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任骄嘻嘻一笑,下一秒就跑没影了。
留下来的赫然只剩下梁悉跟望舒。
对上望舒的视线,梁悉不知怎么忽然头疼起来。
他又拿了与刚刚等价的银两,放在望舒的手心里, “你若是想散散心,也跟着一起去罢。”
望舒觑了眼他的表情,犹豫几秒,终是接了过来,“多谢先生。”
把身边两个人都打发走了,梁悉终于得了清净。
他无所事事地沿街走了片刻,最后在一家茶楼落了脚。
茶楼中也是人满为患,梁悉寻了许久,才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随后又叫了壶茶水以及几碟点心。
台上有人在说书,梁悉托着腮听了片刻,渐渐入迷起来。
说书人的故事,听来听去,横竖都是那些老掉牙的情节。
但梁悉许久没有这么闲适了,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奈何这闲暇的时刻并不会持续多久,茶楼门口传来的一些嘈杂声,惊扰了坐在角落的梁悉。
梁悉皱了皱眉,朝那声源处望去。
他甫一看到那从门口进来的人,便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头。
那张扬的女子竟然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上官霓。
而眼前这场景竟然与先前那一面相似的很。
上官霓在灵栖寺被一道天雷劈伤之后,便一直留在灵栖寺修养。
梁悉临走前去看过一回,那时上官霓还只能在榻上躺着,全身上下只有一颗头能动,可现在才没过几天,便能走能跳了。
梁悉猜测应当是玄天宗的人给上官霓用了什么珍贵药材,才能让这大小姐这么快就恢复如初。
思及此处,他朝上官霓身后望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几个穿着玄天宗服饰的人。
其中有三个金丹初期的修士,身着同样的弟子服,还有一个穿着一身滚边紫衣,修为不知深浅,但极有可能在梁悉之上。
梁悉摸了摸自己已经改变的面容,默不作声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生怕被人认出来。
那道天雷一劈下来,不管是不是他们造成的,也免不了干系,估计上官霓自己心里也记着这笔仇呢,若是让那些玄天宗的人逮到了,他们几个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以梁悉的修为,倒是能应付那几个金丹修士,可若是与那紫衣男子交战,却是有几分勉强,再加上个携带着上乘法器的难缠的上官霓,他们极有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之计,还是小心为妙。
梁悉低下头,镇定自若地品着茶,同时用余光注意着不远处的动静。
上官霓那伙人像是有些嫌弃这茶楼简陋,在里面转了一圈就准备走了。
梁悉心中窃喜,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一颗心才刚刚落回胸腔,就看到任骄正大摇大摆地从茶楼旁路过,正好与出门的上官霓一伙人迎面撞上。
梁悉一口气又提了上来,下意识将手里的茶杯捏紧了。
他一刻不眨地盯着茶楼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任骄与上官霓他们正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擦身而过。
他们双方谁也没看到谁。
即使任骄被看到了,大概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他用法术给任骄的脸做了伪装,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上官霓虽然见过他的脸,但修为不够,看不破他设下的障眼法,而那修为较高的紫衣男子倒是有看破的本事,但他对任骄的面孔不怎么熟悉,是以暂时也认不出来。
眼看上官霓那伙人马上走远了,梁悉收回了视线。
但他万万没想到,任骄的眼力竟是时好时坏,刚刚没看到上官霓,这会儿居然又在茶楼里人群中看到了他。
“师兄!”他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把梁悉一颗脆弱的心脏都喊得颤了好几下。
梁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死小子!净给他找事!
果不其然,上官霓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声音,面露怀疑地看了过来。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任骄便似有所感地转头与她对视。
一秒后,任骄受惊似的转过头,瞪大眼睛惊恐地与梁悉交换了个眼神。
说时迟那时快,在上官霓身后的那名紫衣男人出手之前,梁悉脚下生风猛地冲了过来,抓起任骄的衣领便想遁地就跑。
他这动作来得突然,上官霓没有反应过来,愣着站在那里,倒是那紫衣男子及时出手,一个略施小法便抹去了他们的伪装,让他们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你……任明雪?”紫衣男子语气犹疑。
在用遁地之术离开这儿的最后一秒,梁悉看到他露出一副极度怀疑的表情,同时还听到了上官大小姐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师叔,你在干什么?快抓住他们啊!”
