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这个桃源村是一个很大很复杂的傀界,否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进来?他已经快忘记第一桌人的名字了。
谢铭迟悄悄问万无秋:“这次的提示是什么?”
他上次拿到了艾格的魂线,按理说这个傀界里会有提示。
然而万无秋却皱住了眉头,好半天过去,才说了句:“不知道。”
谢铭迟噎住了:“……什么叫不知道?”
“上次我刚进傀界的时候,脑袋里就冒出了规则,那是杜先生的魂线探查过那个傀界后得到的信息,傀界的难度也是他的魂线告诉我的,”万无秋有些不解,“但是这次没有……艾格的魂线只说了难度。”
谢铭迟有点抓狂:“不会是她记仇不愿意告诉我们吧?这个傀界什么难度?”
“中低级,没上个傀界难,”万无秋说,“记仇是不可能的,艾格现在不服气也得乖乖听话打工……不说规则只有一个原因。”
谢铭迟:“什么?”
万无秋:“她探查不到。”
谢铭迟:“?”
为什么一个能缔造出中级傀界的鬼傀却探不出中低级傀界的死亡规则?
甚至杜先生这个低级鬼傀都探出了艾格这个中级傀界的规则。
“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万无秋侧过身,凑在了谢铭迟的耳边,“这个傀界里存在着比陶村长更强大的鬼,他完全可以压制艾格,不让她查到信息。”
谢铭迟悟了。
相当于守门鬼傀的权限最低,进行探查的魂线,它的权限高于守门鬼傀,所以可以查到一个死亡规则和傀界等级。
上个傀界里,身为鬼的甄嘉,权限又高于杜先生的魂线,但她乐于让他们知道艾格的死亡规则,所以并没有阻拦。
而桃源村里存在一只比艾格更凶、权限也更高的鬼,他不愿意让卷入者知道死亡规则,所以拦下了艾格的魂线。
但这样一来谢铭迟就有点颓了:“意思就是,这个傀界里的鬼和守门鬼傀几乎完全站在统一战线上。”
都想让他们死,而且他们不内讧。
万无秋沉默着肯定了他的想法。
没过多久,村民们突然停下了说话声,依旧很整齐,整片广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流水声。
陶村长站了起来,笑道:“好啦,既然大家都吃完了饭,那就都跟着自己家里的人回家去吧。”
谢铭迟心生疑惑,家里的人?
按道理说现在应该到了守门鬼傀给他们布置住处的环节,但什么叫做“跟着自己家里的人回家去?”
听了陶村长的话后,有一部分村民就站了起来,朝卷入者们的桌子走了过来。
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停在了谢铭迟面前,都面带笑容。女人说:“乖侄子,你现在叫什么,姑姑这就接你回家。”
谢铭迟:“……”
谢铭迟:“我叫谢一。”
姑姑说:“好,好,小谢啊,咱们这就回家吧?”
谢铭迟扭头看万无秋,却发现同样有人找上了他。
看来陶村长准备把他们全都分开。
但谢铭迟看到万无秋的脸色是僵着的,难看到了极点,而且没有看着他面前的男人,而是朝另一边看去。
谢铭迟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另一桌上的一个少年,来接他的是个女人。
谢铭迟问:“怎么了?”
“她说她是他的妈妈,”万无秋脸上常存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惘和不解,“但那个人我认识,你也认识。”
谢铭迟:“嗯?”
万无秋:“那是我母亲。”
第45章 回家
思维中好像有一根弦突然绷断了。
谢铭迟现在记不起来万无秋的母亲长什么样, 更不记得她的名字。他对万无秋母亲的印象寥寥无几,只记得她是严厉的万家夫人。
对万无秋严厉,对府里的每一个人也严厉, 甚至在提起“万夫人”这个称号的时候, 谢铭迟都会下意识有点发怵。
但是怎么会呢?
万无秋的母亲也是千年前才存在的人, 怎么会出现在千年后的一个傀界里?
况且这并不是她的傀界,而是陶村长的。
谢铭迟不记得万夫人有没有变成鬼傀, 如果是的话,那现在这个场面就很混乱了。
有陶村长这个守门鬼傀、有一个强于艾格的厉鬼、还有成为鬼傀的万夫人。
那这确实就是一个相当大的傀界了。
这么大的傀界,只是一个中低级?
