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是阵法。”方子泓皱眉。
江知缇也随之拧眉:“以柳树作阵?”
“对。”方子泓点了点头,这会他倒是无暇顾及江知缇怎会知道何物作阵这般说辞了,他此刻全部心神都在眼前这个由柳树作成的阵法上。
“我道行浅,只窥见一角,但很显然这就是一方阵法。”方子泓道。
江知缇:“有无可能是住宅安宁保佑之阵?”
她在茶楼里虽时而神志不清,但也曾听闻过有些大户人家会请来道术师在自家府邸内作阵,此称作护宅镇宅之阵,可佑宅人安宁。
“但也不会如此一味用柳树来作阵,且方才我也说过了。”方子泓眉头皱的更深。
柳树有镇宅之效,可物极必反,且柳树还有招鬼惹灵之用。
以柳树作阵,确实不论如何也难以联想到是作护宅阵宅之用。
第025章 替亲公鸡,前夜回溯
最后他们没有再前进,而是在天光破晓前各自告别返回。
他们现如今只是被术迷惑,困在院中不停打转,倘若前方存在更高深的术阵,他们怕不是插翅难逃。
入玄门最早的方子泓如今也只窥见柳阵一角,不知全貌且又因道行尚浅不敢贸然前进;江知缇方下山学艺亦不精,直接入阵的话也未免过分冒险。
但能够将目前在邬府内所窥探到的种种试着一一串联了。
江知缇在小厨房里,面对着桌面上新运送来的蔬菜瓜果。
从她入府伊始便随处可见的柳树,说明这个柳阵几乎遍布整座府邸;邬二小姐的反常接近以及后面的请求合作,即她一开始便察觉到府内的不对劲;选择她是由于她到底不是府中的卖身丫鬟,不会被邬夫人操纵,以及后来她被师父领入玄门,身上自带有玄门弟子的气息。
久不现身的邬大小姐,院内的杂草丛生,藤草遍墙,断垣残壁——这些看着似是久无人居住也无人打理的种种景象指向了一种可能——邬大小姐极有可能不在了。且邬二小姐先前说过,邬大小姐成亲了,但是男方是与一只母鸡成的亲,邬大小姐从未出现过。
宴席上,因为方子泓的一份无意之礼,从而变了脸色,过度猜忌的邬夫人,还有邬夫人已眇的双目,那一双怎样看都觉得透露着怪异,且被布条紧紧包裹,有几分僵硬之态的手。
她不再单纯地认为那是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因走水被烧伤,避免吓到旁人从而包上布条来遮掩的说辞。
再者便是邬大小姐院内出现的点睛纸人,民间皆有说法,纸人不点睛,被点睛的纸人带有邪气;而纸人被他们发现时明显处于一种上吊的怪异姿态……种种迹象,怪异且大有端倪,几乎能够说明邬府内藏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还得是邬夫人不论如何也不欲让他人知晓的秘密。
况且,不说这遍布整座府邸的柳阵有多大,单单是这一方柳阵,动辄也白银百两。请动一位精通玄门秘学,擅长运术布阵的道人本非易事,更何况还是布下规模如此之大的柳树阵……江知缇眸底微暗,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既然请动外面的道人来布阵的可能性小,那么也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个柳阵,是邬夫人自己亲自布下的。
邬二小姐此前说过邬夫人院内饲养有一些药虫药蛇,喝的药汤也是邬夫人亲自抓取,想必这邬夫人定有些能耐;至于运术布阵,没准也是会的。
也许是他们目前道行都浅,所以感知不到邬夫人身上是否有玄门气息。
江知缇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额角。
很显然,哪怕已经知晓这般多也不足以她能猜出什么来。
不过……
江知缇突然福至心灵。
既然据邬二小姐所说,代替邬大小姐成亲的是一只母鸡,且外面的人并不知晓,这是为何?
……
“也不算完全不知晓,外面也有些小道消息,说邬大小姐夜晚成亲。”
方子泓面对江知缇的疑问如是答道。
江知缇闻言皱眉:“那代替其成亲的,为何是一只母鸡?”
“民间有说法一般是公鸡成亲,多半是夫家男子体弱多病,无法下榻成亲,便用一只公鸡,来代替男子与新娘子成亲。”方子泓娓娓道来。
“这对于女子乃至女子娘家来说都是会被人取笑的,所以寻常人家绝不会让自家女儿嫁给体弱到连床榻都无法下的男子。邬家这个倒算是反着来了。”
江知缇:“那你说的小道消息,怎么讲?”
