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给将军沏茶,你去端洗脚水来!快些!”
姬妍若吩咐了两个婢女,等她再转回到床前时,姜霂霖竟已经呼呼大睡了过去。姬妍若气鼓鼓地嘟着嘴,满是委屈地看着床上那张红透了的脸。
两个婢女入了房中,姬妍若瞧了一眼那壶茶,又扫了一眼一身酒气的姜霂霖。无奈朝婢女们甩甩手,教她们出去守着。婢女们出去后,姬妍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纠拽着姜霂霖的两条大长腿,将她的身子摆正,又使劲往床的最里面推了推。
纵然是醉的一塌糊涂,也得睡得舒服一些才行。
一番折腾下,姬妍若累得满身大汗,索性坐在床沿上歇了下来。回头见自己朝朝暮暮期盼的人,就躺在自己的身后。感受着姜霂霖粗重的呼吸,这个少女不觉间红了脸。
似是终于将姜霂霖看了个够,姬妍若这才挪了挪身子。双手探过去,想要为姜霂霖宽衣。可她的手刚刚碰到姜霂霖的衣襟,姜霂霖便一个翻身,囫囵着背转了过去。
姬妍若的手停在那里不敢再有动作,生怕将姜霂霖吵醒。这样呆坐了良久,确定姜霂霖不会再清醒过来,她无望之下,轻手轻脚的钻进了被子。
实则更难熬的是姜霂霖。
一路醉着回来,醉着进门,醉着摔倒,醉着被姬妍若扶到床上,醉着翻身……
她没有任何一日比今日更清醒!她要提防着自己醉倒,她要时刻保持着清醒。她要想尽办法避开姬妍若的热情,避开自己的新婚之夜……
身后终于没了动静,姜霂霖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晚算是糊弄过去了。时辰已经不早,总能睡上一小会儿,明日一早,明日一早她便到军营——
到军营……姜霂霖忽然身子一僵,哀怨着叹口气,罢了罢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她清晰的感觉到那个小女子把脸贴在了自己的背上,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腰间。还有那阵阵扑鼻的香气,随着她的鼻息被她吸进肺里。
极其不适应,她竟有打喷嚏的冲动。姜霂霖紧锁眉头,她还是习惯了军营里兵器的铜臭味儿和将士们身上的汗液味儿,哪怕是斩尘身上的味道也能更让她舒服一些,自在一些。
“霂霖哥哥……”
身后的女子轻声唤她。姜霂霖打着粗重的鼾声,闭上了双眼。
那女子将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
“霂霖哥哥,若儿今后便是你的夫人了。若儿知道,父皇对你心存戒备,委屈了你。所以父皇赏给若儿的一切,你尽管拿去,都是你的。若儿日后只听霂霖哥哥一人的话。”
装醉的那人,眉头皱地更深了。
如果姬妍若不这么懂事该有多好,如果这个小女子和她闹腾该有多好,如果她不这般倾心于她该有多好……
可这如果,终究只是姜霂霖的一厢情愿。姬妍若纵然年纪小,纵然是姬皇的掌上明珠。在她姜霂霖的面前,却是卑微惯了的。
卑微地祈求她的爱,卑微地求得她的笑,卑微地求皇上赐婚于她!
她姜霂霖不是那种狠心的人。她不愿伤害她,不愿将远离朝政,心无城府的无辜的人卷进来。她手中的棋子,不过是那些心有贪欲的权臣。
可是姬皇,却将姬妍若推给了她!
姬皇硬生生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拉进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博弈之中,纵然她百般拒绝!
姜霂霖知道,只有今晚,仅仅今晚,能够让她最后心软一次。过了今晚,姬皇是她的死敌,姬妍若的一切,姬妍若的喜怒哀乐,她都只能视若无睹……
另一头的姜府,灯火通明,亦彻夜未眠。
姜易光是叹气就足以叹到天亮,齐自玉被他的唉声叹气扰得无法入睡,索性披了外衣起身,出了卧房。
“这姬皇老儿想压着我的霂霖,门儿都没有!”
姜易蜷着身子,听着夫人在外面絮絮叨叨:“他不只是防着霂霖一人……只是霂霖太过出众,又有曲后的女儿帮衬,他才不得已多加防范的……”
“你是在替他说话?”
