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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读书一事，这并非我一人执辞。让我回去同父亲母亲说了才好决定。”曲明月看了眼曲明轩的脸色，终究还没把话说死。他本想找个由头把这两人送去牢狱的，但梁永光连大儿子的烂摊子都收拾了，没道理不给二儿子收拾，多半给不了什么教训。
曲明轩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他恼沈清枫言行不一，连话都没多说，接了曲明月就走，连招呼都没打。
第七章
曲明月回家后，被刘含卿见了这幅模样，忙拉着曲明轩问怎么回事，曲明轩只说摔了一跤，可刘含卿哪能不知道这是被打了，立刻拉扯着要上沈家讨要说法，被两人拦下来。曲叡接了曲明轩的信方才从无极阁赶回来，走进门便看见曲明月左脸肿起，劝芳正给他换帕子。
曲叡看了看曲明月的脸，皱着眉看起来像在生气，他转头问曲明轩：“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明轩将曲叡拉到一旁，这才说了实话：“还是钱家和梁家的两个小子，他们也去了沈家书院。怪我没问清楚，要是知道他们在，我就不让明月去那儿读书了。”
曲叡背着手，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捏紧的双手已经显现出他现在极为生气。曲明轩看在眼里，说道：“我想着请先生来家里单独教导，明月就不必出去引人注目。”
曲叡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除了曲明轩说的这个方法，他也想不到其他。“好生安慰安慰他，也拉着你母亲，叫她别说些惹人非议的话来。”
曲明轩应了，而后曲叡走到曲明月身边，瞧了瞧他的脸，说：“摔得那么狠，嘴里出血了吗？”
曲明月看着曲叡，摇摇头说：“没有。”
父子三个像说好了似地，对被打一事闭口不提，只有刘含卿还在吵闹：“你混说什么呢！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打的，怎么能是摔的呢？”
曲明月拉住了刘含卿的手，尽力笑着劝道：“母亲，摔的还是打的如今不重要。重要的是，家里的脸面不能丢。”
刘含卿一听就着急了：“这还有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事情？难道他们家打人，我们还得往肚子里咽不成？”
曲明月耐心地解释：“原先我出去读书就跟别人闹了事，如今要是再出了什么事传到别人耳朵里，一来对大哥哥名声不好，二来母亲也落个教养不善的名头。”
刘含卿听了一脸愁容，她想反驳，但奈何想不出什么好话来驳，末了皱着眉看着曲叡：“难道真往肚子里咽？”
“自然不能白挨打。”曲叡说，“我曲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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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叡叫人送曲明月回了房，拉着曲明轩去了书房，两个人不知道在商量什么。片刻后不久，曲明轩来找他，正是来说他上学的事情。
“我和父亲商量过了，也同母亲讲过，你要是不想去，家里拼了面子也不叫你受欺负。”曲明轩坐在曲明月对面，瞧着他那表情，像是觉得可惜，“怎么，你还想去？”
曲明月放下帕子，叫劝芳再去换一张来，而后才对曲明轩说：“不，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个梁二和那个……姓钱的，明明没见过面，为何对我这般恶意深重？”
曲明轩一愣，没料到曲明月会想到这个，不过他这么说曲明轩也开始觉得奇怪，说道：“我不清楚，家里和忠勇伯爵府向来没有交集。那日他登门拜访，点名道姓的要见你，被我拒绝，后来他三番几次想跟你见面，甚至还找到了父亲那里去……说起来奇怪，他究竟为何要跟你见面？”
曲明月垂眸，突然想起了梁成跃第一次看他的眼神，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曲明月前身已经见过太多。
如曲明轩所说，曲家和梁家向来无甚交集，梁成跃怎么会知道有曲明月的存在，还如此垂涎？
