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
这下完了。
梁悉心中暗骂一声。
哪怕他在面部做了伪装,也穿了夜行衣,赵卓还是一眼就就认出了他。
“贤侄怎么突然造访我们这地牢了?”赵卓摸了摸自己的一点山羊胡,满脸故作惊讶。
梁悉心知这次是很难逃过去了,低头不做辩解。
“带走吧。”赵卓显然也不是真的想听他说些什么,“正好跟里面那个作伴,权当成全你们。”
“赵宗主,此事全为晚辈一人所为,还望赵宗主莫要怪罪留仙宗。”梁悉一面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一面观察着四周,暗暗找机会逃走。
他此次势必不能被抓紧进去,否则那才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留仙宗是何作风,我还还是了了解一二的,只是你此番作为,还真是辜负了你师父对你的栽培,平白给你的宗门带来了污名。”赵卓不置可否。
“我明白,此事过后,我会自请离开宗门,不让师门蒙羞……”
“任明雪!住口!”远处一道声音呵斥道,“此事你还没有自己做主的资格。”
竟然是任重山来了。
梁悉惊诧地抬头。
“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任重山瞪了他一眼,一脸的怒其不争。
他虽然生气,却还是有意无意地把梁悉挡在了身后。
梁悉看着这种保护的姿态,颇有些恍惚。
任重山大概非常看重任明雪,甚至不惜为他得罪青云宗。
只是可惜,他终究不是任明雪,只是一个占据别人皮囊、还要败坏别人名声的骗子。
任重山早就失去了他视作亲子的关门弟子。
思及此处,梁悉忽而皱了皱眉。
时隔数年,他再一次犯了老毛病,产生了多余的、不属于他的情绪。
可他都喜欢上了小世界里的人,这点情绪似乎也无可指摘。
第168章
梁悉满心愧疚地垂下头, “师父,我……”
任重山抬手制止了他的发言,却依旧像一座山似的挡在他的面前。
“看来任宗主这是势要与我青云宗作对了。”赵卓声音沉沉。
“宗主莫急, 此事若是要说清楚,就有些话长了。”
赵卓眯了眯眼,半信半疑,“哦?”
见状,任重山信口开河道:“我这弟子从前孤家寡人、一心向道,这回好不容易在凡间遇上个喜欢的人, 心里喜欢得紧, 眼巴巴地把人带回来就是想要结为道侣。唉,若不是出了这等事情,你们大概还能喝上他们大婚时的喜酒呢……”
赵卓:……
青云宗弟子……
任重山语罢, 众人都跟听到什么稀罕事一样,眼神止不住地往梁悉身上瞟。
梁悉嘴角一抽,略显狼狈地避开这些好奇的视线。
什么道侣, 什么大婚……他倒是没想到任重山这么会糊弄。
“什么?道侣?”赵卓反应过来,冷哼了一声,“既然他们关系密切, 岂不是更有联手诓骗的嫌疑?”
“带走!”天色正晚, 他已不想再跟任重山这种满嘴跑火车的人浪费时间掰扯。
“哎——”任重山绕到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几米之外的地牢深处传来些许异样的声音。
这声音,倒像是有人在打斗。
梁悉面上的深思一闪而过。
赵卓显然也想起了什么, 他甚至顾不上逮捕梁悉,急急忙忙转头朝那头走去。
可这条路还没走到头,就见那气派的地牢门猛然炸开,一波强劲的气浪迎面冲来, 惹得众人睁不开眼,纷纷以袖遮面。
梁悉趁乱悄咪咪地远离了赵卓等人,勉强从袖子下方露出一只眼睛,想要看看前方发生了什么。
那地牢门已经看不出原形了,俨然已经成了个偌大的穴口,若隐若现中,一个人影从那穴口中漫步而来,显得分外从容。
梁悉瞧着那人,不知怎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不等他反应,对方一个闪身,刹那间便站在了他的面前,身后甚至拖出了残影。
眼前是属于望舒的脸,可不管是冷淡的神情,还是周身充沛的真气,这个人都不像是他所熟悉的那一个。
哪怕这个望舒很陌生,梁悉也下意识没有对他设防。
“你……”可当他讶然又震惊地吐出第一个字时,却见望舒伸出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下一刻,他便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不出两秒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见面前的人头一歪就昏了过去,望舒顺势搂住对方下滑的身子,随即纵身一跃,立在树顶一根遒劲的枝丫上,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他脸上撤去了以往柔弱可欺的面具,也全然没有掩饰自己周身的魔气。
没有了以往的伪装,他的身份与立场显而易见。
“你果真是魔修!”赵卓既有些气急败坏,又心有忌惮。
这人能够只身一人离开地牢,又徒手破开他设下的结界,可见实力非凡。
他竟不知这魔界何时出了此等人物!