姜易没好气地闷哼一声道:“我替他说话?当年姜府为何能保下来你不是不知道。若当年我还能打仗,亦寒身子骨健壮,他会放过姜府?我是在担心霂霖啊,也不知霂霖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第20章 走为上
别人的新婚夜都是搂着新娘子过的,姜霂霖……也勉强算是同新娘子睡醒的吧,毕竟姬妍若一整晚都是贴在她的身上的。
此刻天色还未见亮,姜霂霖背对着姬妍若,两只眼睛睁地分明。直到她觉得自己若再不动弹,必然会全身麻木,僵死过去。这才佯装着打了个呵欠,借着抬手的功夫顺势轻轻将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放了下去,立即转个身,坐起身来。
她侧过脸去看身边躺着的身影,暗自庆幸这女子没有被她的动作吵醒。这便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一手撑在床上,一个翻身,利落的越过身旁的女子,双脚着了地。
“霂霖哥哥——”
姜霂霖不过是刚走了几步,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她身子一滞,手停在还未来得及掀开的珠帘上。
“霂霖哥哥这便要起床了吗?”
姜霂霖背对着她沉吟不语,半晌后才转过身去,以她那一贯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口吻道:“我去朝觐皇上,你歇着吧。”
“这般早吗?天还未亮——”
“嗯。”
只是嗯了一声便算是回了她的话,就算是理由也是懒得去想一个。
二人一时僵持,只这么干巴巴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隔着六七步的距离。
姬妍若不由得心生落寞,她费劲了心思想着还能在姜霂霖转身走出这间屋子之前,两人之间可以说些什么。
想来想去,好不容易教她想出了一件事。于是她急着跑下了床,出了卧房,吩咐外头的婢女去沏了茶,又等着沏好了后,忙不迭递到姜霂霖的眼前。
“昨日你喝多了,酒还没醒吧?”一双极尽讨好的期待眼神。
姜霂霖瞧着她那张热情的脸实在不忍拒绝,犹豫片刻,接过那盏茶放在桌几上,坐了下来。而姬妍若像个小侍女一样站在他的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直看得姜霂霖浑身不自在。她双手紧握,抬眸看了眼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女子,先开了口。
“我瞧着你好像没怎么睡好,待会儿我走后,你多睡一会儿,晚些起床是无事的。”
就算是语调平平,声音竟也如此好听!姬妍若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小声嘟囔着对姜霂霖撒了个娇:“昨晚若儿一整晚都醒着……”
一整晚都醒着?姜霂霖心中一惊,还好她整晚都保持着一个睡姿,不然还不被这小丫头拆穿了!不过姜霂霖即便是内心波动十足,也定不会表现出来。多年的军营生活,足以将她训练成一名不动声色的假面将军。
“是我太吵了吗?我常年睡在军营,可能鼾声会大些。若你睡不安稳,我今晚便到大营里入睡,我也好顺便——”
“不吵不吵!”姬妍若摇着双手连忙打断,“是若儿太高兴了才睡不着的!”
姜霂霖纵是知晓姬妍若十分喜欢她,也知晓喜欢自己的女子不少,可她这个铁面将军,从未给过任何人靠近她的机会。自然,也未曾能与哪个热络的女子这般近距离的独处过。
面对姬妍若直白的情话,姜霂霖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她本想寻个由头离姬妍若远着些,可看这丫头既兴奋又羞涩的表情,心知是彻底无望了。她的拇指与食指不停地搓着,显出几分局促,那颗常年用来作战的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如何走?姜霂霖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张脸,心不在焉地想着脱身之法。
“霂霖哥哥,今日你可以不去的,父皇是允了的。你就多陪陪若儿——”
姜霂霖抬手去端那茶盏,很自然地避开了姬妍若探过来想要拉扯她的手。
“外头盯着我的人很多,我不能让他们抓了我的把柄,落了他们的口舌,教父皇难做。不仅如此,我还要更加的恭敬……面见过父皇后,我就到城外的大营里去,如若忙到很晚,就,”姜霂霖说着抬眸飞快地扫了姬妍若一眼,狠下心去,“不回来了。你早些歇着。府中有什么事情就交给下人们去做,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若是遇到难以解决的头疼事情,教人来给我传话。我必是在军营里待着的。”
姬妍若的那颗兴奋的心随着姜霂霖一开一合的嘴巴,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是去上早朝吗?语速之快,她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姬妍若有种姜霂霖在给她交代后事的错觉!
这偌大的将军府只她一人打理,姜霂霖躲得远远的,完完全全做起了甩手掌柜。这倒不打紧,刚刚新婚,便要到军营里去睡?姜霂霖这是何意?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自己说了一句没睡好吗?
姬妍若自责不已。
“那荒郊野岭的如何能睡得好?眼看天气渐凉——”
“习惯了!”姜霂霖不容分说已是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姬妍若委屈巴巴地小跑着跟了出来,却被姜霂霖厉言喝止。
“当心侍候着公主!”
“是,将军——”婢女低着头,心惊胆战回了话,直到姜霂霖的脚步声出了房间,这才抬起头来,见眼前的公主完全一副委屈模样,小声问:“公主,您还睡吗?”
