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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言说夜晚(近代现代)——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时间:2024-12-16 09:40:46  作者: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身形的巨大差异却令这幕画面离奇的和谐与温馨,就连这逼仄房间内始终弥漫的一股肉膻气,也令人感到安心。
  “好了,都装好了。可以现在就开机测试一下,应该不会再出现黑屏的现象了。”大功告成,蒋贺之刚一抬头,女孩就搂着他的脖子,猛亲了他一口。
  “等我长到那么高,”小姑娘踮起脚尖,抬手朝空中比划了一下,一脸憧憬地问,“是不是就可以当你的新娘子了?”
  “那不行,你得长到——”蒋贺之不至于跟个小姑娘出柜,便笑弯了眼,佯作认真地也抬手这么一比划——
  一扭头,却正对上盛宁的一双眼睛。
  目光触碰间,笑容就彻底冷下来。但他还是望着他,按照他的身高伸手比划一下,一眼不眨地说,“你得长得那么高,才能当我的新娘子。”
  “可我是小姑娘,我哪能长到那么高啊?”小姑娘仰着脖子朝盛宁看看,努起嘴巴,都快哭了。
  “胡说八道!一个小姑娘就天天新娘子、新娘子的,怎么这么不害臊!”胖阿姨端着西瓜从厨房走出,板脸喝了自己的孙女一声,又转头,发挥起说媒拉纤的特长,笑眯眯地问蒋贺之,“对了,蒋警官,我还没问过你咧,你有对象了吗?”
  “有过。”蒋贺之垂了垂眼。
  “分手啦?为什么?哪家小姑娘这么不开眼啊?”胖阿姨一惊一乍,连呼可惜,见对方对这话题谈兴寥寥,突然又转头问起盛宁,“这位盛……盛察什么……”
  “检察官。”盛宁替她把话补完。
  “哦,对对,检察官。”东邻西舍里好多单身的大姑娘哩,胖阿姨觉得两个小伙都不错,及时换了攻略目标,继续追问,“盛检,你有对象了吗?”
  “他有。”蒋贺之替他回答了,也不知是戏谑对方,还是嘲讽自己,就特别生硬的两个字,“高枝。”
  “叔叔阿姨,打扰了。”这样的氛围实在令人难受,斜对面的马秉元家又始终没有人声,盛宁不愿再等下去,转身向瘦大叔胖阿姨告辞。
  “金乌名城的事情我会代你向他转达的。”把“我送你”这三个字牢牢咽下去,蒋贺之头也没抬,只是这么说。
  戒酒戒烟都成功过,当然戒掉你也可以。他早在他的面前一败涂地了,这会儿只想维系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自尊。
  盛宁笑一笑,掉头出门。
  走出骑楼的时候,天已黑了七八成,骑楼的廊道内却人来人往,更比白天热闹。
  蒋贺之倚在窗边,以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度俯视街道。他看见盛宁朝这条荔宁路的尽头走去,中途停了一下脚步,只一下,背脊依旧笔直,但始终没有回头。
 
 
第119章 堕落(一)
  晚上十一点多,蒋贺之才从自家的窗口望见沿着荔宁路慢慢吞吞走回家的马秉元。他立即动身去找他,在骑楼下的那条狭仄油腻的廊道上,两人打了个照面。
  马秉元似被蒋队长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愣一愣才道:“蒋队,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目光游移至他眉骨的那道伤口,他更惊骇地问:“你、你怎么受伤了?”
  “小事。我找你,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见对方仍木讷不动,蒋贺之微一挑眉,“不请我上楼坐坐吗?”
  马秉元诺诺点头,将蒋贺之带到了楼上,停在家门口,摸钥匙开了门。
  这地方蒋贺之不是第一次来。他装作漫不经意地四下顾看,没有发觉异常,马秉元虽是一介糙汉,但这火柴盒大小的一个家一直收拾得井井有条。转头又来到这对兄弟的餐桌边,发现桌面上散着一点可疑的白色粉末,他垂目细看,粉末不是海洛因这类毒品的晶体状,不放心,又用手指沾一些至于鼻端嗅了嗅,微有细腻的麦香,果然是面粉。
  “哦,前两天想包点饺子带给住校的阿泉,桌子没擦干净。”马秉元及时回头,从冰箱里取出一盒煮好的饺子,笑着递给蒋贺之道,“蒋队,你拿一盒回去,芹菜鸡肉馅儿的,明儿当早餐吧。”
  “谢了。”接过饭盒,蒋贺之仍谨慎地细了细眼睛,试图从这个男人的眼神中仔细觅取破绽。他突然说,“那晚我们喝酒,你是不是有话藏着没对我说?”
