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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说他已经……没了吗？”
陈晞点点头，然后半天没说话，手指间的烟灰已经摇摇欲坠了，但陈晞却毫无知觉，好像陷入了回忆中，直到手指被烟灰烫到，他才伸手弹了弹。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可王晓玥都觉得像，他们真的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而且，我问了William，白青和顾聪的轨迹几乎完全重合。”
“你怀疑白青就是顾聪？这也太扯了吧。”
陈晞没回答。
严安江也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可他当初也是居心不良啊。”
“不是这么回事，他和陈德仁的事情从头到尾我都知道。”
陈晞靠在围栏上，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手中猩红一点忽明忽暗。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但陈晞却偏偏躲过了这片亮光，隐入黑暗中般。
这又是一场夏天的夜雨，黏腻温热，大雨像是幕布般，将陈晞与严安江隔离了开来。
严安江站在房间里，满脸的震惊，他像是不认识陈晞似的盯着他。
“那你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
陈晞没说话，他把烟熄灭才走进了房间，然后又从吧台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倒了两杯，递给严安江一杯。
严安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陈晞提着酒杯回到了阳台，他抿了一口酒，才开口。
“我爸其实一直知道陈德仁的企图心，但其实没想到他会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不仅想要顾晴生下儿子，还要利用顾聪毁掉我，最后达到取而代之的目的。所以，从顾聪一开始接近我，我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赶走顾聪呢？”
“赶走顾聪，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个王聪，李聪？与其这样被动防守，还不如将计就计。”
所以，他转变了对顾聪的态度，让幕后的陈德仁认为自己的计划已经得逞。
但千算万算，他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喜欢上顾聪，而且，他也无法预料顾聪会在赶往医院的路上遇到洪水，丧身江中。
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白青站在阳台门的内侧，他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第25章 扯平了
一墙之隔内，一只手放在了阳台纱门的把手上。
一扇门隔着两个人。
白青微微用力按下门把手，纱门被推开了，隔着纱网模糊的雨幕变得清晰起来，顾聪迈过门槛走进了阳台。
纱门在他身后关上时闷响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引起了隔壁阳台上那个男人的注意。
可能是不想让视线受到任何阻隔的原因，这家酒店的房间阳台之间并没有隔板，两间房的阳台也只是隔着半米宽距离。
此时，陈晞手里拿着酒杯看了过来，他眉头一挑，刚才在前台拿房卡时并没注意看房间号，没想到原来他竟然住在隔壁。陈晞心下一沉，他一定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不知为什么，陈晞在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手里的酒杯没拿稳，“哐”地一声砸在了地板上，酒杯立刻四分五裂，暗红色的酒液被泼溅的到处都是。
房间里的严安江听到声音，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但陈晞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疾步跃上阳台的栏杆，接着严安江的视线就被墙壁挡住了，从他的角度看，陈晞凭空消失了。
严安江吓坏了，他连忙从房间跑向阳台，刚踏上阳台的地板，他就看到陈晞凌空跳起，跨过两个阳台之间半米的高空，然后又消失了。
严安江不禁失声叫道：“陈晞！”
要知道他们住的楼层是30层，如果陈晞有任何的差池，那就是万劫不复。
严安江瞬间背后冷汗涔涔，他跑到阳台边上，抓住栏杆，大声叫道：“陈晞！”
过了一会，陈晞的头从对面阳台的栏杆下面冒了出来，严安江才狠狠地呼出一口气，紧接着他就骂道：“你是疯了吗？！”
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软了。
但陈晞根本没再看他，而是缓缓站起来，面对着同样方寸大乱的另一个人。
“顾聪。”
严安江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要么就是陈晞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对着那个长得很像吴晓的人喊顾聪。
“你在说什么胡话？”
严安江喊道，但陈晞像是完全听不见严安江的话一般，他只是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喘着气又喊了一声：“顾聪。”
