戏结束鬼就会出来的话,我们就只要指认凶手。可要是找出鬼,鬼才能出来的话,我们就要直接找鬼....”
落宁提议:“目前来说,找凶手方便些,先试试凶手,再试试找鬼。”
周千雪看了眼高沉庸,他仍旧死死盯着柳泫之,柳泫之也盯着他,两人就像是玩起了斗鸡眼似的,谁也不避开目光。
“如果是凶手的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观南躲在周千雪身后,提出不一样的看法,“……你们不觉得指向性太明显了吗?难道你们不觉得是鬼改动了剧本,让我们这么选的吗?她好像是生怕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似的……为什么?后面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观南看了一圈的人,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再说,就这么把事主推出去...会不会正好中了鬼的计...我们不是来抓鬼的吗?”
“可是他自己也说了,以前那些人玩的时候都会指认他是凶手,说明这个顺序没什么问题……”犹笙无所谓道:“到时候鬼一出来,我们就抓住她不就好了,有什么可纠结的,这么多人打不过一只鬼吗?”
周千雪应是:“……道友说的都有道理……”
“你是凶手?”
和高沉庸对盯的柳泫之突然开口,然后确定,“你是凶手。”
高沉庸的眼底漫上猩红,像是里面的血管突然爆裂,他无比确认:“你就是鬼!你就是鬼!!!”
高沉庸起身,抬头环顾四周,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兴奋地喊:“她是鬼...我猜的对不对?一定是鬼,她一定是鬼....她是鬼!!!”
他一边跳一边喊,好似要说给谁听,状若疯子,没人知道他在向谁讨答案。
周千雪看是事主状态越来越差,于是加快进程,说,“他的状态很差,我们加快进程,先指认凶手……”
“不行不行....”
高沉庸像是疯了,但又十分敏锐,跑过来喊着不行不行,等看到周千雪身后没有双手的影子时,突然掩面失色,惊恐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啦....你是鬼...你也是鬼,你就是鬼!是不是!快点快点收了她!杀了她杀了她……你是你是你是……”
被鬼吓疯的人太常见了,没人把高沉庸的独角戏当回事了,在这里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能人,都有自己的判断。
“先指认吧。”陆榆想赶紧抓鬼,直接开口主持:“对主持人是凶手有异议的举手。”
观南颤颤巍巍举起手,犹笙看了两边人都没有举手,把原本抱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
“八票,确认主持人是凶手.....”
随着陆榆话音一落,屋子里瞬间变黑,外面苍白的日光被吞噬,身周的黑暗一瞬间变得如沥青般粘稠,如铁沙一般裹挟簇拥着人,又冷又闷,即便寂静,也好似多了许多人。
高沉庸发出惊恐的尖叫声,“不要不要!!!!!”
继而是砰砰砰的拍门声,仓皇无措,毫无规律,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促,荷荷的喘息声回荡在小小房间里。
“看不清楚,点火。"
周千雪手上的符纸还没燃起来,最中间的射灯先一步亮了起来,将高沉庸圈进了一个白色的光圈里。
“不是我....”
【就是他!】
许多道女人的声音合在一起,掐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第40章 巴利剧本杀11
她们听到了,在自己耳边,在自己身后。但看不到,只有无尽的黑暗,她们只能看到光圈里的高沉庸颤抖的背影。
高沉庸猛地一抖,拍门的手指曲起,地上的影子扭曲,他转过头来,白炽光将他的脸上的泪水汗水油水照得光亮无比,以及脸上闪过的惊恐厌恶心虚,也被清清楚楚地呈现出来。
细微的毛孔的颤动,眼皮不自觉的抽动,瞳孔的极速收缩,手指关节弯曲的弧度,紧张佝偻的后脖颈……他身上没有一处不被看透,一丝一毫的动作都被所有人看到了。
无所遁逃了。
【我有一只镜,献魂魄吞血肉,忆我往昔,观我未来。】
【吞下我的耳朵,砍掉我的双手,切下我的汝房,剥开我的皮肉,献祭我的头颅,我记起,我记起了,是高沉庸杀我.....】
每一句话都是不一样的女声,甚至有一道极为稚嫩的女声,最后合一。
高承勇撑着茶几,汗水从眼角渗进去,他目眦尽裂。
“她在骗你们!你们清醒一点!这都是假的!!!”