谢铭迟都要不太相信了。
谢铭迟多看了那边几眼, 依稀记得那个少年在自我介绍事说自己叫阿贡。万夫人现在正在他的面前,说她是阿贡的妈妈。
万夫人双眼含笑, 做出一个拥抱的手势:“好孩子,妈妈终于等到你回家了。”
阿贡纠结了一下, 好像有些害怕,也很紧张,然后小心地抱上了万夫人。
这么观察的话,其实万无秋笑起来的样子更像是万夫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 笑的时候弯起来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但谢铭迟觉得万夫人应该是不爱笑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 也许只是根据他想起来的那一点微末记忆。
而且万无秋叫万夫人时从来都是称呼“母亲”,很尊敬, 又带着距离。像“娘亲”、“妈妈”这种称谓,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对母子间的。
万夫人的装扮也很割裂,举手投足都是古人气质,却穿着现代的一袭白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让谢铭迟纠结这件事,他看着失神的万无秋, 也不能跟着他回到“他家”去,只好抓住了他的手,使劲捏了捏。
不过力道控制住了,大概意思就是给他安慰吧。
万无秋终于移开了目光,朝谢铭迟摇了下头,然后开始和自己面前的男人对话。
这时,姑姑再次开口:“小谢,跟姑姑回家吧。”
谢铭迟没敢继续耽误,只好乖巧点头:“好的姑姑,”他看了眼姑姑旁边的男人,“姑父。”
两人很满意谢铭迟的反应,拍了拍谢铭迟的肩膀就要带他走。
“我不要和你们走!”
这时,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喝。
“我妈早就死了,没有别人能成为我的妈妈!”
所有人的动作和谈论就在此刻停下,谢铭迟看向出声的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他记得他叫小胡,和旁边的女生易兰是一起的。
他记得这个小胡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挺安静来着,怎么突然爆发了?
因为有了上个傀界小牧的教训,谢铭迟就观察得更仔细了些。
易兰冲上去要拦他,谁知道小胡现在情绪上头,边哭边喊:“我没有妈妈了,你们不过是一群NPC!凭什么说是我妈妈!”
小胡面前的女人瞬间黑下脸来:“孩子,你是不信妈妈说的话吗?”
“对!我就是不信!”
饶是小胡已经反应过来这话有问题,但他还是倔强地喊出了这句话。
话音刚落,女人就僵直地转过身,到另一个圆桌下埋头找着什么东西,然后拿出它来,扭过头,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那是一把很像园艺剪的剪刀,但却比普通园艺剪大出了数倍!
小胡腿一软,下意识地就朝他们进入桃源村的那个方向跑去。
石洞、石洞……
跑回去说不定还有救!
小胡一路疯跑,女人便也狂奔着追去。
“他是要逃!”
不知道村民中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接着所有村民的目光突然都变得凶恶,凝视着小胡。
女人虽然提着大剪刀,但速度却比小胡快得多,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狂笑着,手中的剪刀瞬间剪掉了小胡的头。
随着头颅“骨碌骨碌”滚落在地的声音,易兰突然爆发出了尖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她就原地不知道被什么蚕食起来。
只是一个霎那,易兰就连灰都没剩下。
看来小胡是傀儡师了,连带着易兰也直接没命了。
看着自己孩子的头掉在了地上,女人的狂笑也停了下来,只是拎着剪刀沉默着走了回来,把剪刀塞回了圆桌底下,叹着气说:“唉,这次孩子没有回来。”
原来准备接易兰回家的那人也叹气:“唉,这次孩子没有回来。”
众人:“……”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没有回家。
很快,村民们从刚才狰狞的状态中出来,恢复了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再次邀请自己面前的“孩子”回家。
孩子们哪敢不回啊,有了小胡和易兰的例子,他们简直听话地像小狗。
贺岐原本还打算和面前自己的“姐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住在谢铭迟家里,现在也根本不敢开口了。
谢铭迟跟着姑姑和姑父走在回家的路上,默默思考着刚才那一幕。
女人突然变了态度去杀小胡,只可能是小胡触犯了傀界的小规则,因为现在还是白天,看样子是两三点钟,触犯大规则的人只会在晚上死去。
那么这条小规则是什么呢?