他刚才仗着飙升的肾上腺素跳阳台，此刻心脏还是狂跳不止，而面前这个人胸口起伏着，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看到他跳阳台之后的慌乱中恢复过来。
“顾聪。”
陈晞执着地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变得温柔了许多，也坚定了许多。
顾聪的手不可自控地微微颤抖着，自从在G大再次见到陈晞以来，他的情绪就如同雨天的储水罐里的水一样越积越多，在此刻终于无法负荷。
他本能地想否认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但不知为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陈晞像疯子一样从隔壁阳台跳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输了。他逃离了十年，仍然逃不开，兜兜转转地又来到了他的身边。
顾聪的眼泪滴了下来，一滴、两滴，模糊了镜片，他摘下眼镜，伸手抹去眼泪，但眼泪却越抹越多，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低声饮泣起来。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陷入今天这个境地？
顾聪的眼泪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答案，陈晞吐出一口气，上前伸手狠狠地抱住了顾聪。
陈晞难以相信自己失去了十年的人竟然失而复得，他牢牢地箍住顾聪，生怕再次失去他似的。
顾聪的眼泪像是开了闸似的，而陈晞的拥抱让他更加自控。
坚定而温柔的拥抱，他失去了十年，每每想起，心里总是怀着无限的愧疚和悔恨，但谁又能想到自己曾经的占有原来连租借都不算。
自己怀着赤诚的爱意看着陈晞的时候，他那个时候一定在暗笑自己的幼稚和天真吧，以为自己真能骗过陈晞。
那些从陈晞眼里看到的欲望和爱，原来不过是一场我在明，你在暗的猫鼠游戏而已。
顾聪的眼泪慢慢地停了下来，他这种自怨自艾的眼泪有什么用处，在陈晞的眼里，也不过是证明自己曾经有多么的爱他而已。
就这样，还被抱在陈晞怀里的顾聪突然轻声说了句话。
陈晞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顾聪。
顾聪抬起眼，睁着红肿的眼睛，脸上还有泪痕，嘴唇一开一合，说出三个字：“扯平了。”
陈晞皱起眉头，他似乎没听清顾聪的话，还是盯着顾聪没说话。
“我说我们扯平了。”
陈晞不明白顾聪的意思。
“什么意思？”
“我当初是骗了你，直到五分钟前我一直都以为是我的错，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才是那个被玩得团团转的人。”
陈晞慢慢松开了顾聪，顾聪顺势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陈晞的距离。
“可是，我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批评你，因为我怀着恶意来到了你的身边。所以，现在，我们俩扯平了。”
“是我的错。你原谅我。”
陈晞完全没有障碍地滑跪道歉。他完全没了这几天在William和白青面前塑造出来的心思深沉、挥斥方遒的大企业家的样子，他现在道歉的模样看起来甚至毫无心机。
“你听我说，是我的错。我一开始是没安好心，但我爱你是真的。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
顾聪并没有回应，但还站在阳台另一边完全被遗忘的严安江“咳咳”了两声，提醒两个人他的存在。
刚才陈晞的那句话听得严安江只翻白眼，他是见过陈晞以前和吴晓谈恋爱的样子，但他当时还以为陈晞是年轻，没想到，过了十年的时间，陈晞在爱情面前还是依然能软得下腰身。看来自己老婆当年的评价真是准确。
陈晞听到严安江的声音才想起这个人，但他根本没时间理会，而是手一伸直接把顾聪拉进房间里。
严安江在阳台上站了半天，见真的没人搭理自己，只好自导自演了一把。
“我走了啊。”
房间内，陈晞把顾聪按在床边坐下，自己则蹲在床前，顾聪并不看他，而是扭头看着窗外。
“你没错，你为了自己的家族和公司这么做没错，错的是我。千错万错不该抱着不该有的心思接近你。”
陈晞仰视着顾聪，回道：“我知道你是没办法，我理解你。其实当时我是准备在董事会之后告诉你我知道这件事的，但没想到你姐姐会突然早产大出血。”
顾聪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顾聪有点迷茫，陈晞难道不是看着自己傻傻演戏吗？难道自己当初感受的爱意是真的吗？其实如果不是这样，他其实不会陷得那么深。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就是一个陷害你的人，不仅是你，你父母见到我也会恨不得撕碎了我。”
“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
顾聪定定地看着陈晞，他是真没想到眼前的陈晞会说出这种话。
眼前这个人西装革履，看起来派头十足，但说的话却极其幼稚，听起来像是信口做出的承诺般。但这样的反差感却让他更加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相信他，还是选择离开。
“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告诉你实情，我必须要瞒住你，我担心陈德仁会发现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而且你姐姐怀孕在身，我担心任何对你不利的情况都会刺激到她。”
