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都快断了油水了,他正想着怎么能不花银子还弄上口好吃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凑过来:“嘿,秦小满,最近咋不见你出来?你”
话没等听全,他转身就跑了。
这小胖孩儿就是大壮,他现在可不想看见他。
秋天虽然从老到小都要干活儿,但小孩子有一点好处,就是他们有零嘴儿吃。
最常见的,几乎每个人兜里都能揣一把烤黄豆。新打下来的黄豆又大又饱满,拿火一烤嘎嘣脆还带着甜味儿。
除了烤黄豆,村里孩子还聚堆儿在地里挖坑烤红薯、烤土豆,不仅吃得香甜肚子填饱,这种一起弄吃得感觉也好。
秦小满从没体会过,他低着头溜溜达达的避开人往村外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黑水边上,河里的水奔腾着向下游流去。
他眼睛一眯,脑子里慢慢有了想法。
柳柏发现秦小满这两天有点奇怪,具体表现是:一天到晚的不着家,那两颗原先交给他的鹅蛋眼看着要孵成了,这个时候,秦小满一般会守在旁边才对。
但他最近事情也多,黄齐氏开始对他提各种各样的要求,小到揉面的手法不对,大到提点他怎么控制蒸面点的火候、时辰。
而且他最近和每天到黄连声那里读书的姜鱼认识了,认识之后发现彼此有很多话说,还意外打听到了点小麦庄的事儿。
这么桩桩件件的事让他忙忘了秦小满,等想着问问他这几天都在干啥的时候,秦小满端出一盖挺鱼满眼期待的看着他:“哥夫,做鱼吃啊,咱再做回鱼吃呗,上次拿酸菜炖那个,咱再做一回。”
他说着都要流下口水来,盖挺往前又送了送:“你看这些鱼够不。”
何止够啊,这一盖挺够吃两顿了。
“够,当然够,但是做不了上回的酸菜炖鱼。”
“这些鱼都不太大,适合拿猪油煎着吃。”
“啥?用油煎!”秦小满现在对这几个字可敏感了,从一开始的煎血肠、到后来的煎鸡蛋,他都爱吃得很,狠狠爱吃!
“煎!哥夫,今晚就煎中不?”
“煎啥?”
两人正说着话,秦锋干完田里的活扛着锄头回来。
柳柏笑笑:“你看小满,抓了一盖挺鱼,咱们今晚有煎小鱼儿吃了。”
听到这话,再看看盖挺上的鱼,秦锋也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柳柏脸上的笑容更大:“反正还有油吃,这些抓的早的个头小,还是半风干的,咱们就用油直接炸了,炸的金黄酥脆的。”
“这些巴掌大的就做香煎小鱼吧。”
柳柏这么说着,秦锋秦小满两个人默契的去洗手了。
洗完手进厨房围在柳柏身边,虽然不知在忙活啥,但看着是帮忙的样子。柳柏心里发笑。
有秦锋和秦小满在,鱼不用他开膛清洗,他先去焖米饭。
最近家家户户都收了玉米棒子。有些玉米棒子没长成,个头小但是嫩,这种做不成粮食,可以直接煳着吃。
秦宝山让秦锋带回来过一小筐。
柳柏把七八根玉米洗干净放在蒸屉上,蒸屉下是高粱米。锅灶架上火,等饭熟了,煳玉米也就好了。
头一茬饭有熬出的米汤,又暖胃又解渴。这么想着,柳柏打算腌鱼时多放盐。
最近活计重,吃盐长体力。
鱼收拾好,他用篓子沥干鱼身上的水,接着把饭盛出来,洗干净锅后在锅中加入一坨猪油。
慢慢地,加火把猪油烧化,烧得差不多热后放入小鱼儿。
把小鱼儿翻两面煎至金黄。
煎好了取出小鱼儿,撒上一小捏盐巴和花椒粉,这就好了。
油炸小鱼也是差不多的步骤,但是得热油炸透喽。这些鱼个个差不多只有拇指粗,炸透后从头到尾连骨头都能吃。
柳柏炸小鱼的时候,秦小满一双眼睛都黏在已经出锅的煎鱼上,他左右瞄了一圈,出其不意的向鱼伸出手。
“啪”
那双偷吃的手被打下来:“等一会儿,猴急似的,这马上就吃饭了。”
秦锋皱着眉教育秦小满。
秦小满委屈:“哥夫,我就是拿一根尝尝味道,我不多吃。”
“好,让小满吃嘛,这都是小满抓的,我们沾小满的光。”
“哼”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秦小满拿鼻子对着秦锋,得意洋洋的。
照顾完小的情绪,也得照顾大的:“前些日子腌的疙瘩白(甘蓝)应该好了,你去看看盛一碗,就着饭吃。”
这话是对着秦锋说的,秦锋起身走了,走之前坏心眼的踹了秦小满屁股一脚,害秦小满差点把手里的半截鱼丢出去。
“哥夫,你看他!”
