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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环效应(近代现代)——流光

时间:2024-12-18 09:29:32  作者:流光
 
 
 
汶家光有些困了,但他一定要等岑今山回来。
 
 
 
 
接近十点的时候,岑今山终于回来了,他像个风尘仆仆刚归来的旅人一样,身上携着寒气,脱下大衣洗完澡才去岑与房间看汶家光。
 
 
 
 
岑今山坐在床边用手指轻柔地拨弄着汶家光额间的发丝,神色倦怠。
 
 
 
 
他好几个月没剪头发了,有些长了,发梢凌乱地覆在眼皮上,岑今山思绪游离,想着明天应该请理发师过来给他剪个头发......
 
 
 
 
汶家光往一旁靠了靠,掀开一半的被子,拍了拍床铺,“躺一会儿吧,里面暖暖的。”
 
 
 
 
岑今山没拒绝,他今天确实有些累了,床铺被汶家光捂得很暖和,他本想躺着等汶家光睡着就回自己卧室睡觉,最后却不禁在暖和的被褥里沉沉睡去,在即将完全入睡前,他恍惚间又想起自己上次出差的时候给汶家光买的礼物,一直忘记拿给他。
 
 
 
 
沉入睡眠前,他想,明天要记得。
 
 
 
 
感受到一旁平稳起伏的呼吸声,汶家光缓慢地睁开眼睛。
 
 
 
 
借着一点月光,他看到岑今山眼底下的乌青,连睡着的时候浓眉都微蹙着。汶家光动作极轻地一点点蹭了过去,暖乎乎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轻轻地抚上那蹙着的眉毛。
 
 
 
 
“不要皱眉......”
 
 
 
 
不知道抚了多久,岑今山的眉毛才舒展开,他似乎睡得很沉,应该是累极了,白天要工作,半夜还要照看汶家光。
 
 
 
 
汶家光大胆地用指尖慢慢抚过他挺直的鼻梁,眼皮,在夜色中细细临摹他的眉眼,最后像小动物一样将脸凑了上去,闭着眼睛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细微的绒毛都互相挠着对方的脸颊,岑今山似有所感地再次蹙起眉,但没有醒来。
 
 
 
 
“谢谢......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一说出口就被窗外的风声掩盖掉。
 
 
 
 
月光穿过玻璃窗流泄而下,就这样沉默地,不知道看了多久,流了多久的泪,汶家光才轻手轻脚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下床离开了岑与的房间。
 
 
 
 
他回到自己原来住的客房,从衣柜里拿出两件厚一点的衣服换上,穿上鞋,到厨房打开冰箱,去年除夕捏的雪人被悄悄冻在里面,汶家光戳了戳里面的小雪人,看了一会儿,放回了冰箱。
 
 
 
 
这已经是去年的雪了,到今年下初雪的时候都没有化。
 
 
 
 
铁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别墅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瘦削的人影走了出去。
 
 
 
 
就像多年前赵郁禾离开时一样,汶家光什么也没带,他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双手都揣在口袋里,好像是要出去逛一逛一样。
 
 
 
 
这副十七岁的身体下仿佛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他脊背弯曲,一个人很艰难地走着夜路,风雪不断穿过他的身躯。
 
 
 
 
他想,他要在余生里反复思索着这段短暂而缓慢的时光。
 
 
 
 
幸福沉甸甸的,像个老面馒头。
 
--------------------
 
前年在外打工的时候,进了一家面馆,老板娘一家是北方人,当时他们在做老面馒头,我没吃过,闻着好香,他们其实不卖馒头,但看我一副新奇的模样,给了我一个,当时撑着伞站在他们店门口等我朋友,看着店里夫妻俩在揉面,他们两个小孩乖乖坐在小木桌上写作业,时不时用笔头互戳一下对方,四周都很安静,只有店里排风扇吹动的声音和雨滴打落在塑料棚上的声响,我手里握着个暖乎乎香喷喷的老面馒头,当时就想,噢,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幸福了。
 
希望大家人生旅途的终点站都是幸福。
 
晚安。
 
 
第三十章
==================
 
岑今山很烦小孩。
 
 
 
 
尤其是岑与,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哭得撕心裂肺,吵闹得不行,别墅的屋顶都要被他哭翻了。
 
 
 
 
当季微决定要留下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时,岑今山坐在一旁,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满不赞同,而谭言溪整天在外面疯玩,经常逃课,也不知道在干嘛,听到消息后也过来劝季微。
 
 
 
 
季微的身体不大好,两人又晚婚晚育,岑今山已经十五岁了,她居然要在这个年纪留下这个孩子。
 
 
 
 
这对夫妻都是寡言的人,两人在家中极少说话闲聊,岑今山自小在沉默的家庭环境下长大,于是也养成了严肃寡言的性格。在他少时的记忆里,他的父母好像不大相爱,工作回家后便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他们也几乎不过问岑今山的事情,季微甚至不让他喊她母亲。
 
 
 
 
他以为他的父母并不和睦,所以季微不喜欢他,可季微却说:“今山,在外面别人总叫我季小姐、季家女儿、今山妈妈、岑夫人......今山,我可以在你这里当季微吗?”
 