曲明月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问曲明轩：“忠勇伯爵家里可有什么亲戚在皇宫？”
“我不知道。”曲明轩摇头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小时常跟着母亲进宫，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见过，说不定梁成跃是从他们那里知道的。”曲明月说。
曲明轩垂首回想，也想起一件事：“说起进宫，我倒想起一件事。”
曲明月抬头看着他，没开口说话。
“先前伯爵府世子梁成凯出事的时候，按大理寺的裁定，是要削去世子之位的。可下狱后没两天，梁永光进宫面圣，这事便不了了之。”曲明轩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说道，“当时我还在谏院，那圣旨我还瞧过，我虽觉得奇怪，可也没多想。如今看来，想必是梁永光进宫说了些什么吧。”
大理寺的裁定一般情况下不会变更，而皇帝为着跟梁永光交谈几句就下令修改大理寺的裁决文书，要说他非亲非故，曲明月万不会相信。
“梁世子犯了什么事，竟要被削去世子之位？”曲明月问。
“那个纨绔，常年混迹于青楼妓院。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恃无恐了，青楼妓院不去了，转而去找那些待字闺中的名门贵女。”曲明月说起他就满脸厌恶，想起了那些案牍里记得龌龊事，“后来他弄死了右都御史左善秋左大人的独女，这才东窗事发，被左大人一纸诉状告到官家面前。”
原来是这样，如此看来这个世子的名声在御史台已如白蚁噬木，摇摇欲坠，想必有很多言官都在上书弹劾梁永光吧。
可梁成凯弄死了左善秋的独女，皇帝竟然下令修改大理寺的裁决文书，这摆明了是拉偏架。梁永光的地位有朝中不算重要，只是承了祖上的光，伯爵世袭而已，官家凭什么为了梁家修改裁决文书？
“官家亲传的口谕？”曲明月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不，是官家身边的一个太监传来的口谕。”曲明轩说。
“太监？”曲明月瞬间警觉，忙问他，“大哥哥可认识是哪个太监？”
曲明轩回想着：“是官家身边的贴身太监，我记得好像叫……李什么？”
而曲明月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李仕奴？”
“对，是他。”曲明轩说。
劝芳刚拿来新的帕子，一进门就看见曲明月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曲明轩也被吓得不轻，他只看见曲明月腾地一下站起来，然后就开始呼吸加重，险些站不住。
“明月！”曲明轩冲过去扶住了曲明月，“怎么了？！”
“李……李……仕奴……”曲明月嘴里念着这个他恨不得咬碎了吞下去的名字，呼吸却越来越急，最后就如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重生为曲明月后那样，晕倒在了曲明轩怀里。
屋子里瞬间炸了锅，曲明轩喊着叫大夫，劝芳则哭着喊着叫公子，最后被曲明轩差遣去喊了大夫。
这下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等到曲明月转醒已是晚上，曲明轩正叫人送大夫出门，走进来看见曲明月被劝芳扶着坐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大夫说你气血不足，不宜太过激动。”曲明轩坐在曲明月床边，说道：“感觉好些了吗？”
曲明月没来得及回答，就抓住曲明轩的手，说另一件事：“大哥哥，我想继续去沈家书院读书。”
曲明轩一愣，疑惑道：“什么？”
“我想继续在沈家书院读书。”曲明月又说了一遍。
曲明轩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皱眉叹气，“你不必为了家里的面子委屈自己。”
曲明月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静下来，他飞速思考着说辞，说道：“不……只是觉得，我在家里养了这么久，是该多出去走走。只不过是两个纨绔子弟而已，我绕远些就是了。再不济，就让劝芳和听雨架着我跑。”
“胡闹。”曲明轩轻骂了一句，但还是拗不过曲明月看他的乞求眼神，咳了一声权当镇静自己，“……罢了，本也不该拘着你。你想去就去吧，明日多给你配几个小厮。”
“多谢大哥哥。”曲明月笑着谢他。
