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晚睡得很是香甜,因为她在婢女的帮助下,在琼茗苑中找到了曲后杀害她生母萱妃的罪证。
现在已经又立了太子,曲家的势力一跌再跌。显然这是天赐良机。
她的父皇终于肯为了她……
为了他自己的位子吧……
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他自己,曲后终于倒了,她终于为她生母报了仇。
她现在,只乖乖地听父皇的话,在这将军府中等着她的霂霖哥哥回来。
见姬妍若已经熟睡,婢女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来到偏殿中,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帛。上面书写极为规整,是姬妍若的笔迹。
除了提到这件喜事,还小心翼翼地问了姜霂霖,她做的这件事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对她的霂霖哥哥是否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婢女微微摇了摇头,把这绢帕放到了铜鼎上的火烛之上,火焰顺着绢帛的一角向上燃烧,直到这封传书尽数化为灰烬。
姬皇交代过的,不得璟乐公主与璟侯之间有任何来往的消息。
自然,曲后杀害萱妃的那些罪证也是姬皇要她找到的,不然卢月那般的聪明人藏下的东西怎会被姬妍若轻易找到。
婢女向内室的方向望了望,璟乐公主今日很开心,这就足矣。她不过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雨夜沉沉,整个凤黎城笼罩在阴霾之中。就像暗波汹涌的深海深处,潜伏着暗流无数。
凤黎城中最阴暗潮湿的地方,人间地狱的深处。
陈醉就窝在那个角落里,她此时倒是不必再担心自己的女儿身在刑罚中被发现了。
这是天牢之中,就算是巡视的狱卒也没有。入了这里几乎就是同死人一般了,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看守的士兵都在外面,她这里,连只说话的老鼠都没有!
想想自己这短短的人生活得可真是可笑。
柔美的衣衫穿不到,好看的手饰戴不得,心爱的人嫁不了,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对哪个公子动过心。
从出生的那刻起,就必须要着男装。垂髫之岁,便混迹在一群武夫之中。再后来到了凤黎城,她以为摆脱了阿爹阿娘的束缚,没想到被长姐讨了个小将军的位子。还是成日里只能和那些武夫们在一处。
第117章 出牢狱
好在皇城中有禁军,还有很多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哥,还有一个女儿身的帝姬姬洛羿常常造访,她才不至于太过于憋闷。
她生性爱玩儿,不受管束。
陈醉有时候在想,或许自己的性子做个男儿身,在这个世道中可以活的更好。毕竟把她关在闺阁之中,她是会被憋疯的。
但好像老天就是不想她好过。
阿娘走了,现在长姐也走了。这最疼她的两个人都走了。
走得不清不楚,糊里糊涂。
……
陈醉发出一声冷笑:“原来人生真得不易啊——”
这句无奈的哀叹回荡在四面的墙壁之间。
“姐,你说,人活一世,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图个开心么?”
没有人回应她,陈醉自顾自地对着发着霉味儿的空气说着。
“我整天无拘无束的,我觉得我很开心啊——”陈醉说着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可也不过两声,扬起的嘴角渐渐下垂,她低下了头去,“可是华锦从来没有关心过,也没有问过,姐……你开心吗?”
“我那日骂那个狗皇帝了!他居然相信你是因为梦魇而死?”陈醉说着起身,“多么荒唐的借口!哈!当我陈华锦是智障吗!当我陈华锦没长脑子吗!当我陈国就这么好糊弄吗!”
陈醉瞪着猩红的眼睛,双手抓在铁栏上。手腕上的铁索撞击着铁栏,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说的话没有得到一丝回应。此刻的她多么希望长姐能够再同她说一句话。
“他竟然把我关到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他竟要处死我!我问他问错了么!我可是陈妃的妹妹!陈国主君的女儿!”
陈醉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回应她的只有铁链发出的冰冷的声音。
直到嗓子喊哑,她才颓然地跌坐到了地上。
寂静之下,一个脚步声渐行渐近。陈醉侧了侧耳朵,听着这脚步声停在自己身前。
顺着那双鞋,她慢慢抬眼。
眼前的人着一身白衣,长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的脸。
陈醉一怔,恍惚间问了一句:“你……你是来接我的天神吗?”
