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泫之也问过师傅这个问题,当时师傅和她说的是,“你积累的德和气到达一个界点的时候,才会出现正缘。你以前是时候没到,现在是时候到了。”
尧枝逐问:“既然算得出,那你怎么还会吐血啊?”
柳泫之想了想,猜测:“大概是对方不是个普通人,可能也是修道的。”
那就可以解释了。
“小泫,”谢钰收紧胳膊,突然问:“那你有没有给自己算过桃花?”
“善易者不易。”
柳泫之摇摇头,说,“玄门中常说命数既定,算与不算都没什么差别。我没想过算自己,得与失皆有,红线姻缘三生石,命定之人总会来的。”
“要是没有呢?”
柳泫之又说,“皆是命数。”
谢钰垂下眼睛,“你倒是顺应天命。”
“人如何和朝晖相争。”柳泫之开始滔滔不绝,“不过师傅说,我们修道也是在逆天改命,要是成了仙,便就是得了天命。”
谢钰不想再继续听她说师傅师傅的了。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听得头疼。”
尧枝逐自以为和谢钰站在同一战线了,痛心疾首地控诉道:“没错,她一说起这种道道道来,和师傅一个样子,和念经似的,我也一点都不喜欢听……一听我就头大,恨不得缝上她们的嘴……”
谢钰:......
柳泫之不说了,尧枝逐又开始说起来了。
第61章 谢钰不骗人的。
-
“这味儿,太香了!”
外卖忘记送烧烤料了,赔付了五块钱,尧枝逐从厨房搜罗来一袋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烧烤料,拆开闻了闻,孜然味很足,当即确定以及肯定没有过期,二话不说就沾了羊肉塞进了嘴里。
她感叹一声:“这冬天还得是烤羊腿啊。”
羊腿肉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熟的了,但边烤边吃才是享受,柳泫之切下一块肉,串在签子上,说:“再烤干点好吃,越嚼越香。”
尧枝逐蹲着等了一会儿,炭火不大,要烤好一会儿,她重新挑了个新上的鬼片,说:“我去拿汤圆。”
不过片刻,烤炉上架了一壶酒,一个小砂锅,里面的盛了开水,底下沉着颜色不一的迷你小汤圆。
柳泫之让尧枝逐看着羊肉,自己去点了几根线香,凑着烤羊腿的火堆点燃了香,烟雾袅袅升起,她先朝南拜三拜,插到庭院的东南角中。
走回来又朝着东厢房拜了拜,把六根线香插进东厢房窗沿下的青砖缝中,最后折回来,切了一盘羊肉放在桌子上。
“冬至你们也吃点。”
亡灵吃的是这祭品的气。
阿姑示意着问道,“谢娘子?”
谢钰魂体出窍,‘吃’了两片羊肉,其余的留给了阿姑。
“还是做人好……”
尧枝逐看到谢钰呆立不动片刻,就知道她去吃肉了,日子一旦舒服起来,就特别容易感性,她一时间有些感叹,“我死了之后,大概会因为想吃美食,而去投胎的。”
阿姑一顿,面前的羊肉似乎不太好‘吃’了,这气吃得是香,到底不如嚼在口中来的解馋,被尧枝逐一说,却怎么也想不起羊肉是个什么味道的。
柳泫之倒了四杯酒,留了两杯酒在桌子上,放在尧枝逐面前一杯。
尧枝逐看柳泫之没什么神色变化,不禁好奇,“小泫,师傅要走的时候,你不高兴,怎么我说我死后想去轮回,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觉得我不重要啊?”
“不是。”柳泫之说:“我是觉得我和你应该是差不多时间死的。”
尧枝逐:......
多余问。
谢钰‘喝’着柳泫之的酒,听见两人的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师傅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就是个普通阿姨,路上走去就能见到的那种,说什么事都笑着的,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尧枝逐想了想,又说,“她呢,待我们就像是妈妈,什么事都细细的说,有时候一件事要说好几遍,不过...我这么聪明,当然不是和我说的.....”
柳泫之端着酒,香甜酒味在舌尖化开,她轻叹一声,“好甜。”
尧枝逐看着柳泫之笑了一下,是被她咂嘴的动作笑到了。
“小泫小时候除了修道,其他事情上都很笨的,师傅就要不停的教,后来等大了点,就叫小泫模仿她做人做事....就这个喝酒的劲,和师傅一模一样,师傅是南方人,一米五的个,瘦瘦小小的,用碗喝酒的时候,她会两手端着,小口的喝,最后还要咂咂嘴,叫嘴里的酒香都吃干净了才好....明明也就四五十岁,却像个小老太婆似的……”
听起来是个好师傅,也没有什么感情发展的可能。
谢钰看着柳泫之,柳泫之朝着她眨了眨眼,“有话要说?”