奈何良机尽失,梁悉已经带着任骄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直至跑出五公里地,两人才在一条略显昏暗的小巷里停了下来。
梁悉看了一眼任骄马上要厥过去的表情,松开了他的后领子。
任骄踉跄一下,蹲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断断续续道:“师……师兄,他们怎么也在这儿?”
梁悉叹了口气,“青云宗宗主大寿,玄天宗自然也会差人过来。”
“那我们怎么办?”任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丹田,哭丧着一张脸。
自从接受寂无大师的传承之后,这个地方总是一阵一阵地发热,存在感极强,他与那股力量已经培养出了感情,可不能让那些人再抢走。
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梁悉看他一眼,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必害怕,它与你已经融为一体,不会轻易让人夺去。但我们几个人不敌人家元婴高手,如今避战为上策。”
方才上官霓喊的那一声小师叔,倒是让梁悉想起来那紫衣男子的身份了。
若他没有猜错,对方大概是玄天宗最年轻的一个长老,名为常诸。
说起这常诸,任明雪和他称得上是“交情不浅”。
几年前,东海处的秘境有一九天玄铁出世,常诸和任明雪为了那块玄铁,几乎前后脚进入了秘境深处。
毫无疑问,两人为了玄铁大打出手,常诸虽然修为略胜一筹,但他那时刚刚冲击元婴,根基尚且不稳,故而任明雪险胜,带着伤也带着九天玄铁离开了秘境。
后来那块玄铁被炼成了雪镜,成了任明雪的配剑。
常诸没有拿到玄铁,心里本就不痛快,后来又看到任明雪带着雪镜招摇过市,便更是喉头一哽。
两个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任明雪从前对待常诸的态度就跟对待空气一样,每回都端着一张脸,任那常诸气的牙痒痒也无动于衷。
可今天梁悉一时没有想起来那人是常诸,竟然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跑了。
可怜任明雪一世英名,今儿个倒是因为他形象尽毁。
也难怪那常诸的表情那么古怪,跟见了鬼一样。
任骄听了梁悉的安慰,心里并不觉得轻松。
“唉,”他难得露出惆怅的表情,“我爹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思念自己的亲爹。
“快了。”梁悉望望天,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不出半日。”
语罢,两人大眼瞪小眼,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一个疑问突然出现在梁悉脑海里。
“遭了!”与此同时,任骄又一惊一乍地叫了一声,“望舒那小子呢?”
他虽然对望舒试图勾搭他家大师兄的行为有些不快,却也不会真的希望他遇险。
就望舒那小身板,要是碰到上官霓那伙人,哪有什么好果子吃!
梁悉也倏然一顿。
两人再次沉默。
空气中的尴尬在蔓延。
不出两秒,梁悉转身,迈步就走。
“师兄,等等我!”任骄急急忙忙跟上,“我也去!”
一息之后,梁悉带着任骄回到了那家茶楼附近。
他闭眼展开神识,试图搜寻望舒的踪迹,谁料周围似乎有一道空气墙阻碍了他,让他无法施展。
他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好对上楼上来自常诸的凉嗖嗖的视线。
而上官霓也倚靠在栏杆边上,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一张俊俏的脸上写满了不善。
任骄看了她一眼,脖子猛地一缩,悄悄往梁悉后面退了几步。
好凶的母老虎!
第163章
“任兄, 许久不见。”常诸率先开口,一张脸笑眯眯的,很有亲和力。
可梁悉怎么看着都觉得他笑里藏刀。
“楼下嘈杂, 不如上楼一叙。”对方又道。
“常兄,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叨扰了……”梁悉露出一个假笑,十分客气地作揖。
然而,常诸却好似知道他想说什么,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哎, 不急那一时。”
语罢,他十分刻意地往里屋看了一眼,又道:“你们有个小友也在这儿, 方才还与我们相谈甚欢呢,可缺了你,我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人说着客气的话, 却明里暗里都藏着威胁。
梁悉表情一顿,又从善如流道:“既是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带着任骄重新回到茶楼, 去了二楼的包厢。
任骄始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看上去怂得很。
“你便是败在他的手下?”常诸的视线落在任骄身上,透过珠帘观察了一会儿,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
“那小子本就不足为惧。”上官霓颇有些不甘, 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分明是那任明雪一直阻拦于我,跟老母鸡护鸡崽似的护着他那师弟,碍事的很。”
“哎, 慎言。”常诸用扇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们虽是同辈,但他到底比你年长,需得给几分尊重,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上官霓撇了撇嘴,腹诽道:你也不知在心里骂过人家多少回了。
但讨论对象已经上楼,她到底还是闭了嘴不再多言。
“那这个人怎么办?”上官霓朝屏风那边的软榻抬了抬下巴,“你真打算把人还给他们?”
