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坐堂中, 一双眼睛尚且锐利,让人轻易不敢直视。
好在梁悉跟任骄身为小辈,不需要跟这位赵宗主打交道,只跟在任重山身后听从安排便好。
寿宴上,任重山坐在前头,而梁悉与任骄在后面同坐一席。
哪怕藏在后面, 梁悉也依旧有些不适。
他如今沾了任骄的光, 被迫接受四面八方投来的打量的目光。
那些人大概都很好奇,这任骄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得到了寂无大师的眷顾, 拿了那经文神迹。
任骄显然也对这样的视线感到不快,一只袖子抬起来挡了半张脸,悄悄跟凑到梁悉跟前抱怨, “有什么好看的?跟看猴似的。”
梁悉嘴角一弯,有些想笑,奈何场合过于严肃, 不容他放肆, 是以他忍了又忍,还是把嘴角压了下去。
他朝任骄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开口说别的话。
这殿中高手不少, 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指不定要得罪人。
任骄嘴角一撇,只得拉着脸老长一张脸老老实实地闭嘴。
这寿宴才刚开始,他就想悄悄溜了, 坐在这儿不仅没什么乐子,还得被别人当成猴观赏,他心里可不爽快了。
眼看任骄面上的烦闷已经快要藏不住,而梁悉静坐在原地也同样难捱。
他垂着眼盯着桌面,看似在沉思,实则在发呆。
他的目光百无聊赖地落在杯子上,仔细观察着酒水中属于自己的倒影,严格来说,应该是属于任明雪的倒影。
说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好像还没有好好观察过这张脸。
长眉入鬓,仪表堂堂,任明雪无疑是俊美的,但他周身气质,让别人不敢轻易直视他的面容。
望舒喜欢的是这张脸吗?
不知怎么,梁悉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可回过神来,他却又觉得这个想法出现得过于荒谬。
他闭了闭眼,将所有念头都甩了出去,继续盯着眼前那杯子发呆。
可他看着看着,却突然发现了些许异常。
面前这杯子明明分毫未动,可杯子里的酒却像投入一颗小石子,一圈一圈地泛起了涟漪。
他眉头一拧,一只手轻轻扶住桌腿,也隐隐感觉桌子在轻微地震动。
这是怎么回事?
梁悉抬头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无人面色有异。
他犹豫片刻,正想请示任重山,意外就在霎那间发生。
先前那轻微的震动蓦然变得剧烈起来,面前的矮桌摇晃几下,险些翻倒在地,而那个颇得梁悉青睐的酒杯,已经彻底在地上滚了一圈,酒水也洒了一地。
再看看那些已经喝得面色红润的宾客们,一个个都跟不倒翁似的,控制不住地东倒西歪。
梁悉一只手有所准备地扶住桌子,得以稳住身形。
“哎哟,老夫的酒都洒了!”
“怎么回事?”
“刚刚发生了什么?”
……
殿中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宗主,莫不是外面有什么人在惹事?”有人直言道。
青云宗虽建在山上,却有护山阵法镇守,寻常地震动摇不了根基,那这场怪异的震动只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
赵卓的面色非常难看。
但面对殿中众多宾客,他还是将怒火压了下去,差人去外头查看情况。
随后又转头又举杯向殿内众人赔罪,“扰了各位的兴致,是赵某的不是,我已派人出去查探,即刻便会有所交代,诸位在此稍安勿躁。”
听罢,众人只得暂时按捺下来,只是其中不乏有交头接耳之人,显然还在讨论方才的事。
赵卓活了百年,只办了这一场寿宴,青云宗上下自当严阵以待,不出一丝纰漏,可如今竟然还有意外发生?
梁悉微微皱眉,趁机翻了翻原剧情,却并没有什么找到相关事件。
他越发觉得奇怪。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对系统传输给过来的剧情失去了信任,就跟个小说大纲似的,不清不楚的。
不出一刻钟,被赵卓派出去的那名弟子便回来了。
他脚步匆匆地来到赵卓身边,附身在赵卓耳边说了些什么。
赵卓听罢,神情大变,显然怒气更甚,也多了些许的惊慌。
他站起身来,竟不顾殿中宾客,匆匆从侧门离开,一句话也没来得及留下。
见状,梁悉心中蓦然涌上一阵慌张,像是马上要发生什么大事。
“师父?”他不得不向任重山请示。
“青云宗一定出事了,去外面瞧瞧。”任重山朝他点头。
得了任重山的首肯,梁悉不再耽误,匆匆走出了殿门。
里面一众宾客见有人离席了,也三三两两跟着出来了。
“系统,帮我定位。”梁悉一面快步疾走,一面匆忙呼唤着系统。
“青云宗异珍阁,东北方向一里。”
异珍阁?
