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他们到了那亭子才发现,白知寅身边竟然只带了一人,正是那如影随形的玉衡。
两相对比起来,倒显得他们穿云寨有点大惊小怪了。
梁悉和周参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诧。
周参犹豫片刻,最后没有让身后的那支队伍跟着上前,只让他们在不远处守着。
但他到底还是防着白知寅,没敢让人离得太远,队伍离那亭子距离瞧着不超过十丈,是个一遇到危险就能马上增援的距离。
白知寅那边明面上只有两个人,可暗处有没有藏了别的什么人,谁又知道呢?
周参和梁悉都不敢以身试险了。
两方人马见了面之后,在亭子中相对而坐。
白知寅那厮不说话,周参这边也保持着沉默,这架势像是在比哪方更沉得住气似的。
显然,周参他们更加沉不住气,毕竟周小宜的命还吊在那儿呢。
“想来白大人一定知道我们来此地是为了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一个问题,朱颜的解药如何才能给我们?”周参开门见山。
白知寅做作地摇了摇手中的羽毛扇,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难免让人想动手,“朱颜虽说是毒,却也没多少毒性,几日便可自行排出体外,可瞧你们这凝重的表情,好像周寨主下一秒就要断了气似的。”
周参听罢眼睛一眯,右手下意识搭在自己的剑柄上,好似下一秒就要拔出剑来把白知寅戳个对穿。
好在梁悉从白知寅的话中听出了点什么,心中产生了某种猜想。
对方大概无意伤及周小宜的性命,他可能也没想到周小宜身上有别的余毒,还跟朱颜正好药性相冲。
而白知寅也对周参激烈的反应感到一丝意外,挑了下眉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那点疑惑被梁悉精准地捕捉到了,他摩挲两下手指,突然开口示弱,“大人,小宜如今因为此毒昏睡不止,急需解药,如若不然,小宜便会就此殒命,我料想这并不是大人的本意。”
他话音一落,白知寅还未作出反应,周参便猛然回头盯着他,眼中又惊又怒。
他没想到梁悉会这么直白地露了底细,平白给人留了把柄。
可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他敛了神情,也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软话,“若大人肯拿出解药,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周某在所不辞。”
周参身为穿云寨的二把手,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然表明了一种态度。
可梁悉听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饼真大。
第114章
梁悉不知道白知寅是信了还是没信, 反正他是不怎么相信的。
现在就看周参能不能忽悠得住了。
白知寅握着扇子抵在下巴上沉吟半晌,脸上的笑意忽而加深,“好, 你们穿云寨做下的承诺,我可是记在心里了,不过,我怎么就觉着我有些亏呢……”
周参闻言眉毛一拧,刚想反驳,白知寅便率先开口堵住了他的话, “你们可是把我最得力的属下之一给拐跑了, 我无故折损一员大将,怎么看都不划算,不过……”
这家伙慢条斯理地来了一个大转折, “毕竟我这还想与你们交好,我便勉为其难地吃下这个亏罢。”
他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微妙地安静一瞬。
谁不知道白知寅派人隐姓埋名探进穿云寨是为了什么?这会儿又倒打一耙装无辜, 任谁心里都要骂他一句无耻。
至少周参听了这话以后,表情便不怎么好看了。
他悄无声息地斜睨了梁悉一眼,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爽。
而梁悉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 讪讪一笑。
他就知道白知寅这人少不了要挑拨, 这下好了,他这大舅哥又要记他一笔了。
但不得不说,白知寅的脸皮确实够厚,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已经凝固的气氛,仍然在那儿大放厥词,“你们要相信,我是不愿意与穿云寨交恶的。至于周寨主中毒昏迷这一事, 也并非我的本意。”
他的眉毛微妙地抬了一下,“既然你们连朱颜都查到了,想必也知道它的毒性不强,中毒者至多也只会全身无力,何至于昏迷?若非周寨主体内还有别的余毒,也到不了此番地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参听了这番话简直眉头紧皱。
不过短短几天,这些人竟然连周小宜体内有余毒这个消息都知道。
他谅梁悉暂时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便只能是别的人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如今看来,白知寅的探子简直无孔不入,一茬一茬跟割不完的韭菜似的。
“既然不愿意与我们交恶,又为何处处针对?”周参是个粗人,听不了这些长篇大论,只冷笑一声后发出质问,“难道是为了找趣?”
