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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过尽(GL百合)——长风举

时间:2024-12-20 19:18:33  作者:长风举
  沉默。
  她的呼吸轻轻的,从几百公里外传来,似乎还能感受到温热。
  她恨自己不能抛开所有,出现在她身边。
  “出什么事了?”
  “他要把郑铎带走。”
  许千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脑袋里有些混乱。之前路帆只说等郑铎上了高中,要放在身边看管,没提过别的事情。他们俩离婚了以后,郑铎一直跟着他爸爸。她不明白路帆所说的“带走”是什么意思。
  “带去哪儿?”
  “海南。”
  “他不是今年中考吗?”
  “他爸调动了工作,把他也带走。”
  “郑铎同意了吗?”
  “他根本不管郑铎愿不愿意。”
  故事似曾相识。当年老许也是这样,为了所谓的“优势”,劝她去别的省份念书。一代代人,为什么都要经历相同的取舍?上一次,老许让她舍弃身边的老师同学;这一次,郑铎要在爸爸和妈妈之间做个选择。
  “不是说有什么户籍限制吗?他去了之后有资格参加高考?”
  “他的……他爸后来找的那个人,在海南有房子。”
  许千知道那个没说出口的词语是什么。他爸后来找的那个人,也就是,他的继母。
  对一个母亲而言,这是最重的伤害。
  “你和他交涉过吗?”
  “说过了。”
  “他怎么说?”
  “他说这样对孩子好。”
  “可是……”
  可是什么呢?没有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从功利的角度衡量,或者以她学过的经济人的思想,这样的做法确确实实能让郑铎得到最大的利益。留下来,就算凭借路帆的关系进了北高,等待他的也只有日复一日埋头苦读的三年;离开,则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模式,更少的竞争、更多的机会、更宽广的平台。他会结交新的朋友,陪他熬夜、聊天、看海;他会被另一个妈妈照顾,不挨骂,不被盯着做题,更不可能在学校的课堂上被“重点关照”……
  她忽然意识到,路帆早就知道这些事实。她之所以打电话来,是不敢面对“事实竟然如此”。
  你终于愿意让我看见你的软肋。可我能帮到你什么呢?
  电话的两端同时陷入沉默。许千很想说点什么,像当初路帆一次又一次开导她一样,为她提供一个依靠的肩膀。
  “你……”
  开口,又无言。
  挫败的感觉。十六岁的她面对路帆的失落无能为力,没想到二十三岁了,她能做的仍旧是倾听而已。
  就算我们付出了相同的感情又能怎样?你走过的那段路,我得跑得多快才能追上?难道要你停下时间等我吗?
  “许千,你知道,郑铎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是我生下了他啊,他怎么能把他抢走呢?他凭什么呀……”
  声音颤抖着。那个一向充满威严、不容置疑的声音,居然也会颤抖。
  她哭了。
  天都塌了。
  慌张。世界走到了末日一样的慌张。许千就像个被扔到大街上的孩子,赤着双手双脚,对命运一无所知。关于和路帆在一起之后的生活,她想过很多:早上起来,她会做好每天不重样的早餐;中午休息,她要开着车去接她回家;晚上下班,她会牵着她的手沿河堤散步……她想了那么多,唯独没想过她哭了,她要怎么办。
  别哭,你别哭。
  眼泪不由自主地跟着流下来。紧咬着嘴唇,以至于渗出血来。她在路边抱着头蹲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求求你,别哭了。
  路帆,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一个一个全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是。”
  用尽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呼吸变得急促。明明说过那么多肉麻的话,到了这一刻,竟然如此难以启齿。
  以前说的是爱。这一次,说的是命。
  “我在。”泪水滚烫,灼烧过脸颊,“路帆,我在。”
  她好希望电话那边的哭泣可以停下来。她希望听到一句抓住稻草般的“幸好有你在”。她希望路帆还记着,就算他们都走了,还有她站在身后。
  “你不明白。许千,你不明白。”
  有什么东西破裂了。找不到裂缝在哪儿,却能清晰地听见破碎的声音。一开始只是小小的缺口,迅速蔓延扩大,近乎爆裂。
  “你不要哭……”
  “你不可能明白这对一个母亲有多残忍。”
  “路帆,你别这样……”
  “我不会让他走的,绝对不会。”
  “路帆……”
  “他是我的儿子,他不能离开我。他们要是想带他走,那就法庭上见。”
  “路帆!”
  喊出来的声音让身旁走过的路人一怔。无助地向后坐下去,一手捂着脸,低低地哀求,“我害怕……”
  我害怕这样的你。失控,发狂,罔顾事实。我怕极了。我怕你会做出傻事来,把自己的生活全毁了。我会帮你的。如果你要做傻事,我会帮你的,义无反顾。可我怕我的帮助对你一点作用也没有。路帆,你明白吗,我怕我对你一点用也没有,就连宽心都做不到。
  我真的怕。我怕看见我一直引以为傲的满腔爱意,到头来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别这样,我求你了,太残酷了。
  电话那边的人不再说话。哭泣的声音慢慢减弱。她听见她在平复呼吸。她站了起来,跟着一起让心情平静下来。
  然后她说,我冷静一下,先挂了。
  声音消失的那一刻,许千看见了那条裂痕,如同深渊。
 
