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子:“那小万……”
“我照顾就行,”曲夫子大包大揽地拍拍胸脯,“小谢还没来过傀城呢,带他四处转转,我给小万端茶倒水。”
谢铭迟没忍住笑了:“多谢曲夫子啦。”
三人一同走出房间,就在万府里面逛了起来。
其实叫他们出来也有谢铭迟的私心,他想起码先和五位怀疑者中的两位聊一聊,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整理着思绪,谢铭迟先是转过身去,朝着两位师长深深做了一揖,开口道:“千年之前,多谢夫子们到处奔走寻找我的碎片,多谢夫子们费力把我拼起来,如果没有你们,我见不到现在的一切。”
姜夫子含笑看向岑夫子,只见岑夫子满脸欣慰,向来古板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他上前把谢铭迟扶起来:“你能有现在这么知礼,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谢铭迟一下哽住了。
岑夫子要是知道他现在天天骂人,岂不是立马就气过去了?
谢铭迟直起身来说:“其实请两位夫子出来也有一些事情要问。我现在不记得从前的事,所以现在的很多情况我都不是很清楚。”
岑夫子:“你问便是,我们知道定会作答。”
有了这句话,谢铭迟就安心了很多,他问:“我……想先知道,我从前是怎样的人?”
岑夫子没有想很久,说:“很不守礼,虽然时时和万无秋待在一处,但行为举止却向沈绯年看齐。我知武将家中不甚重礼,但你也太不看重家风了些。课上交头接耳,课下课业倒是按时完成,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泮宫里最下的便是沈绯年,每日抄别人功课,痕迹最为明显,连课都不来上!泮宫里除了他,谁都比下有余……”
谢铭迟:“……”
真是好盛大的一场批评会。
幸好沈绯年没来,不然岑夫子又要回房间闭关了。
岑夫子洋洋洒洒说了一气,最后总结:“但你出了泮宫当了将军之后好多了,为国争光,为君效力。如今礼仪虽不完善,但看着稳重许多,继续保持。”
谢铭迟下意识就来一句:“好的老师……夫子。”
姜夫子则是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叹道:“从前啊,你算是泮宫里数一数二活泼的。泮宫经常死气沉沉,不过有了你和绯年他们,热闹了许多,你常有新奇想法,不愿一直遵循旧法,我觉得很好。我们希望你以后会去当谏臣,没想到后来一意孤行去当了将军,但你打了很多胜仗,是我们的骄傲,尤其是小曲,时不时就夸你……直到小万家里出了事,他自己也出了事,你才从战场上回来。”
谢铭迟心里咯噔一下:“万氏出什么事了?”
姜夫子道:“万氏有人与敌国通信,被发现后将万夫人推出去顶罪,万夫人不堪污言自尽,万氏族人又将万夫人这支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谢铭迟:“……”
怪不得万无秋说,他最清楚万夫人是怎么死的。
怪不得,万无秋记得全家一百五十三口人,记得那么清楚。
他问:“那万无秋……”
“他当时在泮宫,”岑夫子接上了话,“得知了消息后连夜回家,却什么都没了,等我们得到消息,就听说他死在了家门前。”
姜夫子说:“他从没提过自己的死因,我们也不便问。”
一阵难过涌上心头,谢铭迟艰难地问:“当时的我呢?”
姜夫子说:“吃了败仗,被朝廷召回,不知为何给你扣了个叛|国的帽子,要把你处死……奇怪的是,你被处死了,但也逃出来了。”
谢铭迟:“?”
谢铭迟:“这是什么意思?”
姜夫子说:“行刑之日,我在现场,死的确实是你,但你后来又回到了泮宫……先去了泮宫,当时小万刚启程回家没两天,你便跟了过去。”
谢铭迟万万没想到万无秋的死因竟然是这样。
但他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不,他应该不是真的死了,否则怎么解释他现在是个活人?
岑夫子皱着眉,怒道:“良将都要扣上叛徒的帽子,昏君!”
