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明白。”柳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但我都这么说了,他一句安慰的话没有,他什么意思?”
“那这个人不行,不能和他处了。”柳柏一脸义愤填膺道。
“我也在犹豫,感觉挺累的,而且我自己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成亲,成亲后也不想生孩子。”
“对啊,你们在一起还有很多困难,现在就适合快刀斩乱麻。”
眼见着两个人几句话就要给钱旺判死刑,秦锋忍不住道:“先等一等,你们双方父母现在都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吗?婚订了吗?”
“还没。”
“那你想成亲生孩子的事情就太早了,现在不用考虑这方面。”
“我现在也想不明白,是继续处,还是慢慢冷下来分开。”
秦锋坐到柳柏身边,一边剥瓜子一边道:“目前为止,钱旺有哪点是你看不上不喜欢的吗?”
陶竹没犹豫直接道:“没有,他大部分事情都做的挺好的,是目前做的最好的一个。”话音刚落,他想到了什么:“但是有一件事,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他说想看我穿襦裙,我感觉挺冒犯的。”
“天呐。”柳柏脸上气得鼓起来:“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让你穿襦裙。”
在大麦乡,小哥儿都是穿裤装的,穿襦裙就是不伦不类了。
秦锋似乎有些无奈:“他多大年纪?”
“十七,比我小一岁。”
“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吗?”
“他说是。”
似乎验证了心中的猜测,秦锋把剥好的瓜子塞进柳柏手里,顺带给他拍了拍背顺气,转头对着陶竹道:“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直接在一起吧。”
“什么?!”
“你说什么?!”
第46章
秦锋的话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柳柏还好,陶竹心里突突直跳,讲道理,他和钱旺相处这么久,还从没想过确定下来哩。
按理,在黑山村,从提亲到成亲要走那么几个有数的步骤,都是一步一步按照习俗来的。哥儿不同女子,嫁娶虽然要简单些,但也是有规矩的。比如男方若想和小哥儿成亲,需先请媒人到小哥儿家里去提亲,并将纳采礼送到小哥儿家以表诚意。钱旺这步做了,陶父也接了提亲礼。但这只是开始,之后还有找人测算生辰八字;男方向小哥儿家送聘礼;择定合婚的良辰吉日正式订亲这几个主要的事儿没影呢。
在这种情况下,陶竹本应该只是跟钱旺见个几面的,可现在他们之间你来我往,俨然像是亲事已定,即将要举办成亲礼的架势了。
而且,村里村外的人都是这么认为,有人看热闹,有人等着喝喜酒哩。
“钱旺对订亲这事儿怎么看?”秦锋问。
“他自然是紧着定下来的,可我不愿,我还没准备好,也没摸清楚他这个人怎么样,不好草率的决定这么重要的事。”
“如果我没记错,从钱旺提亲到现在是不是有三个月了。”
“嗯,他说过,差不多快一百天了。”
从提亲到成亲,按礼数走一遍,差不多是两到三个月。
“如果再拖下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陶竹不明白,他这么谨慎,慢慢相处不轻易和钱旺往前走一步就是为了名声。
“怎么说?怎么对我的名声不好?”
“说的难听点儿,现在你们两个人的相处已经越界了,和定下来其实没什么差别。你们交往频繁,这事儿两个村的人都知道,尤其收礼物这件事。如果你迟迟不答应,最后一拍两散的话,人家会说你吊着钱旺。不如定下来,说明你是诚心和钱旺相处。而且最后真有问题,你让陶叔出面解除婚约,这样比你们现在有问题再分开体面。”
“是这样吗?”
“可是订了婚再退婚,样子不是更不好看,不是成了别人的笑话?”
这事儿怪不得陶竹担心,在大麦乡,姑娘和小哥儿的名声是最珍贵,也是最脆弱的东西。不论怎样,清誉万万不能有损毁,这东西有时候甚至比命重要。
一个小哥儿要是订婚再悔婚,有些人家就要想,是不是这个哥儿有什么问题,叫提亲的人家看不上嫌弃哩?那他们以后给人介绍这个哥儿就得多思量思量了。
柳柏理解哥儿的名声最是紧要,可他也看得出来,陶竹心里不是想分的。秦锋的话虽然不无道理,但对陶竹来说有些冒险,最后到底该怎样,他也想不出个法子,这事儿着实愁人。
陶竹心里也乱,想张口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他喃喃:“确实是目前为止最好的一个,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了......”
