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为汲取足够的巫之力拖延时间。
但只是这么看着,这些傀界之间根本没有沈绯年执念的影子,甚至可以说毫不相关。
他们明明进入的是深层的傀界,按理说到达的应该就是沈绯年的傀界才对。
在之前更改沈绯年傀界时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与其说是让他们更改,不如说是让他们修补各处规则,重新建立一个新傀界。
至于原本沈绯年傀界的影子,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沈绯年没有傀界,”万无秋拧紧眉毛,“他没有放出自己的傀界,所以我们才会到达这些傀界里。”
“他怎么会没有傀界?”岑夫子也跟着皱眉,“他要是没有放出傀界,那之前那些消失的傀儡师都去了哪里?”
万无秋看着他,说:“他们去的,是我们缔造的傀界。”
岑夫子哑然。
“他确实在拖着我们,用别人的傀界拖着我们,但实际上,他就算能够催生傀界,但也没法让明明应该进入他傀界的我们进入别人的傀界,”万无秋握紧手,看着面前这个全新的傀界,“除非,他吞掉了那些鬼傀。”
沈绯年吞掉了那些鬼傀,所以他们的傀界全都为他所用。
沈绯年没有放出自己的傀界,所以他们现在不管怎样都没法进入他的傀界。
从始至终,沈绯年就没有成为守门鬼傀,他只是作为一个众多傀界的综合,站在上帝视角看着一切。
刚有傀儡师消失,他们四个便开始寻找沈绯年的傀界,对他的傀界加以改造,实际上只是在搭建出他们自己的傀界而已。
姜夫子听着他的话,回过味来:“但是他的执念确实已经足够强大了,就算是吞掉别的鬼傀,掌握了他们的傀界,那我们也该先进入他的傀界才对,怎么会一直在别的傀界打转?……除非……”
万无秋眼神看过夫子们,从他们脸上都找到了茫然之后的惊愕,深吸一口气,道:“除非,他根本就不是鬼傀,起码不是和我们一样的鬼傀。就算执念再强,也只是一具空壳,无法拥有自己的傀界。”
第178章 上课
“愣什么啊谢铭迟, 现在跟你说话都不理了,”一个青衣书生打扮的少年拍了一下谢铭迟的肩膀,笑道, “不就是休沐了两天了, 休傻了?”
“这是没睡吧?”另一个同样打扮的少年凑过来, 指着谢铭迟的眼睛说,“眼下好大两团乌青, 你干什么去了?”
两人蹲在谢铭迟旁边等着回答,他们身后则走过了更多的人。
这两人、乃至他们后面这些人,谢铭迟再熟悉不过了。
白氏的一对双胞胎兄弟, 白君泽和白君屹、住在北街的蔡氏公子、甚至还有之前欺负过封瑜的田公子……
这些人,这些现在正实实在在从他旁边经过的人, 正是当初泮宫的同窗。
但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已经死了。
谢铭迟微微蹙眉, 伸手捏着白君泽的胳膊,白君泽立刻惊呼一声抽出手:“干嘛干嘛,万无秋看见又要盯着我们了。”
白君屹:“就是就是,上次就因为吃了你家两块糕点, 他在我们跟前有意无意内涵了我们好几次。”
温热的, 实体的。
……难道是这里的NPC?
谢铭迟这么想着, 往四周看去,却发现跟自己一起来的贺岐他们全都不见了, 不管是渊阁内还是门外,丝毫不见他们的影子。
身边只有这些诡异的旧日同窗,就好像他真的回到了从前。
渊阁内燃起袅袅檀香,白氏兄弟嘻笑着坐在了谢铭迟前面的位置上,路过的田公子看着谢铭迟还心有余悸, 离开了自己原本的座位,坐到了更远的地方。
谢铭迟:“……”
难道是幻境?
