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翀这话意有所指,曲明驰偷摸瞥了一眼站在前面的朱燊,接着他出列,先弯了腰而后回话道:“启禀陛下,渡川匪贼臣已尽数剿灭,至于京中流言一事,臣确实应该好好分说分说。关于京中流传的渡川布政使刘钦之死一事内情,诚如诸位大人所料,的确不是土匪暴动害死了他。”
曲叡听闻一惊,弯腰低着头没敢出气。而朱燊不为所动,朱翀听后对朝上议论纷纷的状况感到不满,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明驰接着说:“臣接下来所言句句属实,臣请求都察院在场听证。”
朱翀见他要卖关子,伸手拨了左善秋出来,左善秋也很配合地叫人拿来纸笔,记录曲明驰的话。
见台子已经搭好,曲明驰这才正色道:“臣要参渡川布政使刘钦,草菅人命、滥用职权,致使渡川乃至整个勃西境内数百人失踪死亡,至今杳无音信。”
曲明驰没有讲明缘由,而是直接参了刘钦一本,这件事本不该由他来说,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内情,这些话也只能他来说。
左善秋当即一愣,刘钦已经死了,曲明驰此刻来参他一本显得有些奇怪,他说道:“侯爷,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自然。”曲明驰回答,“证据臣已上呈中枢院,交到了袁阁老手中。”
袁临勰此刻才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老臣确有收到平南侯命人送来的证据,侯爷所言非虚,确有此事。”
“刘钦与人勾结,暗中于渡川境内进行人口交易,绑架了数百名良家的孩子,送往上阳,借此敛财。”曲明驰继续说:“这件事被臣查出后,当晚刘钦府上便被人放火,一把烧了干净,臣等去救时,发现刘钦已经断了气。”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明晃晃的杀人灭口!刺杀朝廷命官并非小事,更别说刘钦是戴罪身亡,朱翀也睁大了眼睛,仿佛在听故事:“你说什么?”
“臣怀疑有人灭口,便去刘钦家里搜索一番,果然翻出一些东西。”曲明驰看了袁临勰一眼,给他示意。
袁临勰不紧不慢地拿出几封书信,在众人面前展开,说道:“侯爷从刘钦家里翻出来的,是刘钦和宫内的私信,信上落款「大祖宗」,老臣暗中追查,查出了此人的身份。”
“是谁?”朱翀厉声问道。
袁临勰看了李仕奴一眼,斩钉截铁地说:“此人是皇后宫中的内侍太监,大太监李公公名下的干儿子——顺喜。”
听到这名字,李仕奴当即冷汗下来,弯着腰不敢抬头。朱翀看了李仕奴一眼,并未开口说什么,而是问:“你是说,刘钦和皇后宫内的太监私联,贩卖人口吗?”
“刘钦府上账本与名单皆有对应,另外平南侯剿匪时意外救出一些人,这些人正是绑架失踪人口。”袁临勰说着,传了人进来。不多时,褚良秀领着几个人走进太极殿内,众人所见这些人身上满是伤痕,衣裳也尘土不堪,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受了不少苦。
褚良秀跪下,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下,接着褚良秀说:“启禀陛下,这些人皆是由勃西各地绑架至渡川的,原本被关在刘钦家的地牢中,幸得侯爷所救才捡回一命。微臣恳请陛下,为这些百姓做主。”
朱翀坐在殿上沉默不语,下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许久之后他们才听见朱翀的声音:“来人。”
陈淮东站在一旁听命:“臣在。”
“将顺喜关进刑部监牢。”朱翀说。
陈淮东点头,转身带着人直奔后宫,奉命抓捕顺喜。
接着朱翀当朝下令:“都察院汇同刑部、大理寺调查此事,务必查清楚来龙去脉。”樊岳珑和左善秋出列,接下朱翀的命令。
在众人看来朱翀的反应过于平淡,平淡得有些反常,曲明驰不禁抬头看了朱翀一眼,看不出任何波澜,仿佛是有人给他透过了风。
接着朱翀开口:“这件事,交给中枢院主理,旁人毋需插手。”
曲明驰正感到奇怪,袁临勰再次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事。”
“说。”朱翀说。
“之前洧州赈灾粮调换一案,臣等已经有了眉目。”袁临勰说。
朱翀点头示意他说下去,袁临勰便继续说:“此事乃是几家商行所为,他们账上亏空,想要借此事摆平,却不想途中失算,被渡川的土匪撞破。臣命人去这几家商铺调查,发现这些商户粮仓空虚,粮食倒卖进了上阳,充进了梁永光的私库。”
朱翀闻言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惊异道:“什么?”