望舒冷哼一声,带着梁悉就想离开。
“站住!”任重山厉声喊住他。
“您也要拦着我吗?”望舒勾了勾唇,语气中依然带着几分客气。
若不是因为任重山名义上还是任明雪的师父,他也懒得多费口舌。
“你可知你将他带走的后果是什么?望舒,你要陷他于不义吗?”
“不义?”望舒故作地,“既然如此,岂不正好让他成为我们魔界中人?”
“你!”
“任宗主,你刚刚可是说了,任明雪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就等着与我结为道侣,我怎么敢辜负他的一腔真情?”
任重山难得一噎。
话是他说的没错,但是……
就在他深觉心虚的功夫,望舒敛了神情,衣袖一挥,浓烈的黑雾便将他和梁悉包裹其中。
任重山和赵卓暗道不好,双双出手。
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待黑雾散去,树枝上的人已然不见踪影。
任重山狠狠闭了下眼。
敢情是他把自个徒弟给坑了?
“任重山,这就是你教的好徒弟!”赵卓心里气极,转头就找了个挨骂的替罪羊,“此事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任重山摸摸自己的鼻子,颇有些气虚,“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哼!”赵卓不接他的茬,甩袖就走。
可走了几步,他又回头不怎么乐意地提醒道:“若是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就不要管你这徒弟了。”
闹剧结束,青云宗众人呼啦啦地离去。
徒留任重山一人在原地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梁悉撑开沉重的眼皮时,仍觉得大脑混沌。
过了片刻,他缓过神来,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做工精巧的雕花木床上。
他环顾一下四周,可面前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环境了。
周围光线有些暗淡,以梁悉仅有的视角,他只能看到墙壁上镶嵌的几个不知名野兽的颅骨,颅骨中空,里面点着几盏红烛。
视线下移,地上铺着一层厚重的兽皮,即便灯光昏暗,他也能看出那皮毛是多么的皓白柔软。
他下床光着脚踩在兽皮上,神情有些茫然。
种种装潢设施都在告诉他,他现在正身处魔界。
回想起昏迷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梁悉若有所思地眯眼,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
白衣仙人玉足裸露,安静地立在阴影中沉思,此情此情,仿若一副美人画。
而宓川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听到脚步声,梁悉抬头望去,只觉得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张脸,陌生的却是对方周身大变的气场。
不久前还在伏低做小的望舒此刻神情都变得傲慢生动起来,褪去了从前颜色朴实的衣衫,他重新换上了一身潋滟的红衣,而额间一抹朱砂红,也与满身的红色相得益彰。
可梁悉看着对方额间犹如伤疤一样的赤色痕迹,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一下。
那是堕魔的标志。
望舒的真实身份,显然已经呼之欲出。
“望舒……”梁悉声音艰涩道,“不,我该称呼你为宓川才合适吧?”
彻底恢复真容的宓川挑高了眉头,眉下的小痣也跟着跳了一下,“你认识我?”
梁悉看着他,脸色苍白难看,久久无法出声。
回想过去发生的种种,宓川露出的破绽是如此明显,而他竟然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引狼入室。
虽然真相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但梁悉依旧陷入无尽的怀疑之中。
望舒怎么能是宓川呢?
他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宓川与他对视片刻,忽而敛了笑容,“怎么?你那是一副什么表情?”