那人轻笑,笑得极好看:“你的命还长着呢。”
陈醉闻言,抓着铁栏慢慢从地上爬起:“那你为何这么早就来了?”
“我来看看你,看看你……是想跟我走,还是想继续在这里待着。”
“我——天神,华锦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我知无不言。”
“人活一世不是为了活得开心吗?”
“是为了开心。”
陈醉拧着眉头:“那我现在不开心了,请天神带我走吧。”
“可即便是去了天国,你也是不开心的。”
陈醉抬眸,疑惑道:“为何?”
“那里有你的长姐,你的阿娘,你身上还背负着她们的希望,若是她们问起,你要如何答复?”
“这——”
“你若是早些知道你从前的快乐都是你的长姐和阿娘,费了千辛万苦换来的,你从前还会那么开心吗?”
“长姐和阿娘好好的,她们何曾千辛万苦了?”
“你与魏小将军斗蛐蛐的时候,曲后借你长姐管教无方为由,罚她在安合殿跪了足足两个时辰,你与姬洛羿一起惹祸的时候,皇上罚你长姐闭门思过,你刺伤了卢柱国,又是你长姐替你与卢府周旋,直到她离开人世之时,还在为你今后做打算……”
“华锦是贪玩儿了些,可——”
“你总是看到你的长姐受宠的时候,可知道她为你挡下的那些惩罚,才换来了你的岁月无忧?你若是知道她做的这些,你还会觉得你的贪玩儿会是你开心的源泉吗?”
“……”
“还有你的阿娘……华锦,逃避责任不会让你活得快乐,只会让你成为一个虚幻的空壳,到头来,你的一生,除了斗蛐蛐,所有的都是你对整个家族的愧疚与忏悔。”
陈醉沉默了良久,低声喃喃道:“长姐与阿娘不快乐,华锦谈何快乐?华锦确实是在逃避……”
“你若是想以你的女儿身示人,我可以帮你。”
陈醉疑惑地蹙起了眉,怔怔地盯着那身白衣,然后摇着头道:“不,不……华锦天性不受拘束,怎能受得了闺阁中那些个礼数!”
“天神,你走吧,华锦知道该如何获得快乐了。若是你下次再来接华锦,华锦必然有颜面去见长姐和阿娘!”
“你的性子——”
“华锦生来如此,没有人能改变,华锦也不想改变。”
“你倒也活得纯粹,”那人浅笑,“我是受人之托来看你的,若你还想活着,她承诺会救你出去。”
陈醉向后退了一步,盯着那人的眼睛道:“你不是天神!”
“我是能够与天神沟通的人。”
“与天神沟通?”陈醉犹疑,想了想之后忽然惊诧道,“你是太卜!太卜之位不是姜家世袭的位子吗?如何教你抢了去?你、你怎知我是女儿身?难不成你把姜霂霖杀了!不对,姜霂霖哪有那么容易被杀!”
“华锦,我是霂霖的兄长,姜亦寒。”
“姜霂霖的兄长?就是那个、那个病秧——”
陈醉看着眼前这个看不出任何病态的人,怎么也说不出“病秧子”三个字。那个姜亦寒不是卧床十多年了吗?怎么现在好好的?
姜亦寒冲她笑笑:“你说的没错。”
“姜霂霖让你来的?也对,也只有她才能进到这天牢中来!你——有法子把我救出去?”
“你出去了想做你的小将军就继续做,想做你陈府的嫡女我也可以帮你的。”
“姜府耳目众多……你能否先答我心中两个疑问?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你问吧。”
“第一件事,我阿娘的死是否与那个庶子有关?”
姜亦寒点了点头。
陈醉长吸了一口气,又问:“第二件事,我长姐是何人所害?”
“兴景宫。”
“你说的可都是事实?”
“我以太卜之位起誓,今日同你所言,句句属实!”
陈醉闭着双眼缓了片刻,然后睁开眼来,长舒了一口气,向姜亦寒拘了一礼,坚定道:“请姜大哥回传给将军,陈华锦愿以长姐昔日承诺为礼,换陈国主君之位!”
