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不进禁制还能做什么?最多只能捎进去一些一些不痛不痒的精神蛊惑罢了。
系统怎么听怎么不安:【不是,爹,我们院的人本来精神状态就蛮癫的,真能挡得住精神蛊惑?】
康柯侧头想了想:“我对我批发给员工们的七美德戒律很有信心。”
系统:“……”
哦,对。
因为这一届员工都太识相了,搞得它都忘记了还有七美德戒律这一茬。
光团子把心放回了C盘里,在康柯肩膀上矜持地墩好:“那还等什么?冲鸭!修机房!”
……
同一时间,沉没地。
散发着蒙蒙光亮的圆形防护罩破损了大半,碎片在海水中漂浮。
金色的神血与鲜红的血液丝丝缕缕地飘起,像金与红的丝带,像氤氲开的颜料。
朱丽叶毫无形象地趴倒在地,艰难地睁眼,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被杀死回院,第几次在机械医生的治疗下复苏,又再度入海,奔赴战场。
她喘了几口气,差点因为力量不足以维持炼金术的施展,倒喝几口海水:“潘……能站?”
没有力气说全句子,朱丽叶听见小潘恩难得没精打采的声音在不远处哼唧。
她勉力抬起头。
麻烦的神明们都倒下了,只差最后一步,送所有的神格回林根郡的大裂隙。
战场上能站起来的人……好像没有。
照这么耗下去,唯一的结果就只有耗尽所有的力气,被海水淹死,或者被压强碾碎,再遣回院里。
比起等待死亡,她还不如果决一点,现在就找个什么东西弄死自己——
不会很痛苦。对,不会很痛苦的。
她闭上眼,竭力催眠自己,然而攥住利器碎片的手,依旧不听任何使唤,无法割向咽喉。
没人不恐惧一遍又一遍的死亡。
她曾被长矛捅穿腰腹,脏器连带出腹腔。
也曾被衰老之神榨干身躯内的每一分抵抗的力气,痛苦地在深海的挤压下被碾成一团皱缩的骨肉。
经历死亡的人并不会习惯死亡,只会更加恐惧死亡,催生出比任何人更强烈的求生欲,哪怕狼狈,哪怕滑稽可笑。
可她现在,必须死这一遭。
滞留在沉没地的神格,很容易令神明再度复生,他们必须尽快将神格送出去,必须——她握紧了利刃的碎片,向着自己的脖颈扬起——
“别,”手腕被握住,她听见兄长带着喘息和疲惫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是真想跟院长签终身合同?……我还能走。我来送。”
战场上又陆续爬起几个人,巴尔德、N……朝辞是瘫在海床上一动都不想动了,说了句“交给你们”就闭眼休息,准备积攒一点力气,好把瘫了一地的队友回头一并带回白沙群礁。
N操纵着现成的神尸,将三人捞出海面。雷文从王戒的储物空间中摸出传送卷轴,抖着手撕碎。
也不知是不是精疲力竭的缘故,他没有挑准降落点,落地一看,距离大裂隙还有将近千米距离,看得三个手脚发软的废人同时窒息闭眼。
“……走吧,走。”
不知道谁先说的话,谁先迈开的步子,他们像在沙漠中跋涉数日的旅人,再度向遥远的目的地进发。
巴尔德大口喘息着,视线因为疲惫模糊了一瞬。
身体……好沉重。像还在深海里,被海水碾压着。
只有胸口的神格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似乎在一点点驱散四肢中的疲惫,又好像……这只是累到极致而产生的虚假幻觉。
他的手压在胸口,犹豫了一瞬。
[真的要舍弃神格吗?]
一道细小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这可不是简单的光明神格、公平神格,而是在无数信仰的认同下,汇聚出的更加强大的神格,如果保留下来……说不准真的能摆脱那个院长的控制。]
[那家疗养院,如果能拿它做跳板,说不定真的能将光明的恩惠洒向无限宇宙……]
N和雷文同样听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发问:
[真的要舍弃神格吗?]
[如果留下,说不定就能像院长一样,让死去的人重新复生,母亲、父亲、莉塔……那些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死的人,都能重新活过来……]
[人为什么要向前看?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能任性一点,将思念的过去强留下来?]
[这难道不是赎罪的最好机会?]
