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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奇看过去之后, 船老大很快低头错开视线，熄灭了烟头。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苏奇皱着眉头, 船老大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之前的副本里其实也有一点, 只是当时刘秃子太烦人了，加上船老大半路就把他们丢在石芒岛跑了，所以苏奇总是会忽略掉船老大的异常。
现在身份变化, 刘秃子不明原因死在出海之前, 他又成了这趟海底墓之行的顾问，基本没人给他不痛快，船老大的异样就更加显眼了一些。
不过苏奇刚才跟尤哥说话的时候，已经提醒过对方要多注意船老大的动向，这响应该不会再发生船老大开船偷溜的事情了。
苏奇定了定神。
他一觉睡过了大半天, 刚醒过来，又是被大胖拉去鉴定海货，又是到处周旋，精神一缓下来就感觉到强烈的饥饿。
太阳落下海平面之后，夜间的温度会在短时间内下降到非常低，苏奇又冷又饿，回去船舱穿了一身潜水服在正常的衣服里面, 又出来吃了点东西。
船上的物资说丰富也丰富，说匮乏也匮乏，热的新鲜的只有船上储存的一些活鱼, 不想吃鱼的话就只能煮点泡面，就着压缩饼干吃。
从苏奇的体验来说, 他刚从海里出来, 海水的味道都尝得够够的了，一点也不想吃带海水味道的东西, 最后煮了点泡面垫垫肚子，又拿了几条压缩饼干放在身上。
做完这些，他刚要回去船舱再补一会儿觉，免得接下来没时间睡，那个导游渔民就朝他走了过来。
还是那张硬塑料牌，他憨厚的朝苏奇笑笑：“你们第一次来这边吧，要不要我跟你们讲讲这边的事情？那个南海一号沉船，就在你们的目的地附近。我不贵的，讲一次就500！”
苏奇：“……”
苏奇在副本里就花过钱了，老实说并不想在同一件事情上花第二次钱。但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大胖就已经在撺掇他给钱：“听听呗！他们也不敢下船摸宝贝，来一趟就赚这点辛苦钱。”
“你有钱你自己给。”苏奇斜了大胖一眼，“我反正没钱。”
苏奇这趟从经纪公司回来，行李箱都是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买的，打工赚的钱都赔给黑心经纪公司了，身上的确没多少钱。
那渔民倒也不生气，拿着牌子就去找大胖了。他皮肤黑，咧嘴一笑，就露出一排大白牙：“谢谢老板惠顾！”
“……”大胖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苏奇真能说不给就不给。
他虽然没脸没皮的，上一秒刚说人家辛苦，下一秒就拒绝给钱的事情还真干不出来，眼珠一转，就找上另一只“筷子”：“尤哥，这趟出海的事情你们都没怎么跟我们说清楚，找个导游给我们说说，不麻烦吧？”
尤哥让他给气笑了：“五百都省？”
大胖嘿嘿一笑：“这不攒钱娶媳妇么？该省省该花花，没讨到老婆之前，一毛钱都得掰成两瓣花。不然人家凭什么跟我啊！”
尤哥无语了，直接掏出五百块钱，让那渔民跟船上这些人都讲一讲。
苏奇回船舱之前听了一耳朵，跟副本里讲的可以说是分毫不差，就连语气和停顿都是一样的。这种感觉太离奇了，他背后发毛，实在听不下去，扭头就回船舱去。
阳光彻底消失了，温度下降到很低，好在苏奇提前换上了潜水衣，还喝了热的泡面汤，倒是不怎么觉得冷。
只是他回船舱之后往外看了一眼，甲板上只剩下那群探墓者和讲故事的导游渔民，船老大和其他的渔民都往驾驶舱和船的底层去了。
苏奇眯了眯眼，想到船老大先前看他的那个眼神，突然改变了主意，离开船舱在外面转了几圈。
结果真的就像他观察到的那样，整个甲板上都没有船老大和他手下的水手，驾驶舱里面的煤油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只留下外面甲板上一盏大灯，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苏奇走到通往舱底的门口，大门刚刚被关上。
他假装不经意的靠近过去，听见里面传来几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少个人……新来的那个？”
“……会不会出事？”
“谁让他非要跟那群人说些有的没的。说了还不听，就为了几个钱……船老大不是在上面看着么？不会有事的。”
脚步声响起，他们说话的声音渐渐往下去了。
苏奇站在门口，等他们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才动了动。他看着金属打造的底舱门，若有所思。
这些渔民果然知道些什么。
苏奇大约猜到了一些，但是他不明白这些渔民既然知道来这里要面对什么，为什么还要接下这单生意。
他试探着推了推前往底舱的门，被从里面锁上了，从外面推纹丝不动，还会造成很大的噪音。苏奇环顾四周，还想继续找找有没有其他入口能下去，一回身却突然看见旁边玻璃上印出个人脸，吓了一跳。