“并无。”谢钰粘掉她嘴角的酒痕,“瞧你可爱。”
谢钰脸上毫无表情,语气上却是轻轻柔柔的,会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柳泫之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下头,手指抠弄着瓷碗上的边缘,尧枝逐猛然掐断回忆,一见谢钰说腻味的话,她就浑身不舒服,‘呦’了一声,忍不住阴阳怪气刺一下:“要你说?你就是这么诓骗小泫的吧?”
“我哪有骗?”谢钰看尧枝逐又要来劲了,歪歪靠上柳泫之的肩膀,“小泫,我说得是真心话。”
柳泫之‘嗯’了一声,“师妹,谢钰不骗人的。”
“是不骗别人,就骗你。”
尧枝逐哼哼两声,本想着不说了,抬眼一看谢钰整个人都要窝进柳泫之怀里了,柳泫之还任由她拉手乱蹭,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被她迷成什么样了,师傅教你的东西全忘光了....这种东西就吸人阳气,要不是你是个道士,她早就将你吸成人干了……”
“你别胡说,谢钰没有害我的。”柳泫之说。
柳泫之清楚的很,谢钰从来没有吸过她的阳气。
“是,你是降世观音,鬼见了你都绕道走,就谢钰巴巴地贴着你,不怕你……她不贪图你阳气,就贪图你这个人呗……你瞧瞧她,又来……”
柳泫之看着谢钰勾起她的手指,捏一下转一下,好似在玩。
柳泫之莫名其妙看着尧枝逐:“什么啊?”
尧枝逐恨柳泫之的脑袋不开窍,又庆幸她不开窍,张了张嘴,说,“不开窍才好,省的叫人吃了心挖了肝。”
说着,尧枝逐盛来一碗汤圆递给柳泫之,“这汤圆是果味的,不腻,你吃着尝尝。”
像是草莓味的,又像是橙子味。柳泫之嘴里都是糯米酒的甜,尝不太出,不过真如尧枝逐所说,不太腻。
冬日中吃暖的东西最是舒服。
一口温暖入肚,便是这寒冷天气中最惬意的事。
烤羊腿色美肉嫩,孜然伴着肉香四溢,烤出的油滴落在炭火堆中,又起一簇火苗,木枝被烧得噼啪作响,火星跟着气流往上冒,片刻之后,很快落回到火中。
柳泫之的脸被火烘烤的红红的,眸中也闪动着小小的火星子,抬手间,杯中酒又被饮尽。
谢钰不吃东西不喝酒,就坐在旁边给她倒酒,连着十几杯下去,柳泫之出了脸红,一点醉意都无。
谢钰问:“你怎么酒量这么好?”
柳泫之说:“我百毒不侵。”
谢钰不信,接连喝完了整瓶糯米酒,柳泫之还是眼神清明,就连脸上的红都跟着火光缓缓熄灭了。
谢钰不信也得信了。
第62章 祠堂札记
-
酒足饭饱之时,天色夜寒,月笼流银,暮草萧疏之气隐隐,萧萧飒飒,在远处的山谷中回响。
工具是后罩房拿出来的,柳泫之顺路便带了过去。谢钰原本想跟着柳泫之,却被尧枝逐压着收拾东西,说是要谢钰用劳动换取房租。
后院墙边杂草丛生,冬日青薇蔓布,给清冷荒凉的后院来了些许生气。
柳泫之把锄头、铲子放回到东面的仓库中,正想直接从窗台翻进屋里,背后的木门被风吹得吱扭吱扭的响,她脚步一歪,定定地看了会儿门洞,然后毫不犹豫朝着西面的房中走去。
这里是间祠堂。
房中架设一面香阁,紧依正面墙,阁条两头嵌在扇壁中,阁宽一尺五寸,阁档上铺有木板。
中间是天地牌位:“天地君亲师”;东边写‘东厨司命’;西边写‘西室祖先’。
天地牌位前摆放一香炉,两边放蜡烛台,油蜡堆积在黄铜托上,芯子焦黑,早已没有火光了。
香阁下面摆一张长方形供桌。桌上有罄,桌下系桌帷,上面置有齐整的一叠黄纸冥币,上面压着一块普通的石头。
牌位通常均按长幼尊卑来决定牌位的摆放次序,长东幼西。
柳泫之大致扫了一眼,大多都为柳姓。
她扫过桌布,似觉中间有方形的凸起,掀起桌帷从下方探了进去,摸出一本褐黄色的书本来。
是札记。
本子有些年代,最前一页是毛笔所著。
【道光二十二年五月,吾观红石之未来已一一应验,晚明州士官及盐商为避晚明州破城之虞,竞与洋人通谋,狼狈为奸,许以五十万赎城费,以易外藩军不入晚明州。柳素留。】
这个红石可以预测未来之事。
柳泫之微微吃惊,继续看札记后面的记录。
【光绪十八年,柳门惨淡。盐商不善,河道失修已久,堂口游船不弊,游民来奔,此或气数尽矣。柳芳月留。】
【光绪二十年五月初八,得爱女柳如水。柳芳月留。】
.........