他人话语的力量总是有限,这事还得当事人自己想明白。
三个人一时之间都没了话儿。
几声叹息消失在正午和煦的轻风里,阳光越升越高,屋里被晒的暖烘烘,袅袅炊烟萦绕在村子上空,家家户户传来饭香。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柳柏忙活着做午饭了。他把陶竹安顿在里屋,自己和秦锋到外屋收拾。想着陶竹心情不好,他打算做些爽口开胃的饭菜,除了陶竹最爱吃的油饼,还可以做个酸菜鱼,反正今天不忙,午饭可以慢些吃,那就再做个炒香干......一边想着,他一边熟练麻利的揉出面团,起锅烧油,把面饼下油锅,刚翻了两铲子,陶竹从里屋出来:“午饭不吃了,我先回去了。”
“怎么了?怎么不在这儿吃了?”
“没胃口。”
“多少吃点儿呀,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饭,你看,我做了”
柳柏实打实的想把陶竹劝住,坐在灶膛口烧火的秦锋捅咕了柳柏一下,柳柏疑惑回头,秦锋站起来,对着陶竹:“我们不留你,你可以想好了再和钱旺说,现在不一定是好时机。”
陶竹没说话,点点头出了门,柳柏一头雾水,秦锋坐下去,顺手在柳柏脸上捏了一把:“钱旺刚来了,在门口呢,让他们两个去谈吧。”
“......哦”
钱旺昨天没睡好,今天更难受,他早晨给陶竹写了封信递过来,可迟迟没有回信,虽然他知道就是有回信也要傍晚,可他等不及了,这种煎熬的滋味让他太痛苦了。他想见陶竹,想和陶竹说话,想解释清楚。他还害怕,害怕陶竹因为这样一件事就和他生分了,会不会还跟他决裂,但他更不想让陶竹伤心难过,有的没的,脑子里乱得很。
原本这些天,他是跟着他爹见一些有来往的叔叔伯伯,处理些庄子上的事儿。可自打觉出陶竹情绪不对劲起,他这心里就像有把火在烧,今儿个在酒楼带客心里像长了草,他匆匆对付过去,出来就直奔黑山村。
现在见着陶竹,陶竹半点不见笑模样,嘴巴紧抿着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心里像有刀在拉口子。可面上还得撑着笑:“竹哥儿,吃饭没?”
“没。”冷漠的,简短的一个回应。
“我带去你去大麦乡吃,你想吃什么?红烧狮子头好不好?上次你说好吃。”
“没胃口。”
“我们还是先把话说清楚吧。”
这话一出,钱旺再也装不出笑模样来了,呆在原地讷讷地点了点头。
陶竹的不满难过积攒了快一天,现下脸色算是十分难看了,这种情绪促使下,他撂了狠话:“我昨天,还有今天都想了很多,到现在,我想出了个法子,算是两全的了。”
“我们对外就说已经定了亲,过一段时间分开,把婚约作废,对内我们两个人就各退一步,冷静一段时间后分开吧。”
最初的几秒里,钱旺没什么反应,但陶竹能看出他的悲伤,一种心里空掉的悲伤。
“你不能,你不能说分开就分开,我错了,我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钱旺的声音哽咽了:“但我那天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写信,还在信里说了很多甜蜜的话,我得意过头了,我说那些话是为了想夸你的,我是想说你能主动找我,你惦记我,你对我好,往后我会对你更好的。”
“没有以后了,这些话你现在说有什么用,我生气是真的,难受是真的,我累了。”
“累了可以休息,你不用做什么,我来,都交给我。”
“我不应该在信里说不开心的事,以后我们都见面聊,见面聊就不会让你难受这么久了。”
“你说什么都行,什么错我都能认,但是你说要分开,我不同意,我昨天一整夜都在梦见你,我没办法离开你了。”钱旺越说越难受,像个无助的孩子。
可陶竹的心还硬着:“这话你说出来不觉得假吗?”
钱旺愣住了:“你说什么假?”
“你真有那么喜欢我,喜欢到天天梦见我?”
在此之前,钱旺已经连着三四天都说梦见陶竹了,可陶竹一问他梦见了什么,他就说忘记了。
或许是这话质问的语气太强,钱旺这个素来自诩硬气的男人,在正午的街上,终于哽咽着落下泪来,他捏着拳头忍住,几度说不出话。
陶竹看他这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两个人彼此无言,沉默着谁也说不出什么......