小胡有往石洞跑的动作,意味着小胡想要逃出桃源村,而当时村民的一句“他是要逃”更是让所有村民都陷入了狰狞状态。
“想要逃出桃源村”就可能是一条规则,或者说是一个加速小胡死亡的规则,因为女人动杀机是在更早之前。
女人的脸色第一次发生改变,是在小胡说她不是他妈妈之后。
而女人也说了一句话。
“孩子,你是不信妈妈说的话吗?”
在确认了小胡不相信她说的话后,女人才去桌子下找了剪刀要杀他。
小胡和女人是一个例子,而现在在桃源村中有很多个类似他们这样的组合,小胡不信女人的话就会死,相对的就是——
卷入者相信村民的话就会死。
谢铭迟吐出一口浊气,虽然这次进入傀界没能有提示,但却误打误撞地在第一个晚上来临之前得到了一条规则。
只不过这规则是用卷入者的生命换来的。
这让谢铭迟有点压抑。
“到了,我们到家了。”姑姑说着,推开了农舍的大门,笑嘻嘻地让开了路,示意谢铭迟进去。
与此同时,隔壁的一户人家推开门探出头来:“吴叔吴婶,孩子回家了啊?”
“回家了,”被称为“吴叔”的姑父笑呵呵道,“是啊,回家了,这次是小谢。”
这话就让谢铭迟一个寒颤直冲天灵盖。
他也反应过来,这吴叔吴婶是在向邻居通气,告诉他们这次的孩子叫小谢,而且如果可以,邻居也许也是监视他的一环。
谢铭迟走进了农舍,朝四周看了看。
这是很简单朴素的农舍,里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一个小茅草屋、还有一个鸡圈。
只是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鸡,也没有养鸡的痕迹。
像是摆给人看的。
“小谢啊,你住西面那屋吧,”吴婶说,“我和你姑父住在东面,有什么事叫一声就成。”
谢铭迟答应:“好的姑姑。”
他走进茅草屋看了看,然后沉默了。
屋子小的可怜。
他西面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一个很矮的小桌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而传说中的“东西屋”之间并没有门。
整个茅草屋是通着的,吴叔吴婶住的东屋和谢铭迟的西屋是一样的摆设,只是床稍宽了一些,能放得下两个人,有一个小破竹帘挡着视线,充当屏风。
东西屋中间夹着的是一小块空地,只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一个茶壶和几个杯子。
整个农舍,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厕所是早年间的农村用的旱厕,在院子里面。
他不确定现在是不是还能出去,虽然是白天,但NPC刚把他们带回了家里。
于是他就暂且坐在了自己的小床上,看着吴叔吴婶进进出出地忙碌。
过了一会儿,吴叔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出来,端着茶杯朝谢铭迟走过来,递给他:“小谢啊,今天刚回家,喝杯花茶吧,是咱们桃源村特产的。”
谢铭迟接过杯子闻了一下,里面的茶水确实有股花香,上面还漂浮这两片桃花花瓣。
长得和普通茶水差不多。
但谢铭迟不是那么敢喝。
他抬起头来,说:“谢谢姑父,不过这花茶为什么是桃源村的特产?哪里特殊吗?”
吴婶“呵呵”一笑,过来说:“肯定是有特殊之处的啊,咱们桃源村自给自足人人享乐,这花茶就是桃源村特有的桃花泡的,而且是村长家的桃花,他家的花开得最好,大家每个月都会过去领一些,能助眠。”
谢铭迟:“只给回来的孩子们喝吗?”
两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正常,吴叔说:“怎么会呢,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大家当然都会喝的。乖孩子,快喝吧。”
谢铭迟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杯壁,问:“姑父,花茶只有今天要喝吗?”
吴婶:“怎么会,大家每天都喝,睡觉前喝。”
谢铭迟:“可是现在天还早,我不想睡。”
吴叔坚持:“天快黑了,快黑了,黑了就可以睡了。”
现在不过两三点,最多四点,这么快就要天黑了?
谢铭迟顿了一下,试探性地问:“姑父,我平时有个习惯,每天睡觉之前要去找邻居家的万二待一会儿,不然我会浑身难受睡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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