秦小满告状,柳柏笑着又给他拿了条。
这下秦小满啥也不说了,乖乖坐在灶膛门口的小板凳上,一小口一小口吃的满脸陶醉。
夕阳最后一点的光亮也没入了山头,外屋热气氤氲,饭菜飘香。
里屋,秦锋和秦小满咽着口水站在炕沿边儿。
入秋之后,家家户户就都在炕上吃饭了。一早一晚温差大,还是炕上暖和。
柳柏把最后一盆米汤端上炕桌:“开饭啦,快吃吧。”
“欸!”
“吃饭!”
两人一边应着一边上了炕。
天彻底黑了,月亮隐隐约约挂在窗户边儿上。
刚烧完饭的炕正热乎。饭桌上小鱼喷香、新腌好的咸菜脆生酸爽。
昏黄的光线下,窗户上模糊的剪影中,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拿着筷子吃着饭,吃得嘴角沾上油光,吃得满心开怀......
第30章
今天是柳柏到黄齐氏那儿的第十二天,距离约定的还剩下最后三天。
黄齐氏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严肃冷漠,反而时不时在柳柏捏面点时找他拉话,有时候比同黄连声讲得话都多。
“今天怎么不见那小子过来?”
那小子是秦锋,黄齐氏从来没叫过秦锋的名姓,总是左一句那小子,右一句柳柏家的。
秦锋也从不与她计较。
听黄齐氏这么问,柳柏回了句:“今天在晒谷场脱穗,要拉滚磨嘞,他走不开。”
黄齐氏轻嗤一声:“这就不来了?”
“多大的活计,差这一两天,我还以为他对你多好,不到半个月也现原形了吧。”
“婆婆,话不能这样说,他这些日子有多辛苦您也看见了,是我想让他轻快些。”
“为了补偿今天没人挑水劈柴的活计,您看,我又给您带了枣子糕和卤味。”
黄齐氏不说话。
柳柏接着道:“上次黄夫子说卤味不错,他和他的朋友都爱吃,我这次多做了些,一会儿让他们尝尝。”
“你和那小子谁先看上的谁?”
“什么?”
黄齐氏摆手:“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一直追在你屁股后头。”
柳柏更疑惑了:“婆婆,您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黄齐氏教了柳柏不少做面食的手艺,家里的材料也可着劲儿让柳柏用,明摆了是把柳柏当徒弟,柳柏心里都明白,对黄齐氏也就更加恭敬。
面对柳柏的问题,黄齐氏想了想,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就在柳柏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她说:“我想知道,我当年输在哪儿。”
“娘,柏哥儿,你们都在呢,正好,明远带了样点心来,你们都尝尝。”
黄连声带着一个男人走进来。
这人一进院就停住了步子:“好香,这是什么味道?”
他仔细嗅了嗅:“各种香料都有,莫不是.......”
“莫不是上次连声兄说过的卤味!”
“害,正是。”黄连声抚扇大笑:“柏哥儿,可是又带了卤味来,我隔着老远就闻到这味儿了,上次吃完可是足足惦记了好几天,只是不好厚着脸皮找你要,没想到今天又有口福了。”
“我也跟着连声兄沾光。”
两个人说着,上前和柳柏问起卤味的事,柳柏偏头看了眼重新摆回冷脸的黄齐氏,心里有点不好受的滋味。
秦锋正在晒谷场拉磨。
晒谷场是一块村里公有的地界儿,有寻常人家三四个院子那么大。
谷子从地里割下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用扁担挑到晒谷场垛起来,剁成三四个人高的谷堆。
然后是切谷,这是妇人们干的活儿。天刚亮她们就要起来,带上自家的切菜刀,坐在谷堆上,用菜刀把谷穗切下来扔到晒场中间。
切完谷回家做早饭,等吃完早饭,男人们到晒谷场把谷穗均匀的摊好。
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晒个一天半天,等脚踩上去沙沙作响就可以碾谷子了。
一般这活儿是用牲口来做。给牲口蒙上眼睛,挂上碾场的磙子,牵着一圈一圈地在谷穗上碾压,等谷子从壳里脱出来,就该扬谷了。
用木锨扬起谷子抛到空中,谷梗、谷叶、杂草就会被秋风吹走,沉甸甸的谷子落下来,收进麻袋,这就是可以煮着吃的粮食。
秦锋自然干的是当中最重的活计。
