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锋揣着一双粉底绣花的鞋回去的时候,想想柳柏穿上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陶竹和陶野走在秦锋身后,两个人面色都算不上好看。
柳柏估摸着秦锋快从大麦乡回来了,在院门口张望一会儿,见是没人,刚转身回去,一声叫喊让他止住步子:“柳老板!可是柳老板!”
秦锋到家的时候,天色有些擦黑,迈进院门,院子里静悄悄,外屋没亮灯,就里屋里似乎有人。他心下疑惑,快走两步进了屋,一掀屋门帘,顿时和一个陌生男人对上了脸,他这火气腾就起来了。
“哎哎,想必这就是柳老板的相公吧,果真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和柳老板真是一双登对的璧人啊。”
要不说做生意的都会说话,秦锋登时气消了,看了看一旁的柳柏。
“这是鲍老板,在大麦乡经营一家酒馆,今天过来是想和我们谈谈卤味生意。”
酒馆老板亲自上门,秦锋不好全信。
他拉着柳柏一起坐下,对着那男人:“原来如此,不知谈得如何?”
“我刚和柳老板说的是,每天给我们酒馆做二十斤,每斤三十文,以后反响好的话我会增大订量,不知秦老板觉得如何?”
秦锋没想到自己也混上了一句老板当当,但他知道人家是客气,也没多讲究这个称呼,相比这个,他更在意的问题是:“三十文?鲍老板莫不是在开玩笑,大麦乡的卤味一斤七十文,到时候您卖出去最低拿四十文,比我们出货的赚得还多。”
“我也是小本生意,哪能和大酒楼比啊,这卤味卖不上价。”
“既然如此,我看我们还是再和其他酒楼饭馆的谈谈,您的意见我们也会考虑的,今天也有点晚了,”
眼见着秦锋竟然是要送客,鲍得钱急了,脸上挤出一堆笑;“哎,哎,秦老板,再谈谈,咱们还能谈,我也没说不让让价不是?”
“你看这样怎么样,每斤我再多给五文。”
鲍得钱伸出一只手五根指头:“一斤多五文可不是小数目了,我这算是很有诚意了吧。”
秦锋懒得听他白话,他一天没见着柳柏还想和柳柏多说说话,谁想跟着个不诚心的商贩磨嘴皮子,他直接大手一挥:“每斤最低四十五,不然免谈。”
听到这个数,鲍得钱直接站起来,唾沫都喷出来了:“你这是不是提的太狠了,我哪有赚头啊。”
“我还是那句话,柏哥儿卤味做得好,到哪里都不愁卖,你要不是实心,就不用多费口舌了。”
明白秦锋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鲍得钱沮丧的坐回去,低着头一咬牙:“四十五也行,但咱们先说好,原料我不管,每天你们还得负责给我送到酒馆去。”
他这话说完,柳柏眼睛亮了。
一天二十斤,每斤四十五文,这是多少钱啊,他算不太好,但他知道照这个价钱,两斤就快一百文了,二十斤能得着快一两银子,要是一天能有近一两银子,那一个月,一年下来,天啊!这家里岂不是都堆满了银子?
到时候坐在银子堆里,抱着银子睡觉......
“柏哥儿?”
“柏哥儿?”
“柳老板。”
柳柏回过神,茫然的看向叫他柳老板的秦锋:“什么?怎么了?”
秦锋觉得好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
“欸?鲍老板呢?”
柳柏往周围看了一圈儿,发现他们站在院子门口,旁边什么人都没有。
??
!
刚刚不会是他做梦吧?!
他赶紧捏着自己的脸去问秦锋:“刚刚”
秦锋瞧他那可爱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怎么那么可爱啊。”
他上手去捏柳柏另一边脸:“人已经走了。”
“这小脸儿迷瞪的。”
“哎呦怎么这么可爱啊。”
柳柏满头的小问号。
还没回过神来,脚下突然腾空了,眼前的眩晕让星星和月亮都晃起来。还没等他想出来秦锋要做什么,他已经被抱到了炕上。
秦锋看柳柏这呆呆懵懵的样子,觉得特别像小时候他爹带他去大麦乡赶庙会时见过的陶瓷娃娃,让人忍不住摸摸捏捏揣进怀里。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白天想了一下午柳柏的小脚,现下将人的鞋袜脱了,才发现柳柏的脚比他想的还小,他上手比划,咋还没有他手掌大呢?
