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作文发送出去前,郁启明甚至还重头阅读并且十分严谨地修改了两个的、地的用法。
但是显然,这一篇声情并茂的小作文没能感动乔丰年。
过了三分钟没有收到回信,郁启明试探性地发了一个猫咪拜早年的表情包,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个鲜红色的感叹号,附带一行文字:
对方拒收消息。
被拉黑了。
郁启明当即摁灭了手机。
行吧,ok,fine。
放好手机,郁启明瞥向裴致礼,对方虽然表情平静,但是郁启明十分确定对方的心情不比他更好。
裴致礼大概第六感过人,郁启明如此隐秘一个投射到他身上眼神都能被第一时间察觉。
在郁启明还来不及收回眼神,裴致礼霎时抬眼,极其准确又凌厉地捕捉到了郁启明的目光。
郁启明心底咯噔一声面上却丝毫不露心虚慌张。
他甚至在那一刹那下意识朝着老板露出了一个微笑:
“裴总,您需要咖啡吗?”
如果老板发现了你不够遵守职场礼仪的目光,请务必当场假装此事并未发生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而询问对方是否需要饮品在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都显得十分成立。
当然,郁启明知道裴致礼压根不喝咖啡。
但是裴致礼裴总显然并不知道郁启明知道他不喝咖啡。
机场里声音嘈杂,世界聒噪地让人生厌。
不知道哪一路的小孩在哇啦乱哭,非要买巧克力和香草双拼的冰淇淋。
而印度口音的英语正在吹嘘他拿到了一个亿美金的订单。
一群日本女孩不知道在冲着什么东西喊卡哇伊。
郁启明在这个世界莫名其妙嘈杂又混乱的背景声音里同裴致礼对视。
然后他清晰地听到了对方对他说:
“一杯美式,谢谢。”
郁启明起身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怀疑今天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然而太阳当然不可能会从西边升起来。
郁启明抬起手,闲闲抿了一口咖啡,目光再一次若有似无掠过裴致礼。
那么,大概,这一位向来情绪平静的裴致礼裴先生,应该就是被他亲爱的母亲裴女士这一个无礼的要求给弄的……生气了吧?
生气了的裴致礼面色倒是依旧平静,只是手下那一个工作本快被他敲破键盘。
出差途中被要求特地转机去巴黎,拿一副,兄长遗忘的,拼图。
离谱程度的确出乎郁启明的预料。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豪门里的经书更是无字天书一样让普通人摸不着头脑、盘不通逻辑。
郁启明内心里叨叨完毕,放下咖啡,一脸我什么都没有发觉的社交微笑,低下头摸出了手机刷起了游戏攻略。
当着老板的面摸鱼是打工人获得快乐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同时,郁启明认定通过摸鱼这一个行为,不仅能够有效提高他本人在人类社会当中的市场价值——对于延缓他那一点轻微的精神疾病发作时间也有奇效。
轻微的精神疾病——打工人必备之厌班症。
一脸温和表情摸鱼的郁启明偶尔抽空关注老板的动静。
事实证明,裴总的确只是因为心情欠佳所以才脱口而出要的那一杯咖啡。
至于那一杯咖啡,从端到裴总的面前开始到他们登机走人都没有被礼貌性地喝上一口。
甚至,
郁启明十分确定,
裴致礼甚至还面色略带纠结地先把那一杯咖啡朝远处推了一把,顿了顿,又拉回来了一点。
……
不理解但尊重。
临别时,郁启明起身对这一杯可怜的咖啡比了一个再见。
手上挂着大衣已经走在前面的裴致礼似是无意,侧身看了他一眼。
郁启明忙快走了两个跨步,跟到了老板的身旁。
只是,离得近了就又闻到了人身上那点浅淡的香水味。
郁启明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对方的后颈,又迅速移开。
落地窗外,一架飞机正在启动。
郁启明在短途飞机上陷入了一场短暂的睡眠。
梦里是乔丰年的背脊,二十岁的乔丰年比现在更清瘦,皮肤泛着健康的莹润色泽,他背对着他,双手撑在酒店的落地窗上。
郁启明的目光像是落在他的背脊,又像是落在窗外的夜景。
钢筋铁塔下流转过柔软的河水,闪烁的灯光五光十色投射到河面,那条河像是故乡旧屋前的河流,像,又不像。
他听到自己在问乔丰年:小乔,这是哪里?
