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弓着腰,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低声支支吾吾道:“或许、或许……叶姑娘还活着……”
“那她人呢?”姜霂霖扭过头来,满眼愤怒,“慕辰,她人呢?我已经同你说过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个弱女子,受那么重的伤能走多远!”
“将军息怒,都是慕辰的疏忽。”
姜霂霖听了这话更是生气,快步走到慕辰面前:“你何时也学会跟本将军说这种客气话了!本将军要你找人!不是让你认错!去,继续给我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慕辰抬起头来,很是为难,犹豫着说道:“将军,皇上……皇上说新建都邑一事需要……需要您……”
姜霂霖手一挥:“本将军没空!”
“将军从前可是顾全大局的,如今怎么这样任性了?”
慕辰抬头见是卢月,心道自己总算是得救了。赶忙行了个礼,给了卢月一个乞求的眼色。
“夫人。”
“你来做什么?”姜霂霖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卢月走进来,让竹以把汤食放到桌子上:“如月给将军送来些消暑的。慕辰?你要喝一些吗?”
“慕辰还有事——”
姜霂霖冲他摆摆手:“你下去吧。”
说罢走到桌子旁,一屁股坐下来。今日天气本就燥热,发了一通火的姜霂霖更是心烦气躁。
竹以急忙为姜霂霖盛了一碗解暑汤。
“夫君苦心经营得来的江山,就这么轻易弃之了?”
姜霂霖喝着汤,眼角的余光斜了卢月一眼:“本将军吃东西的时候,你莫要多言。”
卢月虽吃瘪,却是没有善罢甘休,直直跪了下来。
“如月请夫君顾全大局!”
姜霂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把碗往桌上一放:“你是不想让本将军吃个痛快了?”
“恕如月直言,夫君昔日对如月言明过,她不过是枚棋子!如今夫君大业已成,无论她从前是被夫君安在哪个位子上的耳目,她都已经没了用处!夫君何须为了她一个平民丫头如此浪费精力!”
“行了,端着你的汤食出去吧!”姜霂霖完全没了胃口。
卢月百般不解,继续说下去:“如月深爱着夫君,如月不能眼睁睁看着夫君毁了自己——”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回去吧,我要去大营里处理军务去了。”
姜霂霖说着就站起身来。
卢月看着姜霂霖无动于衷的样子忍无可忍,跟在姜霂霖的身边道:“如月就是要说的,夫君,你如此下去,岂非断送了自己,断送了我们姜家的基业么?”
“你担心的多余了,如今的前朝,我的话,他们还是听的。”
“可是——”
“可是什么?”姜霂霖见卢月问个不休,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问她,“如月,我问你,你为何要把我攻城的事情告诉若儿?你不要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你如此在意我的大业,是否是盯上了皇后的位子?”
卢月早就知道逃不过姜霂霖的追查,她虽心虚,倒也并未隐瞒,只是移开目光,低声道:“夫君攻城的事情已是众所周知,瞒不过去的,如月不过是让她早几个时辰知道而已!”
姜霂霖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字一顿道:“你可知只是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她就会有性命之忧?”
“她活着又能怎样!”卢月抬着下巴反问姜霂霖,“难道她还会和她的杀父仇人继续生活在一起吗?夫君如此聪明的人,与姬睿为敌的时候,不会没想到这个结局吧?”
“此事我自然是有打算的,即使她会恨我,我也要她活着!还好她只是去偷了虎符,若是她到城外去找我呢?若是她被乱箭射中呢?”
“又是乱箭射中!”卢月冷笑一声,失落道,“夫君担心叶裳,担心姬妍若,可曾担心过如月?”
姜霂霖没有回答卢月的问题,而是忽然认真道:“如月,你告诉我,叶裳去陵寝的事情是否与你有关?你可是知道她的下落?”
姜霂霖紧盯着卢月的眼睛,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卢月在这种压迫性地目光下,心脏游离在崩溃的边缘。
她仍旧挣扎着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对她没有几分情意的将军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会如何对她。
“莱、莱国的军队——”
话刚出口,就被姜霂霖无情地点破:“什么军队?不过是几个暗探而已。”
卢月结巴道:“府兵、府兵的动静怕是惊动了她——”
“我走时交代过,她身怀有孕,府中无论有什么事,都不得惊动她。她的院子距离你的院子很远,府兵即使是发现什么,也是报予你与母亲,如何能传到她的院子?哪个府兵有这样的胆子,敢违抗我的命令?”