但这幻境也太真了,人的性格、语气、触感、燃香,竟然都别无二致,真实得就好像谢铭迟只是度过了一个做了噩梦的休沐日,又回到了泮宫。
谢铭迟刚有怀疑自己的意思,突然间大腿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他很快就找到了疼痛的来源,是放在裤兜里的手链。
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谢玥卿刚才采取了措施,让他清醒。
看着手链,谢铭迟那一点恍惚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当下就坚定了信念。
他现在看到的一定是幻境,并不是真实,也许这幻境的目的就是乱人心智,让他在课堂上出错。
这么想着,接下来旁边再有人和他说话,他也不再理会,只是端坐着,等待夫子过来。
没过多久,渊阁外的编钟无风自响,准确地敲了五声后停下来,浑厚的钟声穿越鼓膜直达心灵,给每个人的脑子都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钟声落下的那一瞬间,有一个佝偻着脊背的老人,手上握着一卷书,步履蹒跚地走上讲台,跪坐下来,努力撑起眼皮扫过台下的学生。
谢铭迟的心也在与他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咯噔一下。
这是章夫子没错。
章夫子有一个小习惯,就是在查看学生是不是全到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身子往前倾,同时右手食指一下下地敲着桌案,似乎在给自己计数。
只是面前的这个“章夫子”是左手食指在敲桌子。
是他又不完全是。
谢铭迟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和他看到了一样的场景。凌千刚才说了那么多,但却完全没有提到幻境的事,按理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小细节,而是一不小心就会沉沦其中的陷阱,但她却没提。
要不就是这幻境是今天才出现的,要不就是这幻境是单单为他一个人而设的。
很快,章夫子抬手提笔,但谢铭迟看着他,怎么都觉得别扭。
……章夫子什么时候是用左手写字的了?
谢铭迟意识到了什么,往自己左右多看了两眼,很快从熟悉的同窗身上找到了端倪。
原本喜欢咬着毛笔的白君泽变成了白君屹,习惯先翻书后研墨的蔡公子先研了墨,还有突然更换了用笔习惯的章夫子……
这幻境还是个镜像的。
只是镜像的规则也十分奇怪,比如白君泽和白君屹就是两人完全调换了习惯,蔡公子等人则是反向了自己的习惯。
谢铭迟有些拿不准主意了,不知道这幻境的镜像有什么用途。
“咳咳,”章夫子轻咳一下嗓子,往日慈祥的脸上现在满是严厉,“看来大家都没有到,那我们开始今天的课习吧。”
谢铭迟:“……?”
夫子,你这就有点睁眼说瞎话了。
连说话的内容都要镜像吗?
说反话为什么只说一半,如果要全部说反话的话,那后面那句应该是“我们不开始今天的课习”才对。
谢铭迟默默皱紧眉头。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章夫子就先开了口:“第一问,《孙子兵法》中讲究因地制宜不在哪一篇?”
谢铭迟:“……?”
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就是疯了。
一个教书法的老师,竟然在问他们兵法。
癫了,都癫了。
而且问的还是……不在哪一篇?
谢铭迟记得清楚,因地制宜是在虚实篇中的,但章夫子问不在哪一篇,岂不是要把其他的篇章全都说一遍?
很快,后面有个学生举手答:“在虚实篇。”
谢铭迟看向章夫子,却发现章夫子此刻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阴冷,不禁让他后背发毛。
不对,这个幻境肯定不对,问的问题也不对劲。
谢铭迟开始飞快地细数自己进入这里经历的一切。按照凌千所说,白天开启的半小时后编钟就会响起,代表开始上课。他进入渊阁之后就进了幻境,编钟却确实是在半小时时间到后敲响的,说明不管是幻境里还是幻境外,课程都开始了。
紧接着,他发现了幻境里的镜像,这里面的人,不管是习惯还是说话方式,都或多或少有完全相反的内容。
人的习惯有太多,暂时没法从这方面入手,但如果从言语上来看就会清晰许多。
谢铭迟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做假设。
如果章夫子说的是反话,那么他问的应该是“因地制宜在哪一篇”,这时学生的回答也应该是反话,即“不在虚实篇。”
如果章夫子说的不是反话,是真话,那么他问的确实就是“因地制宜不在哪一篇”,学生的回答应该把其他篇章都说一遍。
这两种情况都不成立,可见他们说话的规律并不都是全真全假。
……那只能是真假都有的情况了。
可这种情况放在两句话里还好说,一句真一句假即可,那学生只回答了一句话,怎么可能真假都……
等等。
不对。
谢铭迟一个激灵,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没错,就是一句真一句假!