  夜里,她失眠了。戴上耳机,把手机里的录音从头到尾听了一遍,除了傍晚录下的那条。眼前恍惚闪过好多画面,全都和路帆有关。有的是记忆,有的是梦,还有既没见过也没梦过的场景。耳机里的声音沉着平稳,像山林里敲响的钟。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因为黑暗的另一边,还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作祟。起初听不真切,闭上眼睛仔细分辨,才听出其中的信息。
  那是路帆的哭声。克制,隐忍,却像针一样一下一下扎着她的心。
  对不起。你说得对,我不会懂。我不会结婚,不会有小孩,不会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为了孩子的学习眉头不展。那个男人给过你的东西,我永远没办法给你。我们可以谈情可以说爱,就是不能把命运交织在一起。
  对不起。你是我要找的人,可反过来,我不是。
 
 
第80章 七九、噩梦
 
  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路帆并没有像之前做过的那样音讯全无,这倒能算作一点点安慰。然而关于郑铎的事,再没提起过一个字。许千尝试着问过,刚一开口,就被打断。
  她在回避。许千知道,这种事情,总要花些时间来接受的。可她想不通,路帆为什么对她也回避。这好像是件私事,而她是个外人。她只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郑铎爸爸那边应该还是之前的态度,事情并不能朝着路帆期待的方向发展。再多的细节,她无从得知。
  眼下最重要的,是考研。许千努力克制着对路帆的牵挂,让心思集中在复习上。仍旧保持着原来的作息和学习习惯,一点点推进。偶尔分神,也强迫思绪回到眼前的文字上。
  似乎没有多大影响,除了写东西时,不自觉地流向悲剧的结尾。都说作品是创作者内心的写照。她以前以为可以采用技法掩饰主观性的东西,现在才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和之前那些作品比起来,现在写的东西明显透着一股忧郁的蓝色,黏重,黯淡,仿佛冬天飘着霾的早上。
  往往如此。在她人生的转折点上,往往如此,因为情绪,左右了结局。
  之前是谁说过来着?她记不起来了。当时高考成绩刚出,好多人来安慰她,说什么考场上紧张了、判卷不规范等等,其中的一个人没有说那些偶然性的东西,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她的性格,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会儿她心里还气不过,不知道自己的性格有什么问题,凭什么要得到这个结局。直到重蹈覆辙般踉踉跄跄站在了又一个转角,她终于明白那个人的意思。
  对于感情,她太敏感了,敏感到不适应这个社会运作的法则。她天生是为情而活的。宝玉怎么可能入朝为官呢?她又怎么可能对情感的波动熟视无睹、一心一意钻研眼前的事呢?
  她可能天生具备一个创作者该有的细腻与敏锐。但当创作的资格要先用理智来换取时,她就会被淘汰。
  结局不是早就写好了吗?
 