“我本想等董事会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你姐姐也顺利生产的时候，再告诉你一切，但没想到事情并没有按照我想象的推进。”
听完了陈晞的解释，顾聪突然觉得有点累，他这几天面对着陈晞一直精神紧张，今天下雨的天气待在车里让他有点PTSD，再加上刚才又哭了一场，这一切他都有点难以忍受了。
他没说话，而是顺势向后倒去，躺在了床上。
陈晞吓了一跳，他快速地爬上了床，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顾聪半睁着眼回道。
“我累了。”
“那你睡会吧。”
顾聪没说话，他本来想拒绝，但嘴唇好像被黏住了一样，根本开不了口，眼睛挣扎着开合了几下就完全闭上了。
顾聪睡觉的样子很安静很乖，陈晞也躺下来，单手撑着胳膊一直盯着顾聪瞧，好像根本看不够似的。
十年过去了，顾聪的眉眼几乎没发生太大的变化，就是气质变得很多。以前好多小心思总是写在脸上，现在沉静了不少。
顾聪的眼镜还拿在手里，陈晞轻手轻脚地把眼镜拿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继续盯着顾聪瞧。
不知道了看了多久，陈晞也有点累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顾聪搂在怀里，顾聪睡得很沉，根本没发觉。也许是太舒服了，过了一会，陈晞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陈晞感觉怀里的人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顾聪，发现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第26章 利用我吧
“顾聪？你怎么了？”
陈晞低头查看着顾聪，才发现他额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脸色也有些发白。陈晞叫了他半天，他也不应声。
过了好久，顾聪的眼珠才转了转，然后低声喃喃道：“顾晴……”
陈晞本来心里闪过无数的猜想，听到顾晴的名字，才知道顾聪可能是做噩梦梦见顾晴了。
“你是梦见顾晴了吗？”
顾聪慢慢地回过神来，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刚才几次说到顾晴，顾聪在疲惫和重压之下就梦到了她。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好像很悲伤的样子……我想走过去，但腿却像是灌了铅似的动不了，我挣扎挣扎着就醒了……”
陈晞从前只见过顾晴一面，那时候她怀着孕还来给顾聪送饭，顾聪虽然只是偶尔提及她，但能感受到他们姐弟两人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
更何况，自从父母去世之后，顾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和顾晴两个人相依为命。
陈晞没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摸了摸顾聪的头。
“我好想她啊……”
顾聪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
“我连她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陈晞一怔，他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什么？”
“我当年落水后，刚好附近有避风回港的作业船，就被他们救起来了并被送到了医院。我当时浑浑噩噩地住了好几天医院，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找谁。”
当时，医生问顾聪家里人，但他总是摇头，说没人了，医院只好报了警。警察来了，在系统查询后才发现，他的确是父母姐姐都去世了，孤家寡人一个。
他身无分文，没有身份证，手机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后来，还是有爱心人士资助了他一点钱。他拿着钱想了半天不知道何去何从，后来偶然间想起了William，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才去了英国。
陈晞这才意识到，在顾聪当时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知道陈德仁当年是怎么处理顾晴的骨灰的。
“你知道吗”，顾聪在醒来以后第一次看向陈晞，“这次我之所以答应William来德政其实还是希望能找到顾晴的墓地。”
顾聪本能地知道自己应该离陈晞远一点，他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能通过陈晞找到顾晴的墓地，但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被陈晞认出来。
但既然被认出来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提出了自己的恳求。如果有一丝希望，他也要争取。
“你会生气吗？”
顾聪看着陈晞，可能是躺在床上的缘故，他的头发有点凌乱，有几根刘海就在眼睛附近，他双手放在小腹上，一副很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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