脚上传来痒意,柳柏半边身子都麻,他低头看着秦锋,脸上带着红晕,说话带着气音:“不能捏我的脚。”
小哥儿的脚是轻易不能让男人看见的,就是自家男人,因为脚比较污浊,一般也是不叫自家男人碰的。
哪想到秦锋不仅恍若未闻,捏来捏去,听他说不能捏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戏谑似的盯着他,在他脚背亲了一口。
柳柏“嗖”的将脚收回来,速度堪称平生之最,一张小脸爆红:“你,你”
看他这羞恼的样子,秦锋又笑起来,笑声盛满整个屋子。
气得柳柏背过身去,脸颊从身后看去都是鼓着的。
秦锋实在忍不住笑,他想正经起来哄人的,但正不了,他边笑边凑上去,直接从身后环抱住柳柏;“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柳柏没好气的,他想秦锋上次说的兔子还没给他捉,这次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消气,可当他看见秦锋手里的两样东西,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了。
绣花鞋,蛤喇油,光看一眼就知道都是费了不少银子的好东西。
秦锋压着声音覆在柳柏耳边:“刚刚是想帮你试试鞋子合不合脚。”
低沉磁性的声音,柳柏耳朵不争气的更红了,红得像要滴下血来。小气音嗫喏着:“你怎么?你卖猎物的银子都给我买东西了?”
明知答案是这样,柳柏问出来,秦锋回道:“不是。”
“这是上次要送给你的兔子变得。”
柳柏整个人变得更软了,软的似乎要化出水来,他抿着小酒窝哼哼唧唧:“就会骗我。”
“没骗你,我能听见小动物说话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41章
今年比往年冷得都早。
柳柏早晨起来,被一阵冷风吹过,身上直哆嗦。
秦锋掀开门帘从屋子里出来:“这天气不对劲。”话出口哈气凝成一团白雾。他瞧了瞧单薄的柳柏,一手拿过柳柏手里的泔水桶,一手将人拦进屋子里:“外面冷,你去换身厚衣服。”
秦锋先前扯了布,柳柏给一家三口都做了厚实的棉冬衣。他和秦小满都是枣红色的棉袄配着青色的棉裤,秦锋则是一身的青色,三个人吃过早饭都换上了新衣服。
秦小满喜滋滋的摸来摸去,瞧着这新鲜的枣红色衣裳爱不释手。
秦锋这次不笑秦小满没出息了,这还是秦小满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给做身像样的新棉衣穿。以前不是穿别人剩的就是捡着芦花塞内里。大冬天冻得哆哆嗦嗦牙齿打颤,脸上青青紫紫,来年一开春,满身的冻疮。
秦小满也是,低头瞧着新衣裳,摸来摸去一滴泪“吧嗒”洇湿了枣红色的布料。他也有人给作棉衣裳了。
有了棉衣裳,今年的冬天一定是个好冬。
穿好衣裳,秦锋在外面罩上层满是补丁的破裤烂褂,他得去山上砍柴,卯不丁被树枝子挂到就是一个豁口,他原本都不想穿新棉衣上山,但架不住柳柏命令他:“衣服做出来就是要穿的,山上寒气比村里还重,你是铁打的不成?这套穿坏了再做新的便是。”“等来年找孙木匠打个纺布机,以后的衣服都能自己做......”
他看着柳柏皱着眉小嘴儿叭叭的数落,心里美着,哪还有不答应的。
秦锋一走,柳柏就进了厨房,昨天已经做好了香料包,今天要架火煮卤味。天气冷的早,他也得趁早多做些拿出去卖。
鲍老板只说每天给酒楼供应二十斤,可没说不让他自己出去再寻路子售卖,大麦乡那么大,光酒楼的那二十斤还是有些少了。
锅里要煮卤味,一煮就得一天,想着午饭可能没地儿做,柳柏打算先做个芥菜丝。
芥菜切细丝温火轻炒,然后放饭盆里盖盖子焖上。另拿出一个碗用来调料,酱油,醋,麻油......等午饭的时候取出温热的芥菜丝沾上调料,配着扎实的米饭,也是有滋有味的一顿。
不过,一个芥菜未免太素,柳柏转身又取出两个鸡蛋来,等过会儿煮卤味时,在锅里放上盖挺,鸡蛋敲碎倒进碗里,把碗放盖挺上蒸,不一会儿就能蒸出碗鸡蛋羹来。
秦小满听说吃鸡蛋羹咧着两颗小虎牙在外屋蹦来蹦去:“要过年喽,要过年喽,今天比过年还要好。”可不是,往常在秦宝山家过年,他穿不上新衣裳,顶多吃口鸡蛋吃块儿肉,可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秦锋中午扛着两担柴进了院门,右手还拎着只雪白的兔子,见着柳柏就拎起兔子冲他笑:“瞧,过冬的围脖有了。”
柳柏看着秦锋冻得通红的耳朵却想着,可以给他和秦小满都做个兔皮的耳暖了。
灶火里烧了一天,晚上秦锋和柳柏两个人躺下去,炕上热得煲人,尤其秦锋火气旺盛,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热汗,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他没法,被子一掀下炕坐在凳子上,拿着夏天时的破蒲扇直扇:“今晚上睡不成了,这么热的炕,睡了也上火。”“不行咱在地上打地铺吧。”
柳柏也热,他披着被子坐在炕上,闻言发愁:“地上太凉了,后半夜能将人冻醒。”
“没事儿,你躺我身上,恒温,凉不了。”
柳柏羞恼:“说什么浑话。”
“嘿嘿,逗你呢,走,带着褥子被子去小满那屋,和他挤挤。”
“也行。”
秦小满见着秦锋和柳柏要来他屋里睡,高兴的在炕上滚来滚去。他不想一个人睡,也总想有个伴儿陪着,现在一家三口挤在一张炕上,他觉得才是真正暖乎上来,这个屋子才真正有了热乎气,他心头暖烘烘的,半天没睡着觉,直到秦锋打起轻微的呼噜,他才在一声声规律的呼声间睡过去。
翌日,一起早,屋外竟是白雪一片。
村里起得早的人都在议论,尤其是些老人家,望着天空的头就没低下来过。
“今年这天气可是奇怪,这么早突然落了雪。”
“可不是咋滴,秋收那场雨也怪。”
“别是......”老人拄着拐杖长久的望着天空,忧虑重重的说出这两个字后摇了摇头。
有人问:“别是什么?”