  考试当天早上,离开考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她把电话卡拔了。这样,她就不用煎熬地等待。就算路帆真的没来电话,她也可以骗一骗自己,假装蒙在鼓里。
  第一科结束,吃饭,睡觉,然后去考第二科。政治和英语,还算意料之中,该拿的拿了,该放的放了。走出考场,心情轻松了许多。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把电话卡放了进去。
  拨号,接通。
  “喂?”
  “考完了?”
  “嗯,刚出考场。”
  你,有没有联系过我?
  问题太傻,怎么说得出口。
  “还好吧?”
  “还好。”
  “回去吃点好的,早点休息,别贪晚……”
  “我想吃你做的饭。”
  “回来吃。等考完了,回来给你做。”
  我还想抱你。
  “明天考专业课?”
  “嗯。”
  “放松,没问题的。”
  “好。”停顿了几秒,胆怯地继续说道:“你知道,高考那天,我一直在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进考场之前,你为什么不来抱抱我。”
  “我不知道你在哪儿。”
  “我知道你在哪儿。”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你不会答应的。”
  “那天你来找我,我肯定答应呀。”
  “我找了你一年,你连看都不看我。”
  “那会儿不是怕影响你学习……”
  “你不在才是最影响我的。”压住渐渐扬起的声调,让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控诉,“我眼看着你抱了别的学生。”
  耳边一声轻轻的叹气。
  “别说这些了。过去多少年了。明天还剩两科,你好好考,平常心,别想这些。”
  “那这次,等我考完了,你能抱抱我吗?”
  “好。”
  紧接着的寒假,她只回去过了个年。一共待了不到十天,就匆匆忙忙赶回学校,谁也拦不住。这期间,和路帆见了三次面,吃了两顿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执意这么做,就是想把这一口气憋住。团聚也好,庆祝也好,都留到尘埃落定以后吧。
  出成绩的时候,许千正在忙活毕业论文的初稿。成绩不算很高,在复试的名单里排在中间。作为跨考的学生,拿到这个成绩足够令她满意。第一时间告诉了路帆和李炳然他们几个,转过头就开始加紧准备复试。
  导演专业,最难的就是复试。要根据给定的题目,当场拍一支短片出来。拍完之后,还要进行面试。一想到要站在那些从教多年的老师面前表达自己的思想,她就底气不足。电影于她,太神圣了,神圣到哪怕触碰一下都担心会构成亵渎。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她和曾博打了十几通电话,跟李炳然的通话次数更多,常常到了后半夜还在交流构思。甚至在梦里,出现的还是跟电影、复试有关的东西:拍摄时忘了插卡、灯光当场出了问题、演员跟她意见不合撂了挑子……把她的梦收集起来,几乎可以凑出一套片场事故大全。
  朋友们都劝她不要太紧张,在网上认识的已经上岸了的学长学姐也安慰说没那么可怕。神经紧绷着,仍旧放松不下来。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在担心什么。如同看见了暴雨来临前搬家的蚂蚁,她恐惧于未知。
  这是命运的分叉。
  复试当天,拿到了题目:来日方长。
  看到这四个字的瞬间,脑袋嗡嗡作响。长久活跃着的想象力突然被束缚住,定格出一张面孔。
  除了你,我什么都想不出。
  来不及感慨造化弄人,她必须马不停蹄地起笔构思。讲个怎样的故事呢?几乎所有第一眼看到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想到离别。可是拍离别,又太大众,难能拍出个人风格;况且一涉及离别的题材,她就会陷入不能自已的浓墨重彩中去,过于主观,歇斯底里。
  那拍什么?来日方长……
  你总说来日方长。可那个来日,究竟是何日?
  灵光闪现。围绕这一句话,许千把故事徐徐展开。
  主角是一对恋爱了八年的情侣,生活在小城。男孩在银行做柜员,女孩是百货商场的收银员。不同的岗位,他们过着相同的生活。一成不变的工位,一待就是一天,一天变成一年。抬手的角度,微笑的分寸,词语的选择,什么都不变。他们是上了发条的人形装置,拿微薄的薪水,重复随时可能被机器取代的工作。
  有一天,男孩下了班,骑着电车到商场大厅等女孩下班,却发现女孩正坐在一楼的快餐店里。
  “倒班了?”
  “没有。”
  “今天这么早。”
  “我没去。”
  “不舒服吗?”
  “不是。我辞职了。”
  由这段对话作为开始,她试图探讨青年人的生存压力、感情中价值观的分歧,还有一些更加形而上的东西。大量的空镜,大量的留白,她想要还原某种经验性的情绪。比如每次和路帆争吵之后的沉默,比如看见她转身离开时内心的落寞,比如那天晚上听见她哭那种绝望到世界毁灭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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