说罢撕下一片衣衫,将手指咬破,上书:
陈国之兵力,尽听姜军令——陈醉
姜亦寒接过来:“陈小将军再坚持几日就能够出去的。”
“这么快?”
姜亦寒冲她笑笑,转身离去。
陈醉的想法没那么复杂,她只想着有人把她救出去,她为姐姐,为阿娘报了仇。然后登上陈国主君之位。
不为荣华,只为活就活个痛快。
她没想到不过是传书几日之后,姜亦寒的话就真的兑现了。
不过是短短几日啊!
狱卒把她放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懵的,姜霂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把她从天牢里给救出来?
康荣修给了她这个答案,可与她来说,这件事却似晴天霹雳一般。
她的父亲,陈国的主君,薨!
“皇上顾念与陈妃的情义,便把你从天牢里放了出来,望你能够记着皇上对你的恩情,日后收敛了纨绔的性子,回去消停着做你陈国的国君去!”
康荣修简单地说了一句,便走了。
看样子姬睿根本就不想见她,不过正好,她也并不想见那个搪塞她的皇上!
只是回陈国——
陈醉先回了趟军营,不出她所料,姜东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正坐在军帐中等着她。
“我不便出面,挑了几个可靠的小将护送你回去。”姜东扬边习字边对她说,眼皮也没抬一下。
“多谢。”陈醉站在那里回了一句。
“还是那句话,我姐夫交代你的那些,你可千万要记得。此次回去,你的位子坐不坐地稳……呃,你能不能毫发无损地回去,都未可知,你,自求多福吧。”
“我好歹是个将军!”陈醉不服气道。
姜东扬没有执着于同她争论这个事情,径自说着:“你回去之后,姐夫会叫一个不相干的人派兵去辅助你,帮你坐稳陈国主君的位子。有什么事,你可以同他说,他会报给我姐夫的。”
陈醉斜着眼睛看姜东扬:“小孩儿?你好像对我很不在意啊?”
“我为何要在乎一个不相干的纨绔小将?”姜东扬停下手中动作,抬眸反问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哦,虽然你是个女子,不过我还小,对你没兴趣。”
“你——”
“即使我长大了,想必你这样的——”姜东扬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我也不会感兴趣的。”
说罢又低下头去专心地习字。
陈醉气着道:“若非姜霂霖帮我,你以为你一个小孩儿还能同本将军这么说话!”
姜东扬听了只是微微摇摇头,仍旧未看她一眼,继续写着字。
“喂——我同你说话呢!”陈醉走到案几前,怒气冲冲道。
姜东扬这才抬头,歪着脑袋看着她,冷冷道:“若非你是我姐夫要帮的人,你以为我会同你说话么?你会做什么?你不给我姐夫添乱就不错了!实话同你说了,在禁军训练营头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被好些个公子哥围着的时候,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没入得我姜东扬的眼!”
“你倒是个什么!信不信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作者有话要说:
群像图已经作完,姜霂霖、曲水、姬妍若、卢月、子羿、曲梦、陈醉、素菁,共八位伊人。
第118章 胡作为
姜东扬坐着没动,只是看着她笑,嘲讽的笑:“东扬倒不是出生在你那样显贵的家族里,东扬也不及你年岁长一些……可毕竟也是实实在在活了十二年,你呢?已经快二十岁的人,除了仗势欺人,除了溜猫逗狗斗蛐蛐,你会什么?”
陈醉对姜东扬怼的无话可说,只能紧攥着拳头忍着自己的怒气。这于从不吃亏的她来说,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想把我打个满地找牙,你完全有这个本事,只是……若你有这个脾气,不如发到你陈国的那个庶子身上,你还是想想如何对付他吧。他可比东扬厉害多了。东扬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陈醉气得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地盯着姜东扬。
姜东扬就那么淡定地看着她。
半晌,陈醉呼出一口气,无声地笑笑:“我竟然与一个小孩儿在这里争论,看来还真是虚度了这二十年的光阴了!罢了,就当是又挨了一顿训。姜霂霖派谁来训练我陈国的兵力?”
“这是军事机密,我不知道。”
“那我何时启程回齐国。”
“随你。”
“好,我即刻出发,替我谢过姜霂霖。”
说罢,陈醉就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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