见姜霂霖已经知道,卢月没了法子,虽然害怕,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是,是我让府中下人跑去告诉她的!她整日养尊处优,光是孩子就怀了两胎,她就该为姜家出力了!”
“姜家何须她出力?不过几个暗探而已,陵寝自有士兵守着!”
“可她身为夫君的妾,没有为父亲服丧也就罢了,还在丧期蛊惑夫君,又怀一胎,实在是不知羞耻!目无礼法!更何况夫君让如月训练她,不就是让她出力的吗?不然她这棋子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是安在我姜家做摆设的吗?”
姜霂霖无法说出实情,她也不能说出实情。她要卢月训练曲水,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要曲水有个自保的能力。
“她只能听我一人的命令。”
“夫君的大业已成,她就失去了活着的必要!”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
“是,如月乃是夫君的正室,管教一个妾,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那她现在在哪儿?”
“她死了。”
“本将军不信。”
姜霂霖微敛双目,抬手捏住卢月的下巴,沉声道:“她若是死了,慕辰不会找不到她的尸首。”
卢月避开姜霂霖的目光。
“看着我,你撒谎了?”
“夫君与叶裳之间究竟有何契约?是否与那张龙椅有关?”
“你无须知道。”
卢月抓上姜霂霖捏着她下巴的手:“那日百官与众将士在德文殿拥你上位,明明这也是夫君要的,可夫君却没有登基,莫不是曾许下过叶裳什么,叶裳出了事,夫君就舍弃了那个位子?夫君,你如此在意的,究竟是与她之间的契约,还是——她?”
姜霂霖松开她,转过身去:“我说过了,你无须知道。”
第123章 寻下落
卢月看着姜霂霖的后背又是追问:“那么夫君在意的是她腹中的孩子还是她叶裳这个人?”
姜霂霖没有再说话。
卢月便什么都知道了。
“您接进府中的那个义子是否也与她有关呢?”
姜霂霖忽然转过身,言辞很是严厉:“你离他远些!”
“夫君竟这般紧张?”卢月的心更是沉了下去,喃喃道,“姜宴……姜宴……如此美好的名字……夫君是担心叶裳已经小产两次,日后再难怀上,才出此下策吧?若是如月没有猜错,叶裳一旦回到将军府,夫君就会把姜宴养在她的膝下?”
“……”
“如月费劲心思从一个平妻做到了将军的大夫人,却没想到连个孩子都没法怀上。自古嫡尊庶卑,可将军府却没有嫡子……如月真的想知道,有什么是如月做不到而叶裳能做到的?竟教夫君允了她如此重的承诺?”
“……”
“如月一片痴心尽数付予夫君,却得不到夫君的一丝心思,呵——”卢月彻底地心伤,跪下身来,向姜霂霖行了跪拜大礼,“夫君休了如月了。”
“我不会休你的,我会养你一世,护你一世,若你日后有了倾心之人,我会动用军令让那人娶你,但是我绝不会让你成为二度被休的女人。”
卢月蹙眉,怔怔道:“夫君还真是为如月考虑周全,可惜……如月爱夫君,已经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如何还能够爱上他人?”
“来日方长,日后你会明白的。”
姜霂霖说罢向门外走去,卢月忽然道:“姬妍若她在昭慈寺。”
姜霂霖忽然驻足,可却没有回头,只是道了简单的两个字:“多谢。”
卢月看着姜霂霖离去的背影,她的爱,不得不说还是留了一分的。她也只能把姬妍若的下落告诉姜霂霖,而叶裳的下落,她永远不会告诉姜霂霖。
她有她的骄傲,她有她的家世才学,她虽无望,可她不认输。
叶裳的下落,只能看老天让姜霂霖何时寻到,何时寻到就是何时,她不去说。
这是她作为将军府大夫人最后的尊严。
城外大营。
姜霂霖下了马,白卯就跑来向她禀报:“将军,曲梦在阴地出现了!她是被姬洛、呃……被子羿乘乱救出天牢的!”