[明明只是想活着,为什么不留下神格,反正有疗养院在,世界崩溃也可以躲回院里……]
[要活着,要变强大才能活着,要活着,活着……]
三人的脖颈间,细白的银链开始微微发光,随时准备禁锢住佩戴者不符合七美德的一切举止。
然而在那之前——
巴尔德干脆利落地掏出胸口的神格,将神格与自己之间的联系粗暴地扯断。
连罗曼大陆都没法庇佑,还想什么无限宇宙。
这种愚蠢的念头,根本不是他会想的,鬼知道又是哪个神不甘心,在阴魂不散地蛊惑他。
迈向大裂隙的步伐越来越快,他几乎跌落进沟壑,双手用力将神格按入深灰色的岩壁里。
两道沉重的身躯落地声,在他身边响起。
“哪来的傻逼,”人累极了的时候,是会忍不住爆出一些不太符合身份的话,雷文狠狠将神格拍入岩壁,“莉塔和我父母早就转世了,怎么复生?把他们从现在的躯壳里拖出来?”
别弄错了,康柯为他重塑的布鲁伯德行宫,从来不是为了让他活在过去而重建的,是为了让他在疲惫时有汲取力量的地方,再次向前走。
还说什么赎罪——真正的赎罪,根本不是把已经投入下一段人生的亏欠者强拽回来,满足自己的一厢情愿,而是背负起罪孽,承担该有的惩罚吧?
疗养院里那间四面透风的牢房、每日马不停蹄的劳务,明明更适合罪人。
N不是很耐烦地将神格按入岩壁:“就是想活着,才得顺着康柯的意思工作吧。谁会听一个面都不敢露的家伙的煽动?”
“咚咚。”
“咚咚。”
岩壁下,传来心脏搏动般的声响。
一根褐绿色的、半人粗的树根骤然破壁而出,藤蛇一般将还趴在原地的三人悉数卷起,抛掷出沟壑。
“轰……”
地面震颤起来。
一道又一道荧绿色的光从裂隙中迸溅而出,滚落在地,蓬地化作一道道身影。
雷文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看皲裂的土地被强有力的树根牵引,一寸寸弥合,看骤然复活的人们茫然地跌坐在原地,互相瞪视着对方。
【叮!世界拯救进度:100%】
【发放奖励——】
【叮!疗养点发放系统维护中,请院长耐心等候,如有紧急需求,请登入内网,进行应急申请。】
相隔无数世界,康柯在总局的机房外看了眼光屏,浅浅勾了下唇角。
“队长,”84588一脸班味地飘来了,“人员都疏散完毕,只等你进去抢修……还有。”
“14588被接走了,机动队按照定位追了一阵,定位就突然失效了。”
康柯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跨入机房狭窄的入口:
“这样就好。”
【好个蛋啊……损失这么大,这不是什么都没捞着吗?】统大无脑的不孝子咕咕哝哝,【诶?那个代号是‘混沌天道’的病人提交了个东西上来,我看看……啧,这不是之前发下去的问卷吗?】
系统惊叹地啧舌:【好家伙,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你看吗爹?】
“不看。”康柯一口回绝。
开什么玩笑,谁会要一份工作拖几个月才完成的牛马啊?
第60章
总局的时间流速,比疗养院快许多倍。
康柯在总局耗了将近两个月,终于重建完机房回院时,罗曼大陆上才过去几个小时,恰好是上班铃响起的时间点。
“如果当时你们能~不那么倔强……”
丧乐一般的铃声中,牛马们一个接一个地进门了,各个脚步拖沓,四肢无力,像一群丧尸。
系统缺德地切换了播音腔,为他们配上感情充沛的旁白:
【这一刻,他们的心中无疑是充满悔恨的。】
【作恶之人懊悔于自己的罪行,若非如此,他们的缴费系数也不会这么高,高得要给院长当一辈子的牛马。】
【清白之人懊悔于自己的掌控欲,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为了一点未知的情报,和院长定下邪恶的劳务合同……说实在的,这和妖精学生‘为了探索粉红猪猪,主动捐出自己’的智熄行为有何区别?】
康柯捂住系统的嘴(指按下静音键),看在终战打得的确漂亮的份上,冲着幽魂一样爬向工位的员工们露出微笑:
“宣布一个临时通知,为庆贺任务成功,疗养院放假一天。”
“……”丧尸大军一滞。
“……!”丧尸大军震惊。
“噢噢噢噢——”丧尸大军原地复活,发出狂喜的声音。
康柯也讲不好“从丧尸转变为欢呼吗喽”到底算进化还是退化,只向后退了一步,将位置留给冲过来凑热闹的学生们,顺便冲巴尔德抬手:“有件事要谈谈。”
“?”又要用那个奇形怪状的帽子追查线索了吗?