梁悉脚步一顿,身形一闪便落在了系统告诉他的位置。
所谓异珍阁,便是青云宗存放各种宗门宝物的地方,里面甚至还保存着青云宗的镇山之宝——乾坤鼎。
据说那是青云宗第一代宗主留给青云宗的至宝,不但能够炼出世间少有的灵丹妙药,甚至还有炼制法宝的能力。
只是那个时代已经过于久远了,乾坤鼎也随着沧海桑田的变迁成为了传说。
毕竟只有大乘境界的修士才有足够的修为使用乾坤鼎,而如今的修真界灵气渐微,莫说是大乘境界的修士,就连化神之人也寥寥无几,所以乾坤鼎也就成了一件值钱的摆设,被青云宗束之高阁。
这样一来,方才那震动便更显得蹊跷了。
莫不是什么人对乾坤鼎下手了?
梁悉心急如焚地赶到事发地点,却险些没能认出眼前这片废墟是异珍阁。
但如今的异珍阁阁门大开,墙壁塌陷,像缺了门牙的嘴一样,露出里面已经不见原样的陈列设施。
梁悉愣了一下,正想走近仔细查探,远远便看到有人过来了。
为首之人正是赵卓,身后还跟着一众长老和弟子,看上去声势浩大。
他没有犹豫,收敛气息,起身一跃,藏在了异珍阁斜右边的那颗大树上,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隐去了身形。
不出片刻,赵卓便急步靠近了。
看到异珍阁如今的惨状,又注意到他们的镇山之宝已经不翼而飞,他几乎目眦欲裂,一张脸都涨得通红,“是谁干的,给我去查!马上封山,不找出凶手,誓不罢休!”
他狠狠甩了一下袖子,离开的背影都透着掩盖不住的怒气。
留在原地的青云宗弟子你望我我望你,随后陆续进入了异珍阁,试图遵循宗主的吩咐找出些有关幕后之人的许线索。
梁悉看了片刻,悄然离开此地。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本打算从异珍阁后面绕回去,可他却眼尖地在那草丛中看到了滴滴点点的血迹。
他没有犹豫,顺着血迹往前走,很快就在一片荆棘丛中发现了一点东西。
那是……一小块不怎么起眼的布料。
他把那块布料捡起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上面的花纹非常熟悉,熟悉到他马上就能认出来,这块布料来自他送给望舒的那身衣服。
他抿了唇,来不及深思,再次沿着痕迹一路寻找,最终来到了离异珍阁不远的一片丛林里。
就在某棵三人合抱粗的树后,他看到了个人影。
他绕过前面一片荆棘,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
当他看到狼狈的望舒时,却仿若尘埃落地似的叹了一口气。
望舒这时候正面色苍白地倚靠在树干上,发丝散乱,一向干净整洁的衣襟上也染着血迹,像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但不管他发生了什么,总归是跟那异珍阁以及失踪的乾坤鼎有些关联。
梁悉暂时忘了心中的疑虑,快步上前,“你怎么了?”
望舒本来正处于极度应激的状态,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下意识产生防备,可一看到梁悉的脸后,他便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双手攀着梁悉的手臂,眉头微蹙,眼神中似乎隐含着脆弱与乞求,“先带我走好不好?”
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也来不及追究什么真相,是以梁悉只盯了他几秒,便拦腰将他扶了起来,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他把望舒抱进了先前留宿的客房,又在屋外设下一个结界,这才勉强安心,
“好了,现在很安全。”他坐在床边对着望舒道。
他本想问些有关异珍阁的事,可一看望舒仍然神思不属的模样,只得暂时按捺住盘问的心思,施法替望舒疗伤。
过了半晌,直到望舒的面色较之先前好上许多,梁悉这才收手敛气。
他就这么看着望舒的脸,也不说话。
他在等着望舒主动开口。
望舒显然知道他的意思,低头咳了两下,缓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梁悉对这个回应不太满意,“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望舒顿了顿,“我闯了大祸。”
“所以——”听了这话,梁悉心里直突突,“异珍阁那事真的与你有关?是你觊觎他们的藏品,起了邪念?”