【清宣统三年,乌汉起义,定子营义军清缴清军残余,竖子孙天生明令禁奸宄市物,限米石不得过三元,肉每斤不过二百。恐入政于内,及盐商利,危。柳芳月留。】
【清宣统三年十一月二十日,吾终得红石之法,观致未来。以周树年为首,假意拥护孙天生,潜使人散播惶论,谓孙天生为“冒革命党”,暗遣官军大盐徐宝山,以晚明州镇压之。孙天生不敌,逃之。奇哉!得红石如此,柳门有望。柳芳月留。】
.......
预测未来之术被人掌控,恐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柳泫之翻动到后面的记录,笔锋娟秀锋利,是钢笔所写。
【民国元年,红石之未来应验,柳门设立私办中学。柳如水留。】
【民国二十年,学堂遍及晚明城,柳门已然立于重要位置。可叹抗战将至,宣之,然众人不信我言,举家迁徙西北。柳如水留。】
........
【民国三十四年,抗日胜利,迁回晚明城。柳如水留。】
......
其中记载了不少未卜先知的预测,柳家安然度过抗战时期。
.......
【1958年,柳门兴办冶金、机械重工业企业。柳晓梦留。】
【1965年,柳门兴办船舶、汽车等重工业企业。柳晓梦留。】
【1970年,柳门兴办纺织轻工业企业。柳晓梦留。】
【1980年,柳门参与新能源和新光源为主导的产业链。柳红云留。】
......
如此种种,有了红石,柳家想要的财富、权利皆唾手可得,不用担心亏损,经济趋势握于手中,柳家随便怎么做都能发财。
这红石,就是再平庸的人,预见未来,也能摇身一变成为产业大亨。
柳泫之看向香阁中的牌位。
【先考落公讳清钟府君之莲位 妻 柳如水】
【先考朱公讳朝阳府君之莲位 妻 柳如水】
【爱子柳华庭之莲位 母 柳如水】
【爱女柳惜月之莲位 母 柳如水】
【爱子柳建明之莲位 母 柳晓梦】
......
牌位多皆是同一人所书,是手持红石,记录札记之人。
札记后面的记载变得有些混乱,字迹凌乱,似乎是极度匆忙的情况下记录的。
【1985年,红石是古宅恶灵所留,钱财所得,必要丧其活人!柳门子嗣凋零!不可再取用红石!生子不得留于住宅内,红石必将取之性命!柳瑶。】
【1990年,姐姐走了,久病难医,五年苦痛,我心痛啊!红石不可留!柳瑶 留!】
.........
【1996年8月25日,幸得孙女柳泫之。柳瑶疯魔,杀人者是恶鬼。红石乃传家之法宝,不可毁。今由侄媳章池心携红石,带泫之离开主宅,望能摆脱恶鬼。柳露秋 留。】
章池心,是师傅的名字。
露秋的侄媳。
柳泫之抬头找到了柳露秋的牌位。
【........阳上:柳露秋】
旁边的牌位撞进柳泫之眼里。
【先妣柳儒人闺名瑶之莲位 母 柳露秋】
【先妣柳太儒人闺名露秋之莲位 阳上 张桐】
柳瑶的母亲是柳露秋,柳露秋是她的奶奶,也就是说,柳瑶是她的母亲。
如此推算下来,若是没算错,师傅就是自己的表婶。
柳泫之心下恍然,突然忆起,小时候曾经问过师傅,为何学道。
师傅当时笑眯眯的和她说,“自然是因为要除尽恶鬼,好让你回家路上一路顺风。”
她问,“自己的家在哪里?”
师傅摸了摸她的头,说,“缘到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可惜她还是没能除尽世间的恶鬼。
也没能同柳泫之一起等到回家的缘。
柳泫之把札记放回到桌布下面,目光从上面的牌位上一一扫过,经过最右侧的角落,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爱女柳碧天之莲位 母 章池心】
【爱女柳连水之莲位 母 章池心】
她拿起两个牌位翻转至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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