有年轻人答:“别瞎担心了,有句话不是那么说,叫什么瑞雪兆丰年嘛,这是好兆头。”
“对啊,你看这雪一下,收税的人来得晚,粮食还能在手里多存两天!”
“就是就是。”
村子里到处议论,秦锋和柳柏没工夫细听,两人起了个大早,秦小满还在睡梦中,他们给他留好饭就带上卤味出去了。
下雪路滑不好走,两个人相互搀着,走着走着,倒也走出一阵热气,看着洁白的土地,挂霜的松枝儿,竟还走出几分得趣儿。
进了大麦乡,路上车马行人都少,秦锋和柳柏原本以为鲍得钱的酒馆应该生意惨淡,没想到一进屋,兜头被一阵酒气和热乎气扑了个满怀。
酒馆里竟然坐满了人,气氛也热烈,大家侃天侃地东南西北聊遍,闹轰的紧,柳柏听了满耳朵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酒馆和一般吃食店肆的差异来。
刚在门口站定,鲍得钱就眼冒精光的凑上来:“早啊,天寒地冻的,赶路费了不少麻烦吧,走,到屋里坐,喝杯热茶暖暖身。”
生意人都客套,秦锋只当在耳朵里走个过场,他按先前说好的交上东西,接着就讲银子。鲍得钱还想一月一结,秦锋直接否了,直说最开始三天每天一结,往后五日一结。不然他们就出门左转去另一家酒楼。
鲍得钱经营的这家酒楼旁边还有好几家类似的,这是一条街,怎么都不愁卖。
鲍得钱僵住笑答应了。
一块儿碎银子到手,秦锋颠了颠,份量不差,他转头凑到柳柏耳朵边儿,用气音说话:“收着吧,小管家。”
热气一撩,柳柏耳朵登时就红了。
明明是自己惹出来的,秦锋还煞有其事的捂上柳柏耳朵:“哎呦,瞧这冻得哟,咋冻这么红?”
鲍得钱眼睛半翻着转向一边,懒得看小夫夫之间的把戏。
从酒馆儿出来,秦锋拉着柳柏往衣帽铺子走。
柳柏停住脚步:“这是去做什么?我们不是去给奶奶买祭品?”
秦奶奶走了已经快三个月了,等过两天再上完一回香,就得是半年后再去,或者有去的不勤的,来年清明去也行。
秦锋早几天念叨着去上香,上完香他才算是娶完夫郎嘞。他常在柳柏耳朵边儿念叨,柳柏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有时瞪他一眼,有时作势打他一下,秦锋总觉得柳柏在撒娇,因此想上香的心情更为迫切。
“一会儿去,先去给你买顶帽子,买那个一圈儿毛毛的,你戴着一定好看。”
“不买不买了,刚赚得银子不能随便花,帽子回去做就好了,家里还有棉花和布。”
“那不一样,一顶帽子也花不了几个钱。”
然而柳柏还是觉得过于浪费,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街边儿你一句我一句,最后秦锋说不过,直接作势要把柳柏打横抱过去,柳柏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柳柏顶着个雪白的兔毛暖帽低头不语。
秦锋转头看他一眼,转过头闷着笑两声,再看两眼再笑两声,就这么笑了一路。
柳柏实在是被笑恼了,顶着厚厚大大的白毛帽子抬头看秦锋:“为什么总笑我?”
秦锋对着那在帽子衬托下更加冷白似玉的巴掌小脸儿,那双似嗔似怪圆润的眸子,那粉润的撅起来肉嘟嘟的小嘴儿,一股热血直往上涌:“你说我为什么笑?”
“你有时候总是奇奇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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