语罢,他下意识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
就连赵卓这样的化神修士都不能撼动乾坤鼎,望舒又哪里来的本事?
果不其然,望舒听罢直摇头,“我没有,闯进异珍阁的人不是我,只是那个人……”
他顿了顿,似是在思考自己的措辞,“那个人跟我有些关联。”
梁悉眉头一挑。
当真还有第二个人?
可那个神秘人却又是谁?
朋友?血亲?还是……从前的恩客?
思及此处,梁悉皱了皱眉,不再深思。
但不管那人是谁,望舒总归还是对他隐瞒了些什么。
他又看了一眼望舒,却见对方又低了头一言不发,再也不肯开口了。
他心知今天只得问到这里,不再勉强他,转而吩咐道:“记住,你今天一直待在房中,哪里也没有去,绝不能让人知道你受了伤。”
哪怕望舒身上的谜团仍未解开,他也选择暂且相信他,并将他保护起来。
望舒自己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
第166章
待梁悉又急匆匆地离去之后, 望舒坐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他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舍不得?”身旁突然有道声音对他说。
望舒动作一顿, 眯着眼转头,看到了一张让他倍感熟悉的脸。
就在刚才,这张脸的主人还在那异珍阁跟他交手打了几个来回,最后成功带着乾坤鼎逃之夭夭。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不但没有离开青云宗,还如此大摇大摆地站在他面前, 弯起嘴角挑衅他。
望舒看着他一言不发, 不知道这个人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毕竟对方早已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而面前的不速之客显然没有表明来意的自觉,他迎着望舒不善的目光微微一笑, 自顾自地在桌前落座,又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青云宗都封山了,你倒是心大。”望舒讽刺似的哼笑一声。
那人耸了一下肩, 并不在意,“那也无妨,没人能困住我。”
语罢, 对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神情蓦然变得有些冷淡。
可随即他又飞快地变脸,又道:“如今这修真界的小辈倒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听这口气,倒像是什么刚刚出世的大能似的。
可看他吊儿郎当的模样, 望舒又马上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你究竟是谁?”他终是忍不住了。
他不认识眼前的男子,也猜不透对方的身份,他对此人唯一的了解,便是通过异珍阁中的那次交手, 得知对方使用的功法与他同属一脉。
而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以前从未在见过此人。
身边有这么一个不在他掌控之内的人物,他简直寝食难安。
“唔——”听到望舒如此询问,男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状。
正当望舒以为他准备回答自己的问题时,这人却又蓦然一笑,跟耍猴似的反问,“你很想知道吗?”
望舒的表情冷了下来。
显而易见,对方在逗弄他。
若是以他从前的脾气,这会儿早该把人打得满地求饶了,奈何他压根就不敌眼前的男子,何况他还受了伤,更是处于弱势。
现在他只能按兵不动地试探男子的目的是什么。
不料对方竟然道反天罡,先质问起他来了,“你为什么想要乾坤鼎?以你现在的修为,恕我直言,乾坤鼎在你手中只是一件废品。”
望舒忍了又忍,有些不耐烦了,“我拿回去当摆设。”
他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专门过来显摆的了。
男子啧了一声,正想接话,却倏地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些许的嘈杂声,从那些凌乱的脚步声可以看出,来人不止一个。
“呀,看来有人来了。”男子站直身子,朝望舒眨了眨眼,“下次再会,小宓川。”
听到男子喊出了自己的真名,望舒瞳孔猛地一缩。
他眼睁睁地瞧着那身份不明的家伙消失在原地,什么也来不及问。
不等他反应,房门便被人用力撞开了,几个青云宗弟子鱼贯而入,声音冷硬地对他说:“这位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
梁悉在匆忙处理好望舒这边的情况后,便火急火燎地回到殿中,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惹人怀疑。
任重山倒是问他为什么去了这么久,却被他找理由搪塞了过去,又顺势将话题引到刚刚发生的那场意外上。
任重山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你是说,有人闯进了异珍阁,偷走了青云宗的镇山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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