“你好好休息。”这边叮嘱完了弟弟，另一边又去叮嘱劝芳，“照顾好三公子，叫他别忘了喝药。”
“是，大公子。”
送走了曲明轩，曲明月才有空来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首先他确定了一件事：梁永光和李仕奴有染。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勾当，但如果梁永光在宫里的人脉是李仕奴，那么官家修改大理寺的裁决文书这件事就很说得通了。梁永光自承袭爵位后毫无建树，他若想保住地位，就得和别人联手。梁永光膝下无女，旁支的几个子女也早就嫁了人，后宫的路走不通；段如海还在外打仗，他在朝中便没有至交好友，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就成了最好人选。
曲明月咬着手指，仔细盘算着计划，好不容易有了李仕奴的消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踩一脚的机会。
梁成凯堪堪保住世子名号，却有名无实，梁成跃若真走通了科举这条路，对梁成凯来说无疑是个威胁。只是曲明月不清楚梁家兄弟的关系如何，如果他来挑拨，能不能撬动伯爵府的墙角呢？
这么想着，曲明月心生一计，他喊来劝芳，吩咐道：“明日我上学的时候，你帮我打听个人。”
“公子，你要打听谁啊？”劝芳问。
“梁二的哥哥，梁成凯。”曲明月说，“若你能打听到，给他递个信儿，就说我想见见他。”
“啊？”劝芳大为不解，虽然他不知道梁成凯是什么人，但听到是梁成跃的哥哥，劝芳首先就对他印象不好，“公子见他做什么？”
“你照做就是了。”曲明月说。
劝芳把药碗端给曲明月，看着他喝下。虽然不知道曲明月在想什么，不过他对曲明月向来是说什么就做什么。
“好吧，我明日去打探打探。”劝芳说，“公子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好。”
劝芳出门吹了灯关了门，曲明月听见他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声音后，曲明月才掐了掐自己的手腕。
曲明月生得白净，这么一掐手腕就泛了红，好久都没消。
“哼，还真是皎皎明月。”曲明月自嘲般笑了一声，说道，“如今皎月被食，你又能得意多久？”
曲明月正说着，床边的窗户突然被打开，来人猝不及防地说了句话，将曲明月吓个半死：“说什么呢？”
曲明月被吓得后退，正眼瞧见有个人打开了他的窗户，趁着没人翻了进来。
“我都叫人提前通知你了，怎么还被吓成这样？”来人脸上噙着笑，看他的眼神格外温柔，“怎么，不认识我了？”
曲明月愣了好久，这才想起来早晨他见了个人，说曲明驰今晚回家来瞧他，叫他不受惊吓。不想今日意外得知了李仕奴的消息，他正盘算着如何实行报复，这人突然就钻出来了。
曲明月一脸惊恐地打量他一眼，这才慢慢回神：“二……二哥哥？”
第八章
曲明驰是预备着给个惊喜的，可没想到变成了惊吓。他自从听风眠来信说曲明月在寒冬落了水就一直心神不宁，这还是段如海看出来的。他们原本就要趁着年前回京，段如海特意给了曲明驰准许，让他一个人提前离开，他才能赶在段如海回京前回了家见上曲明月一面。
曲明驰坐在榻下，侧脸仰头看着床上的曲明月，说道：“我本来还担心你不认得我了，现在看来还是记得的。”
曲明驰少年离家投军，在家里呆的时间总共也没多久。他是曲叡在外头生的孩子，他母亲是隋阳的商贾人家唐家的女儿，与曲叡有了私情以后，便有了曲明驰。唐氏带着已经养大的儿子嫁进曲家做妾，因此刘含卿十分不待见这对母子。
曲明驰九岁后唐氏就患病去世了，只留下曲明驰和她身边的一个婢女，以及曲明驰的随从风眠。曲明驰在家里不受待见，曲叡整日忙于朝政，也无暇照顾他，所以曲明驰十五岁时便毅然离家投军，到段如海军中从最低位的士兵做起，现如今在段如海身边做随军将军。
随军七年他受过不少伤，也杀了不少敌，因此被段如海看中。之后平征勃西，曲明驰带军击退了数万敌军立了功，如今他们班师回朝，接受嘉奖。
曲明驰就是这样才回的家。
曲明月放松下来，虽然不了解这个二哥哥和前身关系怎么样，但目前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隔阂，当是亲如手足。
“二哥哥在外平征，想是吃了不少苦。此番回来，应该不是单纯来家里瞧瞧的吧。”曲明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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