“梁永光借此豢养私兵,意欲谋反,而梁永光已经死去,也是被人灭了口,这让老臣觉得十分巧合。”袁临勰说,“老臣怀疑,暗杀钱桢、梁永光和刘钦的是同一个人。”
朱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下令道:“查。查出来极刑处置!”
“回陛下,老臣有一个怀疑的人。”袁临勰说。
“谁!”朱翀喝道。
袁临勰回答道:“正是勃西人口买卖的主谋——顺喜太监。”
听到这个回答,朱翀怒然瞪向李仕奴,李仕奴察觉到不对,立刻就跪下来,说道:“老奴不知!”
这反应让曲明驰觉得奇怪,朱翀似乎不甚关心勃西的人口买卖,反而是对梁永光谋反一事过于在乎,袁临勰说出害死梁永光和刘钦的是同一人时让朱翀有了些临危的反应,这才下令严查。
曲明驰跪在殿中,脑子里突然闪过段如海说上阳水深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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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张娴坐在鸾平宫主殿内,太医刚诊完脉,末了嘱咐她道:“娘娘如今已怀胎八月,这几日还是需要多走动,安胎药就不必再喝了,忌口也可免了,不过还是少食生冷辛辣之物。”
张娴收回手,点头应下太医的嘱咐,没多久外面走进来一名太监,等到送走了太医才凑到张娴跟前讲话:“娘娘,顺喜公公下狱了。”
张娴没有接话,她看了身旁的宫女一眼,等殿内的人都退下了才说:“只有顺喜?”
太监回答道:“是,官家早朝下的令,只抓了顺喜一个人,李公公没受牵连。”
张娴挪了挪身子,换了姿势坐着,接着说:“我大着身子不好走动,你去给公公报声信儿吧,就说我想见他。”
太监低头应下,一矮身便出去了,站在门外的宫女见太监走了,才重新进去。张娴看见她招手让她过来,“映秋,你来。”
映秋赶紧走过来,跪在张娴的榻下,说道:“娘娘,这番还摁不死他,我们该怎么办?”
“不着急,不是还有一个人么?李公公一直未对他下手,就是怕漏出什么马脚被人抓住了,如今顺喜被抓,他便更加不会出头。”张娴说道,“这几日我得待产,你帮我一个忙。”
“娘娘尽管说,映秋自当全力去做。”映秋说。
“你帮我找些催产药来,不要去问太医院,就在这几日。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李公公的吩咐。”张娴说。
映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张娴要干什么,便忙劝道:“娘娘,您可只有八个月啊,这太冒险了。”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张娴说,“李仕奴也不会让我等到那个时候,如今顺喜被抓,他的仪仗可就只有我腹中这个孩子,与其战战兢兢等到足月生产,不如趁现在就让他出生,好被拿捏。”
听见张娴说这些话,映秋咬着嘴皱眉,狠不下心来答应,张娴见她犹豫,便拉着她的手硕:“好妹妹,快去吧。我这几个月好吃好喝地养着,不至于一副药就亡了我的性命。你放心,我死不了的,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我不能死啊。”
映秋仍然十分担心,但她是跟着张娴陪嫁进来的侍女,是张娴身边唯一的心腹,这些事背着别人,只能交给她去做。映秋咬了牙,狠下心说:“我明白了。娘娘放心,我一定小心谨慎,不叫别人知道。”
没料想张娴抓着她没放手,却说道:“不,你得让人知道。”
映秋不解,疑惑问道:“娘娘,我不明白。”
“鸾平宫内四处都是他的眼线,我受他掣肘这么多年,如今他腹背受敌,我也到了该报答的时候。”张娴的话里透着狠绝,映秋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
“是,娘娘,我立刻去办!”映秋说罢,赶紧起身出了门,完成张娴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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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源今日来了拜帖要见曲明月,曲明月不方便亲自去迎,劝芳如今还躺着养伤,便只好向曲明轩借了听雨去迎接。
听雨引着冯源去了曲明月的院子,曲明月坐在院中的凳子上,亲手做了茶让冯源坐下,随后叫听雨离开了。
“三公子自渡川回来像是经历许多,连眼中算计都淡去,不明显了。”冯源坐下来调侃他道。
“玩笑话还是少说些吧,叫人听了以为你我关系多好呢。”曲明月打好一碗茶推到冯源面前,叫他闭嘴,“冯公子今日来见,想必是替太子传话的吧。”
冯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没接曲明月的话茬,转而夸赞他的手艺:“三公子这茶做的竟比外面的茶楼还好,我竟不知道你这打茶手艺这样不错,看来是有专门去学过?”