  “没有啊?”马秉元佯作惊讶地瞪眼,“报纸上说洪锐在洸州殡仪馆火化了,那边也没人联系我了,我正想问你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洪兆龙被路边监控拍了下来,他配备了火箭筒。如果不是我们的警车及时掉头,只怕都凶多吉少了。”蒋贺之一直对那晚马秉元的吞吞吐吐心有芥蒂。如果不是醉酒,他当时就该有所察觉,也犯不上听到盛宁出事,才恍然梦醒。
  “我确实听谁提过一句‘火箭筒’,”马秉元反应快,答得也快,一脸可信的无辜,“但我想不可能啊,这玩意儿是炸坦克用的,哪是说弄到就能弄到的?!所以我自己都没敢信。不过,隐隐的也觉得有点不安,我想劝你别去,你不也没听我的么……”
  “你打探来的任何枝节都应该告诉我,是真的还是烟雾弹,我们警方会判断。”对方倒真劝过自己,只是彼时半醉,心里又淤积了一口闷气,只想抓了洪兆龙来宣泄。蒋贺之轻轻吁出一口气,他认为是自己有点多心了。
  短暂地冷场了一阵子,还是马秉元先开了口,堆着笑问蒋贺之:“蒋队,你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
  蒋贺之这才想起正事,轻轻一叹:“你在金乌名城的那套房子,不用补92万了。按照房型大小,每家只需再补10到20万不等——你那套房子可能也就再补10万出头,就能拿下了。”
  明明是好极了的消息,但马秉元的笑容完全僵住,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说:“怎……怎么可能呢?锦……锦地那边的负责人明明说……明明说……”他说不下去了。
  “当然不是锦地集团继续承建这个项目。虽然这笔钱依然不算小数目,但洸州的房价已进入了飞涨阶段,只要能住上新房,长远看,肯定值得。而且现在立刻开始推进,如果进展顺利,明年夏天你们就可以住进去了,只需要每家先出一万元,安装门窗与楼梯扶手……”见对方始终发怔,蒋队长体贴地说下去,“如果你没有这个钱,我可以先替你垫上。”
  马秉元一个字也不敢再听下去了。他死了一般瞪大了眼睛,但眼里没有神了,只有两汪泪水满满地噙在了眼眶里。
  “这么感动?”蒋贺之没有从这张瞠然的脸上端详出异样,只当对方感动坏了,笑笑道,“别忙着感动,要你还的。”
  说罢,再次举了举手里的饭盒,表示完感谢,他掉头就走。
  人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道:“对了,那晚你问我,有没有人在为你跟阿泉的家努力——答案显而易见了,有。”这个名字令他吃尽了苦头,但若提及,又让他甘于沉溺。被一种极其矛盾的情绪切割半晌,蒋贺之再次轻叹,微微一笑,“他叫盛宁,现任洸州市反贪局副局长,你可以信任他,甚于信任我。”
  强撑到蒋贺之离开,马秉元才身体一滑,慢慢地瘫坐在了餐桌边。窗外已是第二日凌晨的天色了,屋内只有一蓬黯淡的灯光。他全身的力气卸了干净,目光也完全涣散。
  十万元他还是能拿出来的。他可以借、可以凑,可以卖血卖肾,可以更勤快地卖盒饭、打零工……总之,不需要作奸犯科,不需要豁出一切地踏上一条不归路。
  我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马秉元先是责怪自己,接着他又有点责怪蒋贺之: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呢?到最后这点责怪都差点演化成了恨,他静静地流下了一行泪。
  时也,命也。
  五一就快到了,燕子农庄迎来了假日高峰期前短暂的一刻宁静。但蛙鸣鸟唱间,有一辆车一直静静地蛰伏在暗处。
  “就这么一群小混混还管自己叫‘小湘军’?”眼见一群未满十八周岁、还穿着校服的学生团团围住了他们的目标人物盛星来,洪震很不满意,恶声责问身旁的廖晖道,“我要你找黑社会、黑社会,这他妈不是一群小孩儿么?!”
  “姐夫,现在哪儿还有黑社会啊,黑社会都被公安抓光了。”廖晖心道,就算没被抓,洪兆龙那伙人能任你使唤?又不是没提过合作,但那条贪婪的出林龙是连口肉汤没打算给你剩下。他还是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漂亮,有点得意地往下说,“与其到处找难训的野狗,还不如自己养条呢,这养狗么,当然得从幼崽养起了。这几个小孩是那个流氓中学九弘中学的,大的未满十八周岁,小的连十四周岁都未满,干多少出格的事情都不用害怕。”
  洪震还是有些担心:“这群小混混靠谱吗?别回头就把你卖了。”
  廖晖笑笑:“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找的是中间人。”
  就在这两个男人目光的尽头,出格的事情已经在农庄外的小树林前上演了——盛星来晚上出门倒垃圾,没想到被一票昔日的同学擒住了。
  奇怪的是,为首的竟不是校霸罗子霖,而是那个小胖子马秉泉。只是如今人瘦了不少,看上去没了憨气,倒平添几分匪气。
  “原来你退学以后一直躲在这儿啊?”马秉泉只是令两个男孩擒住盛星来,也没抽他、没踹他,挺客气地问,“你不上学,是发财了?”