姜夫子说:“很快,我们这些人也被扣上了不同的帽子,什么刺杀皇亲国戚啊、疑似与敌国有染……总之,泮宫的人也没剩下多少,是小封把我们的尸骨都收起来,等我们再闻世事时,就成为了鬼傀。”
怕谢铭迟有心理负担,姜夫子拍拍他的肩:“但我们都是愿意的,你别多想,千年之前我们就和你说过,成为鬼傀又是另一种意义的活着,虽然很惊讶有这种活法,但我们都很适应。况且把我们做成鬼傀,要么就是家人的请求,要么就是大多学生们的请求,不是你一意孤行。”
谢铭迟强扯起些嘴角,然后陷入了沉默。
看样子,他大概率是在找到万无秋的尸体后遇到了神秘巫者,学会制作鬼傀,后来回到了泮宫,把死去的夫子们做成了鬼傀。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外界渐渐有人知道了他的本事,为了已故之人找上门来。
而他把他们都做成了鬼傀。
第67章 超市
谢铭迟和两位夫子又聊了一会儿, 知道了不少事。
璟国当时的国君暴政,乱杀忠臣,凭一己之力让璟国灭了国。
因为最先做出的鬼傀是万无秋、沈绯年、姜夫子、岑夫子、曲夫子, 所以谢铭迟给他们花费的心血最多, 用的材料也全部是上乘, 他们五个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像正常人,和真人的差距很小很小, 几乎不存在。
所以,事实上不是因为他们资历最老才有所谓的“特权”,而是因为身为最早出现的鬼傀, 他们本身就比其他鬼傀要强很多。
但之后做出的那些就没有这么高的质量了,一来璟国灭国, 谢铭迟找不到那么多的天才地宝,没办法堆砌。二来更是因为谢铭迟在一点一点被“巫的力量”反噬, 一点点变成活死人,到了后期也没办法再做出鬼傀。
至于封瑜,他是唯一一个身为“人”陪在谢铭迟身边制作鬼傀的,他也知道谢铭迟慢慢力不从心, 有心想要帮他, 却在研究“巫的力量”时, 因为体质并不符合,所以同样被反噬。
只不过和谢铭迟不太一样, 封瑜没有碎掉,只是直接陷入了和拼好后的谢铭迟一样的状态,体内又有“巫的力量”残留,所以和谢铭迟、贺岐,一起被投放到了现实世界。
可以说沈绯年就是追着封瑜去的, 恰巧万无秋也要找谢铭迟,所以两人凑到了一块。
说起他们这两对之间的感情,岑夫子简直义愤填膺,虽然千年之前他就接受过一次这件事,但当时气吐血了都没能阻止他的学生们。现在再次说起来,他那沉淀已久的气愤终于又释放出来,逮着谢铭迟就骂。
谢铭迟:“……”
忍了,没关系的,都是小问题。
一番聊下来,两人几乎把当年的事给谢铭迟说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他们也都不知道,而且更多的事可能只有谢铭迟自己知道。
谢铭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早点恢复记忆。
谢铭迟在傀城待了几天,几乎都是留在古代傀城这一边,日常除了照顾万无秋就是听夫子们说从前的事,刺激他的记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是不是有了他们一直说过往的事,这些天谢铭迟经常回想起一点片段。
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片段,但已经够他感慨了。
有一次姜夫子临时起意,在岑夫子的一节课前宣布当天泮宫集体出门踏青。学生们纷纷欢呼收拾东西,只有岑夫子黑着一张脸,好几次想把砚台砸在桌案上让他们安静,但他古板得又觉得这样不是君子行为,只好自己生闷气。
姜夫子把曲夫子叫来,两人一起哄骗了岑夫子半天,终于把他拐着一起踏青去了。
那天刚好碰上沈绯年逃学,封瑜拉着谢铭迟赶紧出门去找,万无秋给他们打掩护。他们正好在泮宫不远处的一家酒肆发现了宿醉的沈绯年,赖着不给老板酒钱。
老板差点就叫伙计拿板子伺候了,还是封瑜要替沈绯年结清酒钱。
谁知道沈绯年已经赊账赊了许多,封瑜家中其实并不富裕,是个落魄世家的独子,但是又想着要撑起自己的家族,所以封瑜平时都尽全力维持自己的得体。
可衣服是过时的,书本是用旧的,再怎么努力,和那些世家子弟还是格格不入。
沈绯年纯是靠着聪明、靠着他那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在各个世家周旋哄骗得了介绍、策论成绩又一骑绝尘,这才考进泮宫,实际上也没钱。
于是一来二回,还是谢铭迟解了荷包,帮沈绯年清了账。
两人扶着沈绯年匆匆跟上踏青队伍,就发现岑夫子竟然还在路上妄想把今天那节课补上,喋喋不休地讲着课,但没人听。
谢铭迟悄悄跟上了万无秋,把路上买来的饴糖拿出一块,趁乱塞进他手里。
结果万无秋趁他不注意,直接把糖喂到他嘴边。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阳光格外好,谢铭迟竟觉得那饴糖格外甜。
……
像这样的事谢铭迟想起来很多,当然,他眼前闪过多少次记忆画面,就有多少次担心贺岐又陷入了混沌状态。
他只能祈祷沈绯年和封瑜会把贺岐打醒。
过去一周多,万无秋才悠悠转醒,而谢铭迟也听了姜夫子的话,打算和万无秋一起回现实那边去。
夫子们把两人送到黑门门口,曲夫子还依依不舍,说过段时间就去现实看他们。
谢铭迟笑着答应了。
再次走在虚无的路上,谢铭迟瞥了万无秋好几眼,简直无时无刻不在确定他的状态。
万无秋笑了,停下脚步:“哎,你要不站住看我一会儿,什么时候看够了什么时候算?”