这姬洛羿被革去了皇姓,他还是有些叫不顺口。
姜霂霖停下脚步,狐疑道:“阴地?曲梦对她有意,可她却对曲梦无意啊?怎会冒此危险到天牢中救曲梦?”
“将军只想着她二人的感情了,如何没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必是想利用曲梦,得到曲家残存的势力!将军,您要当机立断啊,现在就要把曲家连根拔起!”
“曲家……我不能动。”
“将军,您怎么心软了?曲家可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啊,虽然曲乐瑶已经没了,可是曲梦逃了啊!”
姜霂霖一时烦躁,曲水若是不知她生死,又听说登基的不是她,万一到曲家寻求生机——
“你派人去盯着曲家的动静!”
“是,将军!”白卯得了命令,转身离去。
姜霂霖向军帐走去,走了几步,却忽然立定,脸上一副惊喜之色。可这惊喜不过是刚刚爬上眉梢,她就开始不安起来。
那个狂傲的帝姬敢冒死救出曲梦,如何能忘了曲水呢!她本就对曲水有意。
曲水是生是死,都应当是被子羿给带到阴地去了。
“白卯——白卯——”
白卯已经走远,可谁叫姜霂霖这嗓门儿大呢,直直将他叫了回来。
“去!把子羿给我软禁起来!”
“用不用搜捕曲梦?”
“不用搜,就困着子羿,不要让她有活动的余地!”
姜霂霖猜的没错,是子羿把受伤的曲水带到了阴地。只是她没想到,在她动手搜查之前,这个狂傲的帝姬竟然对她主动出击了。
自然,这也并非是子羿单方面的冒险,而是有姬颂背地里的撑腰。
这个十三岁的皇上,昔日做太子之时就是一顶一的聪明,只是无奈他在这个世上活的时间太短,遇上的对手又太强。纵然他再是弄权的高手,但朝堂上的人都是姜霂霖一手带起来的人。他现在就是个空架子,没有一点儿实权。
他还记得不久前,他的父皇姬睿驾崩之时,他的殿外被姜东扬所派兵力团团围住,明面上说是担心皇宫动乱,实则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当时已经被软禁了!
后来就在他以为没有任何生机的时候,姜霂霖不知为何,竟教内官把他又请了出来,让他登上了皇位。而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姜霂霖才把龙椅还给了他。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不在需要一个确切的原因。因为不久前他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一个能让姜霂霖翻不起身来的消息!这个消息就是謪国遗孤子羿给他的秘信。
他要与子羿连手,把属于他的皇权从姜霂霖的手里夺回来!
永安殿上,姜霂霖对于冯鲜的出现很是惊讶,这老东西已经被她派到阴地去监管子羿了,何时回的凤黎城?
她疑惑地看向卢唯。而后者也是一脸蒙圈。她又疑问地扫过几个人,他们的反应同卢唯一样。
姜霂霖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静观其变。
冯鲜跪拜在大殿之上,也没有手执芴板,就那么把自己那张嘴脸完全暴露在众臣与皇上面前。显然,皇上也没有什么不满。
“臣有一事要启奏皇上!”
“冯爱卿请讲。”
姜霂霖敏锐地发现姬颂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
冯鲜道:“此事重大,臣请求皇上,关闭永安殿的殿门!”
关闭永安殿的大门?这架势大有关门打狗的意思!
姬颂没有立即答应,他的眼神落在姜霂霖身上,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若是往日,他巴不得自己做主,今日怎么主动看她的意思了?
姜霂霖心中冷哼一声,没有表态,想看看这二人到底是想整什么幺蛾子。
见姜霂霖不作声,姬颂便示好一般,开口问:“姜柱国,你说——”
没等他说完,姜霂霖便双手一拘:“皇上虽年幼,可关闭永安殿大门这种事,臣不敢多言,还是皇上自己决定吧。”
“哈……那——”姬颂装着犹豫了片刻,便急着向冯鲜再次确定,“此事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必须要关上门来说?”
“臣是为我大週着想,请皇上明察!”冯鲜大声道。
“那就、那就——闭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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