姬妍若闷闷不乐,泪水在眼中打转:“睡什么?我还能睡得着吗?”
“那,奴婢侍候您盥漱?”
姬妍若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情愿。可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床榻,又是瘪了嘴:“也只能如此了……对了,父亲和母亲可有交代过什么?”
婢女摇摇头:“不曾,将军还未开府别住前,府中上下便都是将军说了算,如今新建了这将军府,又迎娶了您这金枝玉叶的夫人,旁人更不敢说什么。”
“父亲和母亲如何能是旁人呢?”姬妍若隐隐不悦,训斥婢女,“我如今入了将军府便是将军的夫人,日后你切不可拿我帝姬的名头出去欺压府中的人,若是见了老爷夫人更要毕恭毕敬,记住没?还有你们,通传那些个丫头奴才们!万不可惹了将军恼怒!教她心烦!若是你们哪个惹了将军生气,可别指望着本公主能给你们求情!”
婢女们低着头互相间使了个眼色。
姬妍若本是所有帝姬中最为和善的一位,对他们这些奴才们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任谁都巴不得到她的身前侍候。可如今这位小帝姬的态度全然是将她们交到了那凶神恶煞的将军手中。
第21章 吊虎子
城东郊野大营中。
“喂——对对对,就你!过来——”
一个小兵小跑着到了刘福荣身前:“头儿!”
刘福荣远远看着围的水泄不通的大声叫嚣的人群,不满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可还有个士兵的样子!”
小兵憋着笑,眼神闪躲,犹豫良久不肯开口回话。
刘福荣皱起了眉头,又在这嘈杂声中仔细辨听,果真如他所料。得知真相后,刘福荣冲小兵不耐烦地摆摆手:“该干嘛干嘛去!有凑这种热闹的功夫还不如练练你的骑射!”
说罢径自走开去,边走边气呼呼地嘟囔:“什么玩意儿!亏得魏灏景给你取得个受人垂青的好名儿!”
也难怪他如此不悦却还不能当面说什么了,因为他压根儿就管不到这混账纨绔嫡子的身上。这圈人当中的始作俑者正是魏府嫡子魏柏。
“将军,这扎马步也太容易了一些,倒不如想个其他的折儿!”
魏柏心中隐隐不悦,面上却仍旧皮笑肉不笑,斜了身旁自告奋勇的小兵一眼,懒懒散散问:“什么折儿?你可是有好法子?”
那小兵未听出魏柏语气中的寒意,谄媚道:“何不将将军帐中的铜虎子拿出来,找根马鞭掉在他的脖子上,这样扎马步才够味儿啊!”
此话一说,围在一起的士兵们放声大笑。
魏柏的眼神登时便冷了下去:“这倒是个好主意,去吧,你去本将军帐中亲自将那铜虎子拎出来,再找条皮鞭子来!”
那不知名的小兵领了命后,如同得到了奖赏一般,兴高采烈地向魏柏的军帐中跑去。不消片刻,就取了东西折了回来。
魏柏嗤笑一声,抬手重重压在他的肩上:“不错啊!够快的!只是——这虎子是刷过的,不如……你先来?”
小兵打了个机灵:“这、这如何能做——”
“诶——本将军要你做你便做!怎么?还想抗令不成?”
小兵看看魏柏,又看看站在中央扎马步的魏楠,也索性豁了出去。左右这魏楠是个受欺压惯了的主儿,想是日后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儿来。自己将这整人的法子都想出来了,倒不如做个彻底,说不定还能得魏柏小将军的赏识!
如此想来,这小兵嬉笑着将手中的溺器拎到一旁,准备小解。刚跨出一脚,就被魏柏拦下。
“都是大老爷们儿!谁没见过你那家伙!就这儿,来来来——”魏柏回头招招手,“你们挨个儿来!必得将这虎子给本将军整得够味儿了才行!”
士兵们一阵哄笑,得了魏柏的命令,皆是无所顾忌,甚至是溺器外头也溅上了不少尿液。
魏柏沉眸,翻起的眼白只一心盯着扎着马步,面无表情的魏楠。
还算稳当,应该还能蹲半个时辰左右。
“将军,将军,满了!”
魏柏回过神来,向那溺器中瞧了一眼:“不错!那就吊吧!看你这脖子也够粗的,吊上一个时辰应该不成问题!”
众人皆惊,禁了笑声。唯有魏柏面不改色,一副轻松模样:“怎么?还要本将军亲手给你挂在脖子上?”
那小兵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小将军虽没有疾言厉色,可越是如此,越教他心惊胆战。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只能一脸苦涩,将那皮鞭系在溺器上,吊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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