然而乔丰年没有回答。
铁塔突如其来崩裂,柔软的河水汹涌着扑向他。
郁启明猛然惊醒。
他们的飞机正盘旋在城市上空。
今夜的巴黎有雨。
* * *
裴时雪先生的公寓位于巴黎第七区,是一幢典型的奥斯曼风格的建筑。
等到郁启明和裴致礼到达公寓的时候,已近凌晨。
巴黎夜雨打湿了两个人的外套,公寓旁的路灯闪闪烁烁,一辆摩托车碾过水潭,哗啦一声溅起水花。
裴致礼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郁启明。
郁启明被扯着往后退了两步,溅起的雨水只打湿了一点裤脚。
“……谢谢裴总。”
裴致礼松开了手:“不用。”
水潭收归平静,雨声渐悄,郁启明提着行李,跟在裴致礼的身后上楼。
裴先生的公寓在五楼,大门被刷成了一种色泽馥郁的深绿色,门框两边贴了一对已经有些褪色了的春联,字迹工整,寓意吉祥。
裴致礼打开了门,公寓玄关的灯同时亮起。
说真的,透过裴致礼的肩膀,郁启明第一眼看到这个公寓时就确信,这的确是裴时雪住过的房子应该会有的样子。
这一整个空间里,有太过于浓厚的属于裴时雪此人独有的“艺术”气息。
满地杂乱的法文报纸、干涸的油画颜料、还有被扭成乱七八糟、奇形怪状模样的泥塑。
它们大大咧咧、乱七八糟地叠放在公寓的客厅里,让人几乎无处下脚。
——艺术品,都是艺术品。
裴家当初花了五个亿在S市寸土寸金的区域替裴时雪打造了一座私人艺术馆,展览的或许就是这一些……十分有品位的艺术品。
哦,还有——
郁启明面带微笑地看向一副正对着大门的、巨大的、男人裸身画像。
画里的男人披着白色头纱,正坐在一丛浅粉色的桔梗花从里,如果不是那张脸上被泼了鲜红的油漆——
好吧,就算被泼了油漆,郁启明依旧一眼认出了该男子正是裴时雪先生那一位多年“好友”,傅氏那一位清贵的大公子,傅清和傅总。
郁启明不懂艺术,只能客观评价一句:身材不错。
还来不及看清油画细节,这幅画就被裴致礼随手拿了一块黑布遮了起来,他遮完了之后转过身,目光凉凉地瞟了郁启明一眼。
郁启明十分自然收回了目光,他放下手中的行李,假模假样地环顾了公寓一周,然后对裴致礼说:“裴总,我先打扫一下客房?”
就,先整个能睡觉的地方。
凌晨一点,是个人类都需要休息。
裴致礼显然是个懂得持续剥削才能创造最大效益的资本家,十分理解想要牛马跑,就得给牛马好好吃草的逻辑。
他不说话,直接朝着右手边一扇房门点了点。
郁启明于是脱下了大衣准备干活。
左右环顾了下这满地艺术品都没找到能放衣服的地儿,没办法,他随手丢到一旁的行李箱上。
想换鞋,找了圈没找到,遂放弃,施施然地穿着皮鞋走进了屋。
裴致礼还是站在那一幅画下面,眉头微拧地盯着一个塑造地十分扭曲的、疑似人类幼崽形态的东西。
郁启明对这玩意儿一窍不通,同老板点了点,擦过他的肩膀往另一边走。
伸手拧开了客房的门,在左右墙壁两边试探地摸了摸,摸到了开关,打开。
不大的一间屋,垂着丝绒面料的华丽窗帘,很窄的一张床,被子凌乱,床头散漫堆了两个枕头。
郁启明在第一时间感到不妙。
他脚尖顿了顿,往里走了两步,然后,一眼发现了一些……人类生活用品。
郁启明站在原地两秒,然后果断选择退出,他握着门把手,犹豫了一下,没关,只是侧过身对一旁也已经脱下了大衣的裴致礼说了一句:“裴总,请问这里一共有几间客房?”
裴致礼正在解西装的扣子,闻言顿了顿,然后直接抬步走了过来。
裴致礼国内TOP大学毕业,国外常青藤念硕,智商一向优越。
郁启明话只露三分就足够让他察觉不妥。
何况,在对于裴时雪的认知上,裴致礼显然比郁启明更加深入且深刻。
果不其然,他的目光直勾勾就往那床上放,掠过散漫的枕头一眼发现了深蓝色被套上疑似被使用过的塑胶制品。
郁启明确信,在那一刹那,裴致礼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的一抹掩饰不住的嫌恶。
是,都是成年人,谁没用过这玩意儿?