正值正午,有人吃完饭出来遛弯,溜达到这边儿,往两人身上瞧来几眼。
陶竹把眼泪擦干想走,钱旺拉住他:“你说我骗你,我钱旺对你没有一点真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看钱旺一哭,陶竹心就彻底软了,钱旺对他怎么样,他心里怎么会没数?打一开始,他就是仗着钱旺一定不会分开才有底气放狠话闹脾气,好像只有看对方难受了,他心里才好受些。
“我真的梦见你了,子时多醒的,我在纸上都记下来了。”钱旺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张纸来。
陶竹嘴上却还不放过:“那你说说,你梦见了我什么。”
钱旺真就老老实实的复述起梦境来:“我梦见有一个异乡人用我听不懂的话问我一件事儿,我一回头发现是你,但你不认识我,然后你走了,我跟着出去,到了另一间屋子,那里面有一个你在编蝈蝈,穿着一身嫩绿的衣服,手上有颗朱砂痣,我确定就是你,但旁边还站着一个你,有两个你,然后我就醒了。”
陶竹听出来不像是临时瞎编的,“嗯”了一声转过身,不想说话。
但钱旺能看出陶竹气是消了,从陶竹跟着他落泪的那刻起,他心里就有底了,陶竹心里有他。这么想着,他竟然还有些高兴,陶竹比他以为的还要在意他,他们是心灵相通的,这世上有一个人会在看见他钱旺流泪的时候心疼的一起哭,他还有啥不知足的。
“我错了,我是第一次,你不能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就要分开,我往后绝对不这样了。”
“往后你难过我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你,再不会在信上说不好的话,即便以后我们吵架,也要当面吵。”
“你还要跟我吵架?”陶竹抱着胳膊吊着眼睨过来。
这样一副趾高气昂不把眼前人当回事儿的感觉一出来,钱旺就放心了,这就是平日里的那个陶竹。他赶紧就坡下驴:“不吵不吵,我都让着你,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你。”“你还夸过我成熟稳重呢,我从来不跟人吵架……”
第47章
陶竹和钱旺那儿暂时算是没什么事儿了,但秦锋心里怎么着都安分不下来,有别人的事让他想想还好,这脑子一闲下来,他就忍不住......
惦记了三个多月,今天该是日子了。
这事儿怪不得他着急心热,哪个十八九岁正直好时候的小伙子能忍得住抱着自家夫郎单纯睡三个月?反正他是从没听说过。凭良心讲,他就算不是最能忍的,也一定能排上名号。就前两年,隔壁村也有个人,没等新媳妇进门家里就出了丧事,按理这就得等一阵子再成亲了,结果怎么着,半年后,媳妇没娶,但是肚子显怀了。
这事当时可是在十里八村热闹了一阵子,虽然最后两个人也成了亲,听说现在日子过得还不错,但到底让别人议论,落别人口舌。他倒是无所谓,可柳柏脸皮薄。村里的嫂子婶子眼睛嘴巴都毒,还尤其爱打趣新成亲的姑娘小哥儿。要是他真不守规矩做了那事儿,都不用别人说,柳柏自己就得害怕羞哭,他是舍不得的。
就是现在,他也没想好要不要跟柳柏提提这事儿,以前没谈过这方面,不知道柳柏是什么想法,但是单从亲得狠些柳柏都扑簇扑簇掉眼泪来看,他心里真没谱。
哎。
柳柏现在做卤味的手艺越发娴熟,一个时辰就能配好一包卤料,他一般都是做好十天的份儿备着。现在有了经验,真正上锅卤的时候大半天也够了,剩下小半天给炕散热。趁着散热的功夫,还能在炕头把要解冻的东西化了。
前些日子落了几场雪,别论时令,瞧温度是彻底入冬了。早入冬也有早入冬的好处,一些秋天打下来的瓜果能冻上保存,就比如山梨。
山梨有成人拳头那么大,皮厚,刚成熟时也不够甜,但是有个绝妙的法子,那就是隔外头窗台冻上,冻成黑色嘎嘎硬的时候,再拿凉水一泡一化,捏出来的时候软软囔囔,咬破了一嘬,凉冰冰清甜的汁水瞬间涌出来,果肉也是沙沙的挡口,吃着可妙。柳柏冻了不少山梨,分给秦二叔、老田叔和陈阿嬷一些,自家还留了有一大筐。外头寒风凛冽的时候,坐在热乎的炕头吃凉凉的甜滋滋的山梨,是冬天里的一种享受。
不止冻梨,为了最大程度的利用热炕,柳柏还蒸了一锅大包子,猪肉白菜馅儿,每个有他一张脸大,就这,秦锋三五口一个,一边吃还一边直勾勾盯着他,叫他心里发毛。
上回蒸的包子吃完了,陶竹不留下吃饭,柳柏临时改了计划,他打算再蒸一笼油渣酸菜的大包子。郑守去城里送货,揣两个包子在路上,也能顶顶饿。这么想着,他把锅里的油饼铲出来,顺手敲碎鸡蛋打出碗鸡蛋汤。先吃饭,等吃完饭去秦小满那屋里蒸包子,顺道烧烧炕。
可眼见着饭已经快做好了,秦小满还没影儿。往常秦小满可是吃饭最积极的,不用等到饭点就巴巴围在灶台边儿转悠,就为着饭菜出锅时他能最先尝上一口,可今天到饭点不见人,一上午了好像也没咋见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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