“这是过路的乞儿说的,我们沿途打听的时候,那乞儿听见了,说他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需要用一碗牛肉面来换”方子泓说。
“他说他有日深夜出来,经过了邬府,看见邬府内泛红光,便爬上墙头,看见下人抱着一只绑大红花的鸡。”
“这府里够年纪成亲的,只有邬大小姐。他寻常不与人说,怕招惹上杀身之祸,那日饿肚子实在不好受了才与我们做交换。”
江知缇琢磨了一下,有些喃喃自语:“夜晚成亲,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亦捉摸不透这是为何,邬府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但也不至于连夜将千金嫁与一个体弱重病的男子,还连面都不让见上。”方子泓说完,便饮了一口清茶。
江知缇看他一眼,转而明知故问道:“所以你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我师弟死了,死因不明。我护师弟不力,回师门去必然要请罪。找到我师弟的死因,抓住凶手回师门,也能争取师门宽大处罚。”方子泓没有丝毫隐瞒,道。
江知缇看着他:“你当时不在吗?”
“那夜我本来是跟着他的。”方子泓说起这个,整个人有些颓然。
……
“你别老在我面前晃!看着烦死了!”
喝得醉醺醺的周长锦说着,便随手捞过一只酒盏,朝方子泓扔过去。
方子泓没敢躲,酒盏砸在额角,他也只是垂眸隐忍不发。
过半晌后,他才开口:“师弟——”
“我不回去!”似乎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周长锦打断他。
“回去、回去干什么?”他打了一个酒嗝,伸手招招,便有两个歌妓入他怀中。
“回什么去?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玩,回去个屁!”他一边抱着歌妓,一边醉醺醺地喊道。
方子泓面色铁青。
“你杵在这,看着烦,滚回去。”周长锦挥挥手,又朝他扔去一个酒盏。
盏中酒水撒了他一脸,方子泓也只能离开。
最开始他是在门外的,但被周长锦发现了,周长锦朝他踹了一脚。
“都说了、不需要你这条看门狗!”周长锦脾气上来,抬脚便又踹他。
方子泓忍了又忍,只得先回茶楼去。
结果就这一回去,周长锦便丧了命。
……
“我们原先住的茶楼也没了,茶楼出事那晚我一直在外面,我想找出师弟的死因。”方子泓稍稍紧了紧拳。
江知缇敛敛眸,思索片刻后,道:“你觉得,邬夫人奇怪吗?”
“当然,你不觉得吗?这整个邬府都让我觉得奇怪,有哪里很不对劲。”方子泓道。
不然他也不会自己深夜出来,在邬府里晃荡,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江知缇勾一下唇角,笑意不达眼底,道:“为何不去深入想想,邬夫人为何会招一个缠绵病榻的男子,作为自己千金女儿的丈夫呢?”
“以邬府的能力,当真是没有必要这般做。”
“你也一早察觉了吧,从始至终都未见过面的邬大小姐。”江知缇说得有些阴恻,让方子泓不由得后背一凉。
他……确实是没有深入想过。
“所以你的猜测是,邬大小姐已经不在人世?”方子泓也猜到了她所猜测的。
江知缇:“浅显易见,不然为何要如此深藏一个女子?”
“那又为何找个病弱丈夫给自己去世不在的女儿呢……这算冥婚吗?这人死了都不能够给予清净?”方子泓皱起眉来。
江知缇:“有无通过冥婚来复活亡人的道法?”
“那不叫道法,那叫禁忌。”方子泓脸色突变。
江知缇挑眉:“所以是有的意思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这种东西,怎可放上明面来说?于你于我而言都不是一桩能开玩笑亦或是用作猜测的事。”方子泓的神色异常凝重。
第026章 婢女死亡,江湖侠客
“或许说,禁术?”