巴尔德走过去,虽然疲惫,但还是很乐意加这个班的。
毕竟这对他来说,也是进一步了解疗养局的机会,过程中还能抓一抓腐朽的蛀虫,对于目标是“将光明的恩惠洒遍宇宙”的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是的,终战结束后,他已经将人生目标提升了一个档次,非常有追求。
充满干劲的巴尔德走到康柯面前停住:“需要我做什么?”
康柯和蔼地拍了拍巴尔德的肩膀:
“恭喜你,任务完成,你获得的奖金已经足够支付医疗费——”
“你可以出院了。”
巴尔德点头:“哦,可以出……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微微挑高的语调令不远处的同伴侧目。
朝辞带头冲过来吃瓜:“怎么了怎么了?又给巴尔追加工作量了?”
康柯认为朝辞有在故意抹黑院长的优秀上司形象:“不,我是跟他说,他可以出院了。”
“——”所有员工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
朱丽叶和小潘恩还好,最多感慨一下“这才进院,就出去啦?好快!”,N这几个终生服刑……服劳役的牛马直接原地炸裂:“凭什么,他凭什么!”
嘴都要气歪了,N死也不接受巴尔德提前出院的安排:
开什么玩笑?到时候他在院里蹲着当社畜,巴尔德这小狗东西在圣殿享清福,他都不敢想这小狗东西会把他嘲笑成什么样!
之前只是皇宫、圣殿被盗而已,这小混蛋就能缺德到特意潜入巫妖塔,把他的床也偷了、地面上画个大坑,这要是真放巴尔德出去了,他以后还要不要出疗养院见人?
老宅男又开始想自闭了。
另一边,雷文也异常懊悔:“可恶……!”
完全忘记要改帝国法令,把‘禁止人体实验’列入条例了!但凡早点想起这回事,巴尔德的缴费系数不就高上去了?不就能被留下了?
康柯这个最早提出“改法令,得免费员工”想法的人,反而对巴尔德的去留不甚在意。
毕竟他最初想得到巴尔德,就是为了辅助自己追查幕后之人的身份。
但现在寰已经和对方打过交道,他完全可以直接从寰那边套取情报,不需要再辛苦兮兮地和巴尔德全盘扫描——至于寰会不会拒绝告知?
康柯衡量了一下“全盘杀毒”和“在寰的脑袋里开个后门”的工作量和难易程度,果断选择撬寰的脑袋:
“因为疗养院的特殊性,在你离职前,可能需要清理一下关于院内事务的记忆——”
“还要清理记忆?”巴尔德倏然向后撤了一步,眼神警惕,“不,我不离职。”
康柯:“?”
【咋?斯德哥尔摩也是传染病?跟小菇待久了他也染上了?】系统在康柯肩膀上探头探脑,【不愿被人干扰记忆,所以就选择主动留下当社畜?】
还有别的理由吧。康柯想,比如既然已经见过井外的世界,巴尔德这样心性的天之骄子,又怎么能容忍自己跳回井里,继续做井底之蛙?
尤其是在曾与他并驾齐驱的雷文和N都留在井外,准备向更高处攀登的前提下。
康柯扒拉扒拉毛球,从系统的储物空间里抽出一份合同,亲切地安抚:
“任何时候想离职,都可以跟我说。记忆清除很方便,不用担心会给我添麻烦。”
巴尔德:“……”
是错觉吗?明明是安慰的语气,怎么听起来像在说“不想被清除记忆,你最好当一辈子的牛马”?
·
一天假虽然短暂,但大家还是尽力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雷文忍痛开了粮仓,将这段时间才收割完毕的小麦取出一部分;N挑了几小队力气大的学生,现场磨面。
朝辞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康柯身后,软磨硬泡:“如此良辰如此夜,不小酌几杯,怎能尽兴?”
夜风里都是吵吵闹闹的声音。
黑猫崽子们在院里满地乱窜,将巴尔德捏出来的纯天然无污染光源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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