“谁看你了,”谢铭迟瞪他一眼,“我是怕你没恢复好晕在路上,到时候我还得把你拖回去。”
万无秋耸耸肩:“好吧。”
想起万无秋晕倒前的事,谢铭迟问:“你怎么确定记录被人改过了?”
“我看了几个认识的鬼傀的记录,发现他们的级别都变了,”万无秋神色沉重起来,“但那是不可能的,一个鬼傀的级别是什么,在他成为鬼傀的那一刻就确定了,不可能之后还有更改。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所有的记录都乱了,加上了一些不存在于傀城的鬼傀记录,而且给他们赋予了等级,可能也篡改了原本在傀城的鬼傀等级。”
谢铭迟愕然:“谁有能力能把记录都篡改了?!”
“如果付出一定代价的话,我们几个都可以,”万无秋说,“设定记录的时候我们就有过约定,不能偷看、更不能篡改,但凡触及红线,肯定会对他本人有一定的影响。”
谢铭迟:“什么影响?”
万无秋想了想,说:“也许会让他能力大减、身体虚弱,也许……会再睡一觉。”
谢铭迟明白了他的意思。
幕后之人可能很早就醒来,可能醒得比姜夫子还要早,但他篡改了记录,又回到了虚弱状态,很可能又睡了过去。
这么看来的话,其实他们五个谁都有可能是这个幕后黑手了。
谢铭迟偏向于现在先不怀疑万无秋,出于私情,他不愿意去怀疑,出于理智,他还是觉得万无秋作怪的可能小。
走出虚无时依旧是通过镜子,刚踏出镜子回到家里的那一刻,谢铭迟就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片诡异的场景,陷入了沉思。
家里满是外卖的痕迹,原本整洁的客厅乱作一团。最让人不理解的是,贺岐这个瓜娃子把自己的双手捆了起来,和茶桌的桌腿绑在了一起。
谢铭迟:“?”
谢铭迟:“你在搞行为艺术吗?”
贺岐本来睡着,被他哥的声音惊醒,睡眼惺忪地抬头看过来,有点没反应过来:“咦?哥,你怎么回来了?”
谢铭迟咬牙切齿:“我不回来等你把家拆完了才回来通知装修公司吗?你是二哈吗还拆家??”
“冤枉啊哥,”贺岐立马愁眉苦脸,“你不在我和封瑜还有绯年哥都不会做饭,我们不想每天都吃泡面啊,就只能点外卖了。”
谢铭迟知道贺岐不会做饭,沈绯年不会他也可以理解,怎么封瑜也不会啊!
谢铭迟怒了:“点了外卖不知道收拾吗?!”
贺岐认错很快:“我错了哥,一会儿就收拾。”
这么多天过去,他以为他哥要走好几天呢,没想到突然杀回来了……
“还有你这个……”谢铭迟指着他绑住的手,皱眉道,“干嘛呢?自己在那玩什么有颜色的游戏呢?”
“不是!”贺岐的反驳比闪电快,“哥你是不是又想起事来了?我混沌了好几次,前几天他们两个还管管我,后来他俩进了一次傀界,没人管我了,我自己头上撞了个大包,没办法才把自己绑住的。”
万无秋已经笑了好半天了,本来就虚弱着,这下更是直不起腰来:“小贺,你……你挺有才。”
贺岐傻傻一笑:“嘿嘿,谢谢无秋哥。”
万无秋问:“他们两个呢?”
贺岐:“噢,好像这次进傀界有点消耗到了,还在休息。”
谢铭迟两眼一黑,咬牙切齿道:“我出门买菜——你!在我回来前把家收拾干净!”
贺岐蔫了:“噢。”
谢铭迟看了一眼冰箱,发现家里几乎弹尽粮绝,开始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他是不是把贺岐惯坏了?不行,他一定要抽时间教贺岐做饭,这特么以后自己住着还活不活了?
谢铭迟一甩冰箱门,朝着门口就要走。
“哎,等等我,”万无秋举起手来跟上,“我也要去,让我体验一下怎么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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