江知缇对于他的话恍若未闻,说着便缓缓裂开一个笑。
方子泓:“……”
方子泓扯了扯眼角:“有些时候我还是需要感慨一下,不曾精读过书籍的人当真胆大无畏,妄言脱口而出也不需要为此觉得恐慌也不必担惊受怕。”
“可倘若邬府当真是用了这种禁术,不论你我是否精读过书籍,说与不说,都将与你我脱离不开干系。”江知缇淡然道。
这趟浑水,他们注定是要踩了。
方子泓脸色骤变:“我知晓,所以我也做了最坏打算。”
江知缇:“……”
她本欲说些什么,都未及开口,便惊闻有丫鬟失措的尖声呼叫,同时一片猎猎——是院内的鸟雀受惊,顿时扑棱棱一片。
方子泓抬头,正恰见鸟雀蔽日之象,有一羽悠然落下。
……
夏锦吊死在了府中井口边的柳树上。
是晨间正欲去井边的丫鬟发现了她,上吊自杀的死相并不好看,往日里,容貌有些许清丽的她此刻双眼往外凸翻,张大嘴巴,涎下一大片半凝半固的乌黑。
有人在她的床铺上找出一纸书信,数三四页页纸,全都用来表述自己莫名其妙的悔恨之意,而后愈写愈潦草,看似相当真切,强烈且触目惊心。
江知缇与方子泓站在不远处观望着。
有风吹过,晃动了柳树光秃的枝条,与夏锦吊着的尸体一并,显得异常萧索。
“所以,依方同道来看,怎么样?”江知缇轻声道。
方子泓脸色谈不上有多好:“当真是……一份大礼。”
这番死相,很难不让他们想起昨晚的纸人。
那个纸人也是如此,吊着被风吹动,影子看着一跳一跳。
也许早应当想到的,他们昨晚如此大摇大摆地闯入邬大小姐院中,还翻墙破了对方设下的障眼术,必然会引起对方注意。
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来警告他们不要再往前。
选择夏锦的原因很简单,她闯入邬大小姐院是夏锦提示——
“你怎么会想到去邬大小姐院子?”江知缇反应过来,问方子泓。
方子泓皱眉:“她的原因。”
“夏锦?”
“她找到我,跟我说邬府藏有某种庞然大物,想让我收服。我问她在哪,她只说可能在邬大小姐院。”方子泓如实回答。
那看来是对方察觉到夏锦异常了。
夏锦早察觉到了邬府的不对劲,兴许也有些苗头,知道这种“不对劲”来源在何处,也能猜出是什么东西。
也因为知道的多,被对方抹杀了,伪造成上吊自杀的模样。
一个卖身丫鬟在府里上吊自杀也不算是什么奇怪事,主家会为丫鬟收尸,收拾好丫鬟生前的财物,衣物,并准备好钱财送回到丫鬟家中。
“真是蠢了。”江知缇喃喃道,余光看一眼方子泓。
在这个时候杀一个丫鬟……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
作为玄门弟子的方子泓一眼便能看出丫鬟的死有疑,肯定会提出异议并认为院子里藏有妖魔害人。
提出来就是调查,没准顺藤摸瓜就能摸到真相了。
这无疑是把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或许说,对方是在惊慌之下冲动杀了夏锦,以至于完全没想到后果以及其危害?
江知缇思索几下,眉头皱得更深。
……
下雪了。
停了许久的雪又飘然而下,城郊之外有些消融的雪,又有蓬勃之意。
有数十位身穿劲衣的持刀客划破雪天寂静,健步飞身的一招一式间俱是杀意。
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站在雪竹下的那一个乌衣渔笠身影。
那人也不急忙逃跑,貌似入了定,又似是被这冻人的雪迷了眼。
在刀剑即将触体间,他猛然抬起双眸——
雪声簌簌,也有滚烫鲜血洒地。
这只不过是雪竹不堪大雪重负,一剖冷白坠地的瞬间。
他没有回头看,慢条斯理地从□□间抽出利刃,将沾染滚烫的锋利收回背后的剑鞘中。
江湖有侠客,一步弑十人。
……
“话说,你那日宴上,送给她的究竟是何物?”江知缇给方子泓倒了一杯热茶。
方子泓端坐着,指尖在桌面上轻叩谢礼,道:“一个不算很宝贝的物件。”
“那你知道,‘忘洛’是何物吗?”江知缇问。
方子泓怔然,随即皱眉:“知道……但你又是在哪里知晓的这个?”
“邬二小姐说的,她喝的汤药里时常有此物。”江知缇道。
方子泓吐出二字:“蛊虫。”
“蛊虫?”
“一种可以活血活体的蛊虫,以前被苗疆一些心术不正的教派用作引血,即喂给蛊虫的活养料——也就是生人,可以方便放血饲养蛊虫。也可正常作药引,但经常服用,会忘事,也会导致心智不熟。”方子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此物已被苗疆蛊师一脉管制,不许任何门派及苗疆玄门蛊师子弟滥用,现仅有一些苗疆的大宗名门在饲养,但也只是少量饲养。”方子泓声音有些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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