他靠过来,一只手顺着梁悉的脸侧狎昵地抚摸两下,“我露出了真容,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梁悉侧头避开他温热的气息,“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你?”宓川语调上扬,“最不该问我这个问题的就是你,因为你也是个骗子。”
“这幅皮囊披就久了,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任明雪了?”他忽而离远了些,背过身道。
“警告——警告——”系统的声音猛地在梁悉脑海中炸开。
梁悉猝不及防地被系统吓了一跳,只觉得这滋啦作响的电子音将他的脑子搅得天翻地覆。
在系统发出尖锐爆鸣声的同时,望舒持续抛出数个致命问题,“你是谁?为什么夺舍任明雪的身体?是想取代任明雪活下去吗?还有——”
他停顿两秒,继续逼问道:“任骄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偏爱他?甚至连你也对他照看有加,不惜保着他护着他,一定要让他拿到灵栖寺的传承?”
梁悉捂住自己的头,无可奈何地制止他危险的发言,“行了!”
宓川确实聪明,甚至比其他人更加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真相。
但小世界有自己的法则,法则之下,世界中人无法拥有超出该世界的意识。
即使是如梁悉一般的任务者,也必须“入乡随俗”,遵循这条铁律。
他不敢保证,一旦宓川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这方小世界是否会抹杀对方的存在。
“你怎么了?”宓川蹙着眉看着梁悉不适的模样,一双手臂下意识就探了出来,可随后又因为顾虑什么,再次缩了回去。
“不要说……”梁悉强忍着大脑里钻心的疼,气息不稳道,“不要再说这些。”
宓川本就天生反骨,闻言下意识想反驳他。
可一见梁悉难受的样子,他便误以为梁悉对此事忌讳如深,竟然当真不提了。
系统的警报声逐渐停消停。
过了良久,宓川才神情复杂地喃喃道:“我们都是有秘密的人,所以你不要问我为什么骗你……”
梁悉注视他良久,突然从袖中拿出了个什么东西,“这个是你的吗?”
那是一条模样精致的剑穗,正是他当初在留仙宗禁地附近捡到的那条。
他向宓川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想证明真正的任明雪是不是他杀的。
一旦得到肯定的回答,那时候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是。”宓川显然没有掩饰的必要,他甚至还直视着梁悉的眼睛,几乎以一种挑衅的方式等着梁悉的反应。
梁悉闭了闭眼。
哪怕心中已经确定无数次,可最终结果却依旧让他感到不堪。
“为什么?”梁悉由衷地感到困惑。
在此之前,任明雪与宓川并无什么交集,他想不通对方杀死任明雪的缘由。
第169章
听罢, 宓川笑容尽失,“一定要提别人吗?”
看来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
梁悉暗暗叹了口气,别过头不再言语。
宓川目不斜视地盯了他半晌, 沉默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
梁悉深觉这样不是个事,想了想又再度开口,“这是哪儿?”
“崇明殿。”宓川眉头舒展开来,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暴露什么。
梁悉惊愕抬头,脑袋甚至有些嗡嗡作响。
不应该, 实在不应该。
崇明殿身处魔界腹地, 乃是历代魔界之主的住所。
就算宓川为半魔半妖之身,也当然有进入崇明殿的资格,可他成为魔尊已经是很久以后得事了, 如今又为何提前了数年?
细思之下,怪异不已。
梁悉探究的视线落在宓川身上。
“怎么?”宓川扬起眉梢。
“没什么。”梁悉敛了神情,低头苦笑一声, “劳烦魔尊大人亲自将我捉回此地,还真是我的荣幸。”
宓川的表情变幻莫测,片刻后, 他别开眼睛, 十分刻意地转移话题,“你就先安心在这儿住下吧。”
语罢,他停顿一下, 像是在特意观察梁悉的反应。
见梁悉面色平淡,似乎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深感满意。
“听风,观雨。”他转身朝外头唤道。
话音一落, 两个清隽秀丽的侍女便低着头款款而来。
“主上。”她们双双矮下身来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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