这话叫曲明月想起些不好的回忆来,他不耐烦地打断冯源:“冯公子有话直接说吧,不怕我在茶里下药么?”
冯源闻言轻笑一声,放下茶碗说道:“宫里那个叫顺喜的太监被抓了,李仕奴却未受牵连。殿下着我来问你一声,除去你交给袁阁老的那些东西,还有没有其他的?”
“渡川没有李仕奴的手笔,和他直接有关的证据要么不在渡川,要么提早被他销毁了。光交给阁老的这些还是我坑蒙拐骗从刘钦手里拿来的,有就不错了。”曲明月说道。
见曲明月这么说,他便也知道要从渡川下手扳倒李仕奴是不可能的了,除非顺喜招供。
“先前李仕奴派人刺杀了钱桢和梁永光,叫我们无从得手。如今抓住了他的干儿子,殿下可得派出精英来好好看住才是,此刻还藏着掖着,未免太过于谨小慎微了,当心因小失大。”曲明月端着茶又喝了一口,垂眸说着。
“殿下自然是好好考虑过了,这件事由中枢院主理,袁阁老自然会安排一个绝无隐患的地方。”冯源说。
“绝无隐患?”曲明月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但他也没反驳,而是顺着说:“最好是。”
听出曲明月话里的意思,冯源一笑解释道:“我明白三公子的意思,殿下也有同样的担忧。但刑部牢狱在宫内,大理寺监牢也不安全,思来想去我们也找不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最后只好决定走极端。”
曲明月听见这话茬不对,脑子里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你们不会想把人扣在东宫吧?”
“整个上阳还有比东宫更安全的地方吗?”冯源反驳道。
而曲明月冷嘲热讽道:“殿下可别忘了,钱桢是当着英华殿百官被刺身亡的,如今还要把人安插进宫里,难道殿下偏要向虎山行不成?”
谁知冯源眼睛一眯,活像一只狐狸:“殿下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因此审讯不打算安排在宫内。”
曲明月偏头看着他,此刻十分希望他把嘴闭上,因为接下来他要说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殿下提了个人选来审问顺喜,之后再顺藤摸瓜,李仕奴急于灭口,想必会留下些许破绽。”
曲明月瞪着他,语气里隐约带着愠怒:“若是我不肯呢?”
冯源也不介意,整理了自己的衣摆,接着说道:“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请平南侯费心些了。反正他也知道内情,想必愿意为殿下助力。”
曲明月腾地站起来,在院子里踱了几步,背对着冯源说道:“看来殿下是吃定我了,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们吗?”
“帮与不帮,不也全凭三公子一句话吗?殿下也并非无路可走,只是比起侯爷,三公子知道的内情更多,有些事问起来更方便。若是三公子不愿意,殿下和阁老也能理解。”冯源站起来,碗里的茶也喝了个干净,之后他冲曲明月弯腰,道别后便离开了院子。
曲明月站在院子里,眉头扭紧了没松开过。这个朱燊当真是难缠,惯会得寸进尺,眼下竟然直接拿曲明驰要挟他,叫他不得不接受。
“该死的。”曲明月轻骂了一句,随后偏着头喊了一声:“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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