就是用完了得收拾,是不是?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幼稚园小班老师的重点教学内容。
裴致礼显然不想就兄长的性生活和自理能力是否达到幼稚园小班水平在下属面前发表意见,他只是砰地一声当着郁启明的面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老房子,震的地板都在动。
郁启明为了防止被房门砸到,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不小心撞到了裴致礼的肩膀,他忙开口致歉。
正在此时,裴致礼也恰好抬头。
两人一齐说了:“抱歉。”
郁启明愣了一下。
裴致礼瞳孔微缩,他嘴角动了动,顿住,往后退了一步才又道:
“那边还有一间房间。”
他说话的时候,郁启明又闻到了那点香水味。
又淡又冷的调调。
平铺直叙地往他鼻腔里钻。
裴致礼说:“先看看另外一间,要是不理想,再去订酒店。”
郁启明伸手揉了揉鼻子没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客厅,裴致礼伸手打开了另外一间客房。
这一间比起之前那一间,空间看上去更大一些,还是华丽的落地丝绒窗帘,只是那床上一眼望去就知道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铺盖都没打开。
这一间看上去问题不大,应该能住人。
那么问题来了,一共就两个客房。
一个不能住。
就一间能住。
郁启明想着,总不能让老板跟他凑合凑合挤一挤吧,这也不合适啊。
然后他就听到裴致礼说:“你睡这里吧,我去主卧看看,早点休息。”
……
好的。
郁启明站在房门口,看着裴致礼退出房间。
郁启明缓缓收回目光,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做的事情——他还没把行李拿进屋。
【作者有话说】
第二章 再排一次雷,文笔垃圾,人设稀碎,剧情稀烂!慎入!!!!
第0003章
巴黎凌晨两点,夜雨渐大。
郁启明匆匆洗了个澡,翻身上床,搂着被子,在迷迷糊糊中努力摸索周公的痕迹。
只是刚刚抓住了他老人家一个衣角,突然,沉重的一声咚咙声破开巴黎夜雨,炸雷一样响到了郁启明的耳畔。
郁启明睁开眼睛,迅速从床上起身。
客厅的灯没关。
郁启明赤脚穿过杂乱无章的客厅,确认刚才的动静来自于主卧。
他站在那一扇主卧的门前,谨慎地敲了敲房门。
“裴总?”
隔着房门,裴致礼没有回应。
郁启明斟酌道:“刚刚听到了一点声音……您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夜雨打在玻璃窗,发出细密的敲击声。
郁启明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裴致礼的声音。
“进来吧。”
郁启明拧了下门把手,门没锁,他缓缓推开了门。
宽阔的主卧里只开了一个昏黄的床头灯,几个枕头凌乱地堆叠在地上,靠墙的沙发里还乱七八糟堆了几件衣服——布料轻薄、样式浮夸,一看就知道不是裴致礼的风格。
郁启明的目光落到了正站在床前的男人。
他还是穿着之前穿的条纹衬衫和西裤,除了梳起的头发有些微的凌乱以外,同平日里的裴致礼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他的身旁掉落着一个已经碎裂的实木框架,还有散漫了一地的拼图的话,他浑身看上去没有丁点儿狼狈。
郁启明没有走进房间,他站在房门口,目光快速掠过裴致礼的交握的那一双手:
“裴总……?”
裴致礼没有抬头。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向地板那一片不知名的拼图,过了一会儿,才侧过脸,朝着郁启明举了举自己的右手:“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的手掌受了点伤,麻烦你帮忙处理一下伤口。”
裴致礼举起了手,郁启明的目光便终于光明正大地落到裴致礼的手上。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郁启明才终于看清楚裴致礼摊开的手掌心那一个伤口。
几乎可以称得上血肉模糊。
郁启明无声地倒吸了一口气。
“我送您去医院处理伤口。”
裴致礼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情绪,他几乎厌烦地皱了一下眉头。
“不用,消毒然后简单包扎一下就可以了。医药箱在客厅。”
郁启明一滞。
他抬眼看了裴致礼一眼,十分不认可地抿了抿唇。
裴致礼应该是有些疼,他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受伤的手掌,像是意外郁启明没有动作,他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郁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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