秦宝山和柳大龙家都没有牲口,上百斤的磙子前头套一根麻绳,只能靠人来拉。这当中不仅要耗费许多力气,还得手法老道有经验,不然那麻绳拉一下午下来,准得把肩膀磨得鲜血淋漓。
秦锋不算新手,往年他和秦宝山轮流干这个活儿,但他年纪放在那儿,经验也没多少。
而且,今年还多了柳大龙一家,免不了一番皮肉苦头吃。
不过好就好在,柳柏给他做了垫在肩膀的套头,全是新棉花充的内里,软和得很,他垫在肩膀上,竟然真觉得那麻绳不怎么磨人了。
就是有些想柳柏,秦锋叹了口气,低着头继续拉磨。
那边,黄连声的朋友赵明远对卤味赞不绝口,提出愿意以大麦乡酒楼里的价格向柳柏预定三斤。
柳柏眼睛一亮,想了许久用什么法子赚钱,今天这机会不就来了。
“好,我回家就做,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取就是了。”
“好。”赵明远痛快答应,黄连声在一旁摸了摸鼻子,有些赦然。
等人走了,柳柏也准备着回家,他提着一只鸭子给柳柏:“这是我一个学生送的,家里人不知怎么收拾,你手艺好,给你,你带回去吃了吧。”
“不可不可,黄婆婆费心教我手艺,这份恩情我还还不及,怎么好意思再拿东西。”
“拿着吧,不是我娘要教给你手艺,是你替她还了愿。”
黄连声将鸭子硬塞给柳柏,塞完一抬头,看到柳柏身后的天空,云朵正慢慢被烧成鲜艳的晚霞。他整个人似乎也明朗起来:“不知你发现没有,我娘这阵子精神好了很多,脸上时不时竟然有笑容了,这多亏了你。”
“多亏我?我并没有做什么。”
“不,你做了很多,你知道吗?”
“你们刚来那天,是我爹......是黄耀宗的忌日,我娘这个秋天应是打算随他去的,可是看着你和秦兄弟那般恩爱甜蜜,她也觉得心里美满,这才放下了念头。”
“什么?”柳柏很是意外:“原来......竟是如此吗?”
“我娘从来不是为了吃那样点心,她就是觉得心里没念头,不想过了。”
柳柏心里很复杂,回去的路上,他想起这些日子的很多片段,从秦锋哪怕凌晨起来也要陪着他走一趟杨树村;到在外面从不叫他秦柳氏,而是让他有自己的名姓;再到说有了银子给他做面食生意......
晚霞盈满天空,金灿灿红艳艳,人们陆续回家,柳柏走到村口。
远远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笔直的站在那儿,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不知怎么,他突然就觉得眼眶温热,加快步子扑了过去。
秦锋刚下田就到村口等着了,没过一会儿看见了那个小小的乖乖的身影。
还没等他有所表示,那个小身影就冲他跑过来,他伸手一把接住,心里舒坦就忍不住调笑:“半天不见,这么想我?”
他自打成了亲是越来越没有羞臊,爱油嘴滑舌的。柳柏这次没反驳他,低低应了声“嗯。”
这声“嗯”软软的带着委屈的鼻音,秦锋听着,简直全身酥麻,就仿佛过了道电,心跳不受控越来越快,他双手紧紧箍住那截细腰,将人往怀里又揉紧了几分。
第31章
秦锋搂着柳柏躺在被窝里。
柳柏絮絮叨叨地把今天在黄齐氏家里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他听完就笑:“这算不算你沾了我的光?”
柳柏实诚:”算吧。”
“那是不是该给我点儿好处?”
“你,你想干什么?”柳柏意识到不对,往被子里缩了缩,缩到他肩膀那儿。
“你猜猜?”
“我不知道。”
“亲我一口呗。”
“你,你不知道害臊的。”
“那怎么了,我也没干啥啊。”
柳柏装死。
“你不亲我我可亲你了?”
柳柏一动不敢动了。
秦锋坏笑着将人从被窝里捉出来,对着两边脸蛋亲了几口,左三下右三下,末了,又咬了口软乎乎的嘴唇。
这可把柳柏羞坏了,冷白的月光下都能看见一张大红脸。
秦锋压着声直笑。
柳柏羞恼给了他一拳。
软绵绵的拳头直砸在胸口上,这下谁也不说话了。
两颗心在黑夜里砰砰直跳。
半晌,柳柏平复好,率先打破沉默:“枉我心疼你,你反过来就会想着那档子事儿。”
“哪档子事儿?”
“你别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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