他宁愿相信白知寅另有所图,也不相信他的鬼话连篇。
白知寅低头假咳一声,视线也游移了一下,“久闻穿云寨寨主的风采,只是想结识一番罢了,毕竟我先前长居京都,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哥儿,一时起了玩心。”
他话音刚落,梁悉便下意识蹙了下眉头,而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的玉衡则沉默地瞧了自家主子一眼,眸中暗光一闪。
短短一句话,惊动了两个人,罪魁祸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摇着扇子,一脸笑眯眯。
周参似是不太相信白知寅所说的理由,仍旧时刻保持着警惕,狐疑地盯着对方。
可梁悉心里却已经信了七八分,从原主的记忆中来看,白知寅到像是如此恶趣味的人。
大费周章地设计抓了人,下了毒,又把人放回来,结果只为了看一场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既然我们双方都达成了共识,那我便不耽误时间了。”白知寅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来,随后就扔给了周参,“每日一颗,吃完毒解。”
周参一接到那瓶子,便立刻打开木塞往里面看了一下。
瓷瓶不大,里面装的东西也很少,拢共只有三颗棕色的小药丸,小的可怜。
可就是这小小的玩意儿,却是周小宜的救命药。
他又凑近闻了一下,只闻到一股苦涩的味道。
“我要如何确定这瓶子里装的是朱颜的解药?”
白知寅扬眉一笑,“你们信不信,可就与我无关了,反正我是没那么多闲工夫来唬你们。”
周参盯了他半晌,终究还是把解药收了起来。
白知寅见此情形,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他起身弹了弹不慎沾染在衣袖上尘土,只字未说便背着手离开,徒留梁悉与周参两人坐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的背影,脑中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他们心里还念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周小宜,并没有在这里耽误多少时间,甫一见白知寅走了,两人便马不停歇地回到了寨中的医馆。
周参心里始终还有几分怀疑,特地把那小瓷瓶里所谓的解药拿给大夫查看。
可惜大夫捏着那药丸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他毕竟没有见过朱颜的解药,所以这份解药到底是不是真实有效的,也无从得知。
从中毒那天算起,已然已经过了好些天,周小宜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他们挥霍了,所以他们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打算先给周小宜喂一颗。
这时候周微恰好端了个水壶进来,里面灌着温水。
见状,梁悉主动上前准备接过水壶,“我来吧。”
可他连手都没来得及伸出去,就听到周微突然大喝了一声,“等等!”
他霎时被惊得一个激灵,一抬头就见周微把水壶拿远了一些,又满脸警惕地盯着他。
好吧。
这是怕他做什么小动作呢。
梁悉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榻前的位置让给周微。
终究还是他最初的身份不做好,没得到周家兄弟多少信任。
更何况,如今周小宜危在旦夕,而周微护兄心切,生怕出半分差池,这样的心态,他倒是能理解。
周参和周微一个倒水一个拿药,而梁悉和大夫站在一边,充作旁观者。
老大夫瞅瞅那边又瞅瞅这边,悄摸摸地问他,“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惹那俩兄弟生气了?”