这张人脸是在玻璃后面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那里了。
苏奇跟人脸对视了片刻，额头上渐渐渗出冷汗。
好在这个时候，尤哥手下的那个黄毛找了过来，远远地朝他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前面故事讲完了，他们在说海底宝藏的事儿，你要不要来听听？”
苏奇从黄毛的方向收回视线，再看向玻璃的时候，那张人脸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后背上一片冰凉，定了定神，回应黄毛：“来了。”
说完快步离开了这片区域。
甲板这边，导游已经讲完南海一号的故事，被几个探墓者拉着说关于海底宝藏的事，一直抬头往驾驶舱那边看。
这里也跟副本不一样，船老大竟然没有出来阻止他们谈论相关的事情，反而一早就躲到驾驶舱里面，眼看着渔民被人催促着说海神娘娘的宝藏，也没有露面。
苏奇不由疑惑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实中的走向竟然跟副本预测的完全不一样。
他正想着，大胖一下子就注意到他，问他去哪儿了。
苏奇随口敷衍说去逛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旋即话锋一转，问他：“船老大一直都没出来过？”
大胖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喝太多酒睡过去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苏奇摇头，没说什么，心里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明显。
船老大跟尤哥签合同的时候，有一条要求就是必须提前向他们披露可能遇到的危险。先前在副本里要关注的事情太多，苏奇也没时间去注意船老大和那些渔民的动向，只以为船老大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海奔儿喽，所以才会特别惊慌失措，甚至第二天直接把他们丢在石芒岛，自己开船逃跑，现在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渔民们提前躲到底舱，船老大也早早就进入了驾驶舱，还关掉了驾驶舱里的煤油灯，把他们留在到处都是亮光的甲板上，怎么看都很可疑。
说起来，阿奎那时候是为什么会变成海奔儿喽来着？
苏奇想到什么，问大胖：“你们在海底找东西的时候，有受伤么？”
大胖有点受宠若惊，心想这顾问怎么对他还挺关心的，反而还不好意思起来：“没有的事儿。这底下挺干净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石头啊珊瑚什么的，况且我跟老海他们都是老手了，在海底下挖洞都不在话下，哪儿就因为这点东西受伤了？”
没有受伤。
苏奇神色一动，若有所思了片刻。
尤哥看见苏奇跟大胖走得近，不知道在说什么，找了个理由正要凑过来，这时候脚下的船身却突然晃了一下，他站立不稳，差点一屁.股摔倒。
正骂骂咧咧心想船老大这停的是什么地方，刚开始退潮就这么大动静。
一抬头却见苏奇朝他看了过来，声色俱厉的大吼：“踹门！船老大要害我们！”
甲板上突然一静，所有人都愣了下。
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角色，压根不等脑子反应，一听到有人要害自己，这群刚刚还在喝酒打屁，听导游的讲述满脑袋幻想的探墓者立即行动起来，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围住了驾驶舱。
导游都懵了：“哎呀，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嫌收费贵我给你们打个折嘛，有什么误会坐下来好好说……”
大胖在副本里整天嘴里跑火车，关键时刻脑子还挺活，联想到刚刚那阵晃动，脸上就是一狠：“他大爷的，当你胖爷我没开过船是不是？刚刚那动静不是有人在底下搞鬼，我名字倒过来写！这群人看着老实，他大爷的想着黑吃黑是吧！”
他到这个时候想的其实还是人在搞鬼，扒着船舷就要下去抓人，被老海一把子拽住了。
苏奇也拉了他一下，皱着眉朝他摇了摇头。
大胖一愣，“对，擒贼先擒王，胖爷我先去把那老东西抓起来再说！”
其他人经过他这么一嘀咕，也想到了黑吃黑上面，那导游渔民人都傻了，一直在嘀咕着“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呀”，一面看着探墓者们抄家伙直接对着驾驶舱的玻璃就砸了上去。
他们租的这艘渔船半新不旧的，平时就是出海打渔和带带游客，玻璃却挺结实，几个人拿着鱼叉后面那根棍子砸了半天，才砸出个小裂缝来。
大胖砸得手都麻了，不由咋舌：“乖乖，这驾驶舱里藏金条了不成？搞这么严实？”
这时候身后传来破水声，探墓者们也没太注意，只分了几个人过去防备。
谁知道没过两秒，就听见同伴们颤抖的呼喊声：“你们……你们是谁？”
“靠！这他娘的什么东西！”