 
 
 
岑今山合上书,点头道:“可以,季微。”
 
 
 
 
社会总给女人赋上了许多称呼,代表了不同的职能和意义,同时也拷上了无形的枷锁,可季微只想当季微。
 
 
 
 
那时候谭言溪还住在岑家,他的母亲去世时,季微很难过,她没有流泪或悲痛万分,只是看着她和谭言溪母亲的旧合照发呆,也不爱出房门,而岑衍对她的难过似是毫无察觉一样,和平时一样吃完饭就上班,下班回来了就闷在书房里继续对着电脑处理公事。
 
 
 
 
岑今山默默看着,打电话让谭言溪回来陪着季微,他不是不想安慰季微,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颗悲伤的心,岑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他没看到过,所以他也不会,他的心中似乎总有一块空白。
 
 
 
 
岑今山想,其实自己是个冷漠至极的人,跟自己的父亲一样。
 
 
 
 
看见谭言溪,季微的情绪更差了,谭言溪总是嬉皮笑脸的,那段日子却笑不出来,岑今山这才恍觉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他居然让一个刚失去母亲的人去安慰另一个母亲。
 
 
 
 
他半夜躺在床上,忽然起身,边走边在心中酝酿语言,思考着该怎么安慰季微,但站在对方卧室门口时,透过门缝,他看到岑衍也在里面。
 
 
 
 
岑衍坐在床边,季微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肩上,长发披散下来,两人没有说话,男人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怀里人的后背,动作轻柔。岑衍看到他了,笑眼盈盈地抬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噤声。
 
 
 
 
岑今山放轻脚步回到了自己房间。后半夜,他听到楼下的钢琴响起,岑衍很擅长弹钢琴,年轻时十分热爱,岑衍和季微是在一场钢琴演奏会上认识的,但岑今山几乎没听到他弹过,可能以前也是弹过的,只是经年过去,他没记忆或者不在场。钢琴很少使用,但每年都有人固定过来调音,上面一尘不染,被擦得锃光发亮。
 
 
 
 
婉转流畅的音调在冷清的别墅里响了一整夜,岑衍一直弹的同一首。
 
 
 
 
岑今山把手放在卧室门把上,静静地听了一夜。
 
 
 
 
岑与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很闹腾,季微的状态很不好,她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抚着圆滚的肚子,面容憔悴又神色温柔地说:“这个孩子不知道性格会不会跟你一样......”
 
 
 
 
岑今山递给她一杯温水,挑眉道:“跟我一样可不大好。”
 
 
 
 
“像哥哥怎么会不好呢......”季微笑了笑:“你想要怎样性格的弟弟?”
 
 
 
 
“话少点的,乖一点的。”岑今山弯腰用指尖碰了碰庭院里的桔梗,刚浇完水,上面的水珠一碰就掉。
 
 
 
 
“你很少让我操心,我从没问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你十五岁了,在学校有暗恋的女孩儿吗?”
 
 
 
 
季微的思维跳跃太快,岑今山不知道孕期的人是不是都这样,但还是回答道:“一样,话少点的,乖一点的,没有暗恋谁,别人暗恋我多些。”
 
 
 
 
“今山跟爸爸一样受欢迎......我当年也有不少人追呢......”
 
 
 
 
她难得说这么多话,岑今山坐在一旁翻开书籍边看边听她絮絮叨叨地讲着。
 
 
 
 
事实上,岑与还没出生,岑今山就对他有不小的意见了,季微被这个孩子折腾得很难受,岑衍陪她去产检,季微每次产检完脸色都很不好,岑今山感到不解,上网查阅了产检的资料,之后也跟着去陪着了。他脑海里一想到那些可怖的器具往季微那柔弱的身躯上招呼,心里就对岑与和岑衍带上了点不满,但一想到自己也让季微这样难受过,便又自觉没资格对他们不满。
 
 
 
 
当季微抱着皱巴巴的婴孩,说这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时,岑今山感受一股前所未有的荒唐。
 
 
 
 
后来,季微病了,从检查到治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半靠在床上,岑与小小的身躯躺在一边吃自己的小手,她握着岑今山的手说:“看好言溪,照顾好自己和小与。”
 
 
 
 
她有很多话想对岑与说,但岑与还小,她只能把想说的话写下来,从儿时到中年,乃至暮年,岑与未来的每个生命阶段和人生大事她都写了一封信,封装好后交给岑今山,让他交给长大后的岑与,她只在家里当季微,临走前又身为母亲,呕着血写了很多信。
 
 
 
 
岑今山默默地将信收好,每过几年拿出一封给岑与。
 
 
 
 
最后,岑衍抱着她到庭院晒太阳,她靠在岑衍怀里离开了。
 
 
 
 
岑衍比季微大十几岁,季微离世后,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楼下的钢琴再没响起过。
 
 
 
 
不过是一两年的光景,岑衍的身体忽然垮了下来,他让岑今山接手公司的事,学籍只是挂在学校,他十几岁,每天要在公司和酒桌上跟一群老狐狸斡旋,谭言溪和叶崇真在身边帮他,但他还是累得躺进医院。
 
 
 
 
岑衍很着急,着急把一切交给他。
 
 
 
 
他说:“你要快点......再快点......”
 
 
 
 
岑今山握住那只苍老的手,说:“放心去吧,季微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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