  “你们别捣乱!我欠你们的那点钱,还你们就是了。”盛星来还当他们为输在游戏城里的那点钱而来。
  “可我们不要那点钱,我们就想捣捣乱,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我们每个周末都能过来捣乱,让你喜欢的那个小妞生意做不成,或者我们干脆一起找她玩一玩!”马秉泉也见过燕子,当然晓得这小子对燕子有意思,他故作老练的样子,满口污言秽语地讲,“我们都还没成年呢,就算轮奸了她,也判不了几年的。”
  “你们——”一听这事牵系燕子安危,盛星来就疯了一般挣扎起来,但他势单力薄,又被几个男孩死死地压制下去了。
  “哎呀,其实要你干的事儿也不难,”从兜里掏出两包中华烟,马秉泉递上去,说,“你想办法把这些烟让盛惠德还有他那个儿子盛世杰抽下去,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多做。”
  “这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止是两包烟这么简单,盛星来犹豫不决。
  “你别管啊,不是好东西,但也坏不到哪里去。”烟里添加了“特殊佐料”,抽一根就上瘾定了。马秉泉没跟盛星来细说,但身为同学知根知底,还是很擅于拿捏对方那点痛处,他换了副更亲善的口吻道,“星仔,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你养父还有那个便宜哥哥吗?他们一直打你、骂你,从来没拿你当过一家人。你难道就不想报复他们吗?”马秉泉记得,某次期终考试,盛星来成绩不够理想,结果家长会前盛惠德冲来学校,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就啪啪地抽他耳光。
  还有马秉泉不知道的呢,除了被盛惠德家暴,盛星来还被盛世杰猥亵过,身为监护人的盛村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怪自己的亲儿子,反倒更变本加厉地揍起养子来。
  过往的一幕幕自眼前浮过,盛星来的眼神黯下去,是啊,为什么要为那两个人渣,让燕子担上风险呢?面对眼前的危机,他一点都没想去找盛宁或者蒋贺之求助,盛宁上回的大公无私早让他记恨上了,至于蒋贺之?谁会去找情敌求助?
  “我干,但你们得言而有信,绝不可以再来骚扰农庄。”他用力地抖了抖肩膀,钳制他的男孩们便在马秉泉的授意下,把他放开了。盛星来接过了那两包烟。
  月亮好像挂在了最高的那棵树上,四周没有星星。待这群不着调的同学们作鸟兽散,盛星来又回到了农庄里。他走向燕子的卧室,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门没锁。”燕子正在打电话。见进门的是盛星来,她完全不拿他当外人,继续跟电话那头的蒋贺之聊下去,“五一要到了,我策划了个‘传统南狮邀请赛’……对对,我自己策划的,了不起吧?你跟盛检要不要来金乌山再玩一下呀?”
  蒋贺之应该是拒绝了。盛星来看见女孩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一惊一乍地喊:“干嘛放弃啊?我看你们不是挺来电的吗,盛检肯定对你还有感情,我能看出来!”
  显然电话那头的男人不想再打这样的鸡血了。燕子“蒋贺之、蒋贺之”地追喊两声,电话就挂了。
  “唉,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燕子重新趴回大床上,支着下巴,陷入沉思。她边沉思边自语,“我还能怎么帮他呢……”
  盛星来低着头,一直不快地攥着衣角。他发觉,这个女孩眼里只有那个男人,从来没有自己。
  认清这个苦痛的现实,他突然嘶声力竭地喊起来:“放弃了他也不会喜欢你,他只想捅男人的屁眼子!”他想把那腔少年的心思毫无保留地对她喊出来,他也真就这么做了:“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躝开啦,小屁孩儿,别妨碍姐姐赚钱!”燕子跳下床,推推搡搡地就把人撵走了。
  锁了房门,回到床上,燕子回想起来,自己虽然嘚瑟得逢人就吹嘘她与晶臣三少爷相识,但有句话一直藏在心底,连蒋贺之本人都不知道——她因为两粒玉米种子就爱上了他。
  她本是一个站街女,却在“上工”第一天就被一位警察盯上了。那人既不罚她的款,也不逮她进局子,就每晚守在她站街的那个路口,开着豪车跟着,一跟一个月。
  “你们警察都没正事儿吗?”燕子恼羞成怒。
  “有正事儿啊,你不就是我的正事儿么。”男人笑笑,展露一口迷人的白牙。
  燕子不胜其烦,赌气地说:“我不卖了,我当街约炮行不行?约炮你们警察也管啊?”说着她就挑选目标拦停了一辆车,跟车主撒了几句娇,就要坐上人家的车。
  这时蒋贺之把自己的车横停在了对方的车前,下了车,走过来,把女孩拽出副驾驶座,一把就扛在了肩上。脑袋朝下的燕子一边蹬腿儿,一边吱哇乱叫:“你干嘛呀!你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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