回头几个人一下子乱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渔民的惨叫：“啊啊啊啊！海奔儿喽，是海奔儿喽！！船老大，开门啊！快放我们进去，会死人的！！”
驾驶舱里没有任何回应。
倒是门外的众人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去，就发现刚刚一声水响，竟然悄无声息的上来了七八条人影。
要只是数量多也就罢了，他们人数也不少，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在于，这些人影身体僵直，整个人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绳子吊在那里，站立的姿态明显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
这些人都穿着潜水衣，也不知道是来这里玩的游客还是什么，一个个的面孔都沉在黑暗当中，看不清楚长相，只能瞧见他们露出来的皮肤颜色灰白，身体胀大了好几圈，潜水衣都勒脖子了，也没有一点反应。
这绝对不是人！
第75章
在斗里见过的死人多了, 自己从海里爬上来的还是第一次见，好几个土夫子当场就吓住了。
直到苏奇大喊“接着砸窗！对着四角砸！”才终于有人如梦初醒, 一部分拿上武器防备身后的死尸, 一部分对着驾驶舱的四角猛砸。
终于，驾驶舱的玻璃应声而碎，几个土夫子精神一振, 立即闯了进去, 跟里面的船老大等人扭打起来。
“他奶奶的，敢耍老子！快把外面那些鬼东西弄走，不然我弄死你！”
在场哪个不是死人堆里进出过的，平时看上去老实巴交，一旦狠起来那是真的没有任何底线的。驾驶舱里面的几个渔民都被这场面吓到了, 举着鱼叉在旁边不知所措。
苏奇跟着从驾驶舱的窗口跳了进去，视线一扫，就看见船老大被几个人压制住了，脸朝下的按在玻璃渣子里。
他脸上被划出不少血口子，脸上却基本没什么表情，冷静得出奇，视线扫过来的时候, 苏奇甚至感觉他在冷笑。
苏奇不由得皱起眉头。
大胖本来在外面盯着那群海奔儿喽，见他们半天没有动作，也跟着跳了进来。
他脾气直, 进来之后没忍住就踹了船老大两脚，一边盯着窗外那几个人影, 一边凑近苏奇：“行啊小哥, 咱们这还真的擒贼先擒王了。不过你怎么寻思的，怎么就看出来这老东西要害咱们？”
苏奇没回答他, 反而让众人不要掉以轻心：“都回船舱去。这些东西还没激活，醒过来之后会无差别攻击所有生物！”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原本还以为是船老大搞的鬼，抓住他拷打一顿就行了，谁想到危险还在后面。
苏奇一句话就让他们远离了危险，这会儿也没有人敢不相信他，互相对视一眼，果断把船老大和驾驶舱里的几个渔民往桌子腿上一捆，抢了他们的家伙事儿扭头回了船舱。
那渔民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犹豫着还想带上船老大他们，被路过身边的大胖一把薅住了。
“还想当圣父？人家都没把你当自己人，不然能把你跟我们一起丢外边？！”
该说不说的，大胖有时候脑子转得还挺快，一句话就把导游说懵了。
导游渔民愣愣的看了船老大和那几个同乡一眼，后者却只是抿了抿唇，扭头避开他的视线。他一下就明白了，大胖说的是真的，不由沉默下来，扭头跟着苏奇他们进了船舱。
大胖跟几个探墓者把厚重的钢门关上，又往后面架了好些东西，船上用的不锈钢桌子也拖过来堵住窗户。
这下别说是几具腐烂尸体形成的怪物，就是一群铁疙瘩来了都得撞上一段时间。
大家拿着武器，屏息静气的守在门窗处，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过多久，外头就响起了非人类的嘶吼声。沉重的脚步声从甲板一直走到船舱附近，在门口和窗户的地方停住，海奔儿喽那苍白浮肿的脸凑到窗户上往里看的时候，莫名跟苏奇先前在底舱入口附近看见的玻璃后的脸重合。
他不由得眉头一跳，终于把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这次海奔儿喽出现的时间比副本里原本的时间提前了好几个小时，苏奇也是在船底被撞击之前几秒才想通的关键。
副本里的阿奎身上也是没有明显伤口的，不知道是被遮挡住了，还是伤口本身就不明显。不过阿奎变成海奔儿喽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大胖还是老海说了一句，阿奎只是尿急去解个手，回来就变成怪物了，说明他们大概率也不知道阿奎受伤。
探墓者这一行风险很大，受伤引发出来的后续问题更多。
虽说在岸上不至于接触到多少危险的东西，但涉及到下墓，一点小伤都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更何况除了阿奎之外，另外一个始终待在船上，没有下过水的导游渔民也变成了海奔儿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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