梁悉战术性地假咳一声,语焉不详道:“是我的错。”
大夫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好全盘托出,便只好如此敷衍过去。
可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不知脑补了什么,对他露出一副同情的神色。
梁悉顶着他的视线,面上心虚一笑。
他转头朝周小宜的方向望去,却见对方已经在无意识中吞下了解药。
见此情形,他条件反射似的上前几步,紧张地站在榻前。
周小宜才吃了一颗解药,这会儿自然不太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可在场的几人都不怎么私心,仍然固执地等着。
老大夫见他们三个人都跟桩子似的堵在那儿,实在看不过去,“吃了解药也要过一会儿才有效,就算你们守在这儿也没用。”
他一手拉一个人,把周参和周微都按在了凳子上,“谁的夫郎谁照顾,你们也别在这儿啥掺和打扰人家了。”
大夫凭借一手精湛的医术,在寨子里德高望重。
他是看着周小宜他们长大的,即使是周小宜,也要尊重他几分,又何况是周参和周微。
在大夫的催促下,周参和周微颇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周微还想再挣扎一下,毕竟他实在不放心让梁悉跟周小宜独处一屋。
可就在他张口准备说些什么时,周参却蓦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同时对他使了个眼色。
周微看懂了他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回头瞪了梁悉一眼后,这才几步跨出了房门。
而周参倒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小宜”便离开了。
走了三个人,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这两兄弟虽然表面上对他不怎么客气,可到底还考虑到他跟周小宜成了亲,勉强给了他几分面子,否则别说是让他照顾周小宜了,这房门估计都不会让他进来。
梁悉缓了一口气,回头坐在了周小宜身旁。
他盯着周小宜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
不知是不是因为中了毒,周小宜的体温有些低,连带着脸颊上的皮肤都带着凉意。
梁悉下意识摊开手掌,将自己整个掌心都贴在周小宜的侧脸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对方暖和一点。
可他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些傻。
他转头环顾四周,起身给炭盆里多添了一些炭,又重新回到榻前,好似一刻都离不开似的。
他轻轻握住周小宜的手腕,随后又低下头,一边将唇亲昵地抵在周小宜的额头上,一边喃喃道:“小宜,快点好起来吧……”
周微和周参远远地从窗户口看到这一幕,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多大的人了,黏黏糊糊的也不嫌丢人……”周微一把扯下横在眼前的树叶,语气中暗含着恼恨。
周参低头看他,意有所指道:“即使小宜成亲了,他还是你的哥哥。”
周微神情一顿,有一种被戳中心事的虚张声势,“他当然还是我哥哥,我们三个可是从小一起长大,那个梁悉又算什么……”
他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酸味,声音越说越小。
周参见状,唇角隐晦地翘了一下,他伸手摸了一把周微的发丝,握住对方的肩让他转了个身,“走吧,这下你也该放心了。”
周微面上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身后。
在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屋内的那两人最后一眼。
什么时候他也能成亲呢?
他漫无边际地想。
第115章
解药一日一粒, 三天后便可见效。
甚至用不着等到第三天,仅仅在第一天晚上,梁悉就发现周小宜已经对外界有所反应了 。
对方的眼皮偶尔会跳动一下, 手指也会冷不丁地微颤,看着不再是前几日那死气沉沉的模样,让人心慌意乱。
这下梁悉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看来白知寅所言不虚,他给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解药。
然而,若要周小宜完全毒解,恐怕要等他把那三粒解药全都吃了才行。
是以梁悉在给他喂完最后一天的解药后, 便一直等在床前守候, 生怕自己错过了周小宜睁眼时的情形,也怕周小宜会出现什么副作用。
约摸在服用解药后的两个时辰,他终于等到了周小宜的苏醒。
睁开眼睛后, 周小宜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茫然。
缓了几秒之后,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梁悉……”他下意识喊了一声。
“嗯,我在。”梁悉凑近了一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 “感觉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先前周小宜冷不丁吐血的场面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即使周小宜现在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清醒了,他还是怕对方身上会留有什么未知的后遗症。
周小宜停了两秒,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有点没力气。”
他作势要起身,梁悉赶忙上前扶住他,给了他一个支撑, “你躺了这么些天,没有力气是正常的。”
“要喝水吗?”他又端了一碗水过来,将碗沿贴在周小宜唇边亲自喂他。
喝了点水润了润嗓子之后,周小宜这才觉得自己喉间那种干涩的感觉浅了许多。
“我睡了很久吗?”才刚刚清醒,周小宜就有许多问题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是怎么醒的?”
梁悉略一思索,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番。
当听到他们竟然敢去赴白知寅的约时,周小宜颇为后怕,“你们胆子还真大啊,就不怕其中有诈?”
梁悉讨饶地笑笑,“可我更怕你醒不来。”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止是我,周微和周参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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