【他在骗你们!你们记起来了吗?你们被他杀了!!!】
小小一间屋子就像是一场小话剧,就好似照着剧本流程,进入了演绎环节。
“不是!”高沉庸撕扯着头发、耳朵,他觉得这些东西就在他身上贴着他,每一天都跟着他,“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是你杀了我!】
高沉庸看向前面的一片黑暗,纵使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是大喊着求救:“你们信我啊,鬼就在这里,你们听到了吗?!她要杀我啊?!赶紧抓住她!!!她会杀了我的,一遍一遍凌迟,我每天都要遭受这种....我不要我不要!!!杀了她们!我要她们魂飞魄散!!!”
【我杀不死你,我只会一遍一遍的凌迟你,我要将受过的痛苦都还给你,叫你生不能死不能,叫所有人都看见你的真面目!!!】
高沉庸撕心裂肺地大喊质问:“你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的他的话。
【你还不认罪?】
“我没有罪!!!!”
高沉庸拍着桌子,汗水染红他的眼睛,脸上的肉不断的抖动着。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也就看不到他的崩溃不是来源于恐惧,是痛恨。
恨到咬牙切齿,恨到无法再遮掩暴虐。
他憨厚老实的脸在白光下显得可怖狰狞,他质问:“你们不是来救我的吗?!你们为什么不动??!!”
“抓住她们!!!”高沉庸从口袋里掏出很多红钞,从他的身上落到脚下,他蹲在地上举着钱,“抓住她们!!这些钱都是你们的.....”
一道极轻的质问响起:“你杀了她们?”
“我没有!!!”
他抬头,耳朵嗡嗡嗡嗡的,他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他张望四周,没有目标,敲打地板,忽而发怒:“是你们不关门....”
有人大声的质问:“你真的杀了我们?!!!”
好似分不清谁是谁了,是她们还是她们,剧本从黑暗处摔在了高沉庸的脚下,那道盛行绳声音厉声质问:“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你杀了人,还要利用她们赚钱!!你还是人吗?”
高沉庸挥手大喊:“是你们不关门....”
【你跟踪我,你尾随我,你抢劫我,你杀害我,你怪我不关门!!!】
“你们为什么不关门?!是你们允许我进去的!”
【我从没允许!】
高沉庸毫无道理地控诉:“你们穿红裙子,你们在炫耀,在勾引,在邀请我,你们凭什么过的这么自在……我像个牛一样,吃的少做的多,才能得一点点钱!!”
【我艳丽不是我的错!你就是驴是狗是猪,也不过是平平一个路人,我从未正眼看过你,没轻视过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就是……”高沉庸说不出缘由,最后只说:“我就是讨厌你们艳丽。”
屋子里沉默了好久,黏腻的黑暗中发出极小极小的笑声,然后放大放大放大,最后震颤得耳朵发疼。
【他毫无理由地杀我,只因为我柔弱而又张扬,我不该穿红裙子吗?】
【我还请他喝了茶。】
【我给了他钱,求他放过我。】
【我说,叔叔,你来找我父亲吗?】
【我是个护士,没能救自己,没能救别人。】
【我看到我家因为我的死而支离破碎。】
【我看着这个杀人凶手的妻子怀孕,孩子毕业,家庭美满!】
一声声控诉压迫着高沉庸蜷缩起来,他的身体加剧颤抖着,冷汗不断地从额头滑落,双手盖着耳朵,又突然松开,整个手都开始止不住的发抖,他再也忍不住嘶吼起来,脖子的筋骨绷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
【你就是这么杀我的,二十六刀,十六刀,三十六刀,八刀,十六刀,二十二刀,割喉,用皮带勒住我……】
【我记得清清楚楚。】
柳泫之看到数只青白鬼手在撕裂着他的魂魄,在触及到高沉庸灵魂的那一刻,其中两只青白的鬼手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被杀害的魂魄根本无法直接触碰到杀害自己的凶手,这种杀人犯身上都是有煞气的,会灼烧魂魄。
柳泫之几乎确定了,高沉庸就是杀害她们的凶手。
魂魄破开愈合是非常痛苦的事,魂魄被灼烧也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柳泫之正想开口让谢钰把高沉庸的魂魄拖回来,滕半梦突然出现在了白光区域内,她垂着眼睛盯着高沉庸看。
柳泫之觉得她的视线有点奇怪,好似不在看高沉庸。
“现在怎么办?”