软榻上躺着的,赫然正是不久前消失的望舒。
此刻他正不省人事地昏迷着,手脚都被捆仙锁困住了。
“自然不会如此便宜他们……”常诸摸了摸下巴,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两人说话之间,门外的脚步声越发靠近。
笃、笃、笃。
梁悉敲了三下门,听到里面应声后,这才推门进去。
这座茶楼的生意本就不大,二楼的包间也不见得有多好。
目光所及之处,各种样式朴素的陈列设施都能尽收眼底。
但梁悉却没有看见望舒的身影。
他的目光越过屏风,尝试着朝里间探去,可下一秒,便被常诸的身体有意无意地遮挡了。
这一回,梁悉倒是格外感谢任骄的莽撞,就这么直愣愣地问了出来,“望舒呢?”
“望舒?”常诸故作疑惑,过了几秒才恍然大悟,“啊,你说的是里面那位身着青衣的小友?”
望舒今天确实穿着青衣,还是梁悉当初在成衣店买的那身。
看来望舒果真在屏风那边。
“他人呢?为什么不出来?”任骄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闯进去,“你们把他怎么了?”
“任公子这话便不对了,我们分明是客客气气地请他上来的。”常诸不动声色地挡着他,说话也跟只老狐狸似的,滑头的很,“只是方才我等相见如故,聊得甚是合意,他一时兴起,多饮了几杯酒,这会儿不胜酒力,正躺在里面歇着呢。”
眼看这家伙像一堵墙堵在那儿分毫不让,梁悉对任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冲动。
即使看不到望舒本人,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是平和的。
看望舒暂时还是安全的。
况且他也知道,就算望舒在玄天宗这些人手上不落好,那常诸也不会真正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三大宗门虽有矛盾,却也始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和平,常诸这人向来精得很,不会因为区区一件小事得罪留仙宗。
任骄看懂了他的暗示,只得忍着一肚子火老老实实地在桌前坐下。
常诸作为东道主,表现得倒是“有礼有节”,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
梁悉暗中探了一下,发现里面并未加什么多余的东西,当真只是一杯清酒。
他十分给面地端起来喝了一口。
“嚯。”常诸见状,手中扇子一收,浅笑道,“任兄这回来这下界倒是收获颇丰,连酒也喝得了,我可是记得你从前滴酒不沾。”
“常兄的酒,我自然要给些薄面。”梁悉不痛不痒地挡了回去。
“是吗?”常诸说着,眼神一戾,那看起来薄软的丝绸扇子霎时变成锋利的杀器,势不可挡地朝着梁悉面上而来。
梁悉眼神一动,坐在凳子上并未动弹。
下一秒,雪镜出鞘,薄如蝉翼的剑刃顷刻之间挡住了那把扇子。
“锵——”
扇子上的金属与剑身撞击,发出沉闷的一道声响。
梁悉顺势借力回击,那扇子重新在空中划出残影,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咻”地回到了常诸的手中。
“常兄这是何意?”梁悉冷静地质问。
而常诸眉头一挑,脸也不红道:“一段时间不见,自然要试试你功力是否见长。”
梁悉知道他没说实话,却也不做深究。
即使他不问,他也能猜到常诸是在怀疑他被人夺舍了。
只是见到任明雪的本命剑雪镜仍为他所用,对方只好暂且放下了怀疑。
他抬眼又望了一眼屏风后面,隐隐能看到那边的榻上躺着一个人,很明显,那人正是望舒。
只是从他们进门到现在,已然过了这么久,可望舒却一下也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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