章夫子说的确实算两句,“第一问”算一句话,这句是真,后面真正的问句就是假,他真正的问题是“因地制宜出自哪篇”。
而学生的回答只有一句话,无法做到真假皆具,那就只能是其中选一。
如果他回答的是正确的,那此刻章夫子应该已经开始问下一题了,但他现在却在看着谢铭迟,可见学生的回答不对。
然而因地制宜确实出自虚实篇,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说的话只有一句时,只能说假话。
故而学生说的虽然是“在虚实篇”,但传到章夫子耳朵里就成了“不在虚实篇”,所以章夫子迟迟没有宣布开始回答下一题,反而是看向了别人。
章夫子在等一个回答。
等有人回答,“不在虚实篇”。
从进入幻境开始,和谢铭迟说过话的就只有白君泽和白君屹,但二人本来就已经颠倒了全部,说话就已经算是假话,在开口时就不用故意颠倒,所以他没听出话语间的矛盾。
章夫子的眼神还死死锁在他身上,似乎认定这幻境里只有他一个外人,正等他回答。
如果整个幻境都是一个相反的镜像,那也不难猜出,幻境中有人回答了问题,对应到现实就是没人回答问题。
所以外面还没有人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而凌千说过,回答不上他的问题就会死。
说时迟那时快,谢铭迟立即开口:“不在虚实篇内!”
章夫子终于移开了眼神,手中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东西,随后继续问:“第二题,……”
这题倒是许久没人回答,谢铭迟知道答案,但既然一直没人答,就说明外面已经有人回答了。
凌千只说答不上问题会死,但是没说有两人回答过问题会怎么样。
估计他们昨天并没有经历这种时候,谢铭迟思虑片刻,还是选择闭嘴。
要是真的回答完问题就没有坑了,那章夫子就该和刚才一样开始问下一道题,而不是一直沉默着。
八成第二个回答的人就会触发某种机制死去。
果然,片刻后,章夫子缓缓启唇,问出了第三题。
其实他问的问题对于谢铭迟来说都不算难,但却需要他一直注意力高度集中,脑子迅速反应出答案的正话反话,还得小心不能第二个回答,这就为课堂加了难度。
终于熬到两个小时过去,章夫子宣布下课,随后就走出了渊阁,谢铭迟却注意到周围的幻境还没有消失。
看来这傀界是打定主意要把他困在这里了。
谢铭迟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向章夫子刚才坐的地方,抹平了他刚才写字的纸。
章夫子虽然全程拿着笔,但却只有他回答完第一题之后在纸上写下了什么,之后再也没有动过笔。
谢铭迟很是好奇上面写的内容。
他铺平纸张,看着上面的字,却感受到一阵从骨子里泛出的诡异感。
洁白的宣纸上只写了一个字,在纸张的右上角。
“假”。
第179章 是谁
“假”。
这个字此刻印在谢铭迟眼中, 格外触目惊心。
什么是假的?是章夫子要告诉他什么吗?
谢铭迟立刻朝门口看去,但蹒跚走路的章夫子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正准备出去追, 就想到了凌千的话。
外面有漩涡。
谢铭迟深吸一口气, 还是深深看着那个再清晰不过的字。
章夫子难道有自己的意识吗?他是知道的什么要告诉他?
谢铭迟沉默着看了一眼桌案, 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东西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凝眉深思。
他在脑海中列出两种可能——
1.章夫子在提醒他幻境是假的。
2.章夫子在提醒他刚才的假话逻辑。
但两个选项列出的那一瞬间,谢铭迟就彻底否定了它俩。
他刚才既然已经答出了问题,自然就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了幻境中的假话逻辑, 章夫子再写着一个字纯属多余。
幻境是假的更不用说,除了脸和认识的那些人长得一样, 其他全都是漏洞。再加上之后两节课的老师根本就不是泮宫的讲师,谢铭迟只会更加清醒。
那这个“假”, 说的究竟是什么?
按理说章夫子不该还有自己的意识,首先他老人家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得非常彻底,投胎都不知道投了几轮, 不会和巫傀沾上关系, 更不可能以存在本体意识的形态出现在万无秋和其他三位夫子的傀界里。
傀界是根据守门鬼傀的意识建立的, 可以说因为万无秋和曲岑姜三位夫子都对泮宫和章夫子念念不忘,所以他们的傀界里会出现泮宫以及章夫子, 但这个章夫子只是根据他们的记忆和意识捏出来的,不是本人,自然不会主观地想去传递什么信息。
既然这样,这个“假”字,就一定是守门鬼傀要传递的讯息。
万无秋和三位夫子要传递的信息。
他们要告诉他什么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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