周千雪沉吟片刻,说:“带他去警局?”
“警局?一个枪子的事,你们也太人道主义了.....”犹笙嗤了一声,说:“给我们吧,我们带回湘城去,有的是法子折磨他。”
“现在是和谐社会,你们注意影响。”周千雪不怎么赞同,“人间有人间的法,阴间有阴间的罚,这样....”
滕本梦打断周千雪的话,站在白炽光下徐徐开口。
“我们有三组人,一组一魂,带回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留下七魄做行尸走肉,直接扔到警察局,怎么样?”
这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意思了。
柳泫之比较担心的只有一个问题,“哪三组?”
“我们,湘城,还有你。”滕本梦手指经过观南和妙行婆婆的时候微微停顿,“....你们两个带他去警察局,还能赚个奖金...”
柳泫之分到一个魂,不算白来。
妙行婆婆有点恍惚,“这...他真的杀人了?还是....连环杀人....”
高沉庸浑身湿漉漉地站了起来,经过一场灵魂撕扯后,他脸有些苍白,却依旧目光沉沉地盯着黑暗看,对面是什么,他看不到,但是他听到了她们的话,听见了判决。
“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
“......我也想控制自己,可我的心理出了问题。”
“我有时候很善良,有时候很疯狂.....我认为我自己是个恶魔……比较疯狂。”
比较疯狂,四个字概括了他恶劣的犯罪行为。
“崔某对我很热情,客客气气的,真不该杀她,现在想想,有点后悔……”
“还有那个小孩,我记得是报纸上的姚某,长得太让我心痛了,所以又亲了一下,把她抱到柜子里。”
短暂的自白后,高沉庸看到了滕半梦越来越诡异的笑容后,突然掐断了回忆,请求说:“你们把她们带走,我自己去自首……行吗?”
行吗?
“狗日的赖皮麻怪,长得嘛嘛地还想得花花地。我本以为畜牲已经毫无底线了,而今我才晓得,它的底线于你来说,仍是遥不可及的天!”
犹笙一脚蹬出来,三十六码的鞋子直接踏上茶几踩上了高沉庸的脸,高沉庸刚被折磨完,根本没力气反抗。
犹笙不解气得使劲地踹着:“放心,狗杂种,我滴才艺是花式出殡,等你走了,一定让你走得老带劲了,十八地狱不用去,直接送你去魂归天地。”
犹笙挥手一抖,银片子铃铃铃的响,整个手臂上的银片子里掉落密密麻麻,各色各样的虫子来,“崽儿们,别啃死就行,还要的折磨。”
收回脚,还不忘呸一声,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方言结束语,“阿门!畜生!”
高沉庸脸色剧变,他的衣服上,皮肤上,爬满了无数细小的虫子。它们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液体。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又小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吸进无数虫子的恶臭。
虫子的脚在皮肤上爬行的声音让他几乎要崩溃,他疯狂地跳动拍打着身上的虫子,他甚至不敢张嘴,只能疯狂地用眼神求助。
柳泫之看得仔细,全然没发现头顶的小黑团子已经遛进了隔壁的屋子里。
从灯下退出来的滕半梦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柳泫之的头顶,瞳中闪过一缕淡淡的的青光,继而在一眨眼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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