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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森决定赌一把。
牧弋被霍森从身上扒了下来，猎狼犬咬住白狼后颈，拖拽着无精打采的牧弋朝冰湖边走，牧弋没有反抗，睁着眼睛安静被霍森拖向湖边。
按理说，冰湖的池面哪怕还有碎冰，池水也应该已经开始融化，白狼血糊糊的模样实在让霍森揪心，都不忍仔细端详，猎狼犬打算借湖水将白狼的毛舔开。
穿过芦苇丛，几只灰狼也彻底暴露在霍森眼前。
霍森松口气。
勉强都算是熟人。
大家的精神看起来都不是很好，发现霍森之后不约而同露出了进攻的姿态，霍森不清楚它们五只灰狼在这几天究竟经历了多少次战斗，才能形成如此条件反射。
见牧弋没反抗，又有狼看清了霍森的模样，群狼脊背上炸开的毛发才略微贴回到脊背上。
霍森干净整洁的毛发在狼狈的狼群里尤其显眼，牧弋终于重新站了起来，它挡在霍森面前，警惕看向自己的同伴。
“小弋，别怕。”
狼，生性敏感多疑，霍森的低语让牧弋如此安心，白狼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
霍森粗略瞥了眼缩在冰湖边的五只灰狼，有两只霍森不认识，但身上沾有沙克尔的气味，还有两只，是老冤家。
“怎么回事？安德。”霍森走近完全瘫坐在地上的黑狼，黑狼的左耳已经没了一半。
“……见笑了。”黑狼苦笑，额上的鲜血流下时一同糊住了左眼，它的半只左耳，轮廓处还没完全结痂，现在一动，血又渗了出来。
白狼现在还站在霍森前面，牧弋强硬挤进安德和霍森中间。
第35章
霍森原是想问牧弋的, 但小狼自从看见自己之后，疑神疑鬼不断，霍森现在只想先把白狼身上的血迹舔尽, 更多的, 它会等牧弋安定之后再问。
自家小狼既开不了口, 那它总得找个眼熟的狼问问情况, 但自己才开口, 牧弋就挡在了面前。
隔着白狼问, 也行。
“你现在是……又聋又瞎？”霍森毫不客气把本来就受伤的黑狼的心理防线戳破。
“对，霍哥不要搭理它。”牧弋抢在安德前发出狼嚎，黑狼气得浑身发抖。
白狼警惕心看起来竟比刚才还要强上一些，霍森干脆先揪住牧弋的后脖颈，把白狼提溜到冰湖边。
血糊糊的看着渗得慌。
因为担心牧弋身上有什么看不见的细碎伤口，霍森没直接把牧弋踹到湖中，它把牧弋放在湖边的浅滩里，用前爪沾着水，最后再用舌头一点点帮白狼顺开毛发。
“……洗了就暴露气味了。”牧弋话虽如此, 但它没想反抗，反而还将自己朝水更深的湖中央游去。
沾着毛发的污垢在牧弋泡在冰湖中游了几圈之后, 再回到岸上, 已经能勉强看出牧弋是一只白狼。
牧弋身上大的伤口没有, 毛发间躲藏的小伤却不少, 好在狼也有着极强的自愈力, 尽管先去糊在污垢中，这些小伤也没有感染的苗头，大半已经开始愈合。
“我找过来时没有发现其他猛兽或者狼群的踪迹……你们这样多久了？”霍森怔了怔，情绪占了上头, 理智就跟不上趟，它一时心急，还真没想到掩藏气息这点。
“……没多久。”牧弋还是支支吾吾不正面作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白狼话锋一转，又准备赶犬离开，“霍哥你走，我身边不安全。”
“你什么时候消停过……”猞猁，雪豹，棕熊……还有虎视眈眈的黑狼。
从牧弋还是个白毛团子时候起，白狼身边就一直祸事不断。
白狼站在岸上抖落身上的湖水，它抬起湿答答的前爪扑腾到霍森背上，不住摇头。
“这次不一样，我怕霍哥出事……只有霍哥不可以……”牧弋又陷入了莫名的情绪中，白狼喃喃自语，“我就是个倒霉蛋，谁靠近谁倒霉。”
“牧弋。”霍森沉下脸，听见自己名字，白狼一个哆嗦，把架在霍森背上的两只前爪放下来，安坐在地上，“你不想我和安德说话，那你总要和我解释清楚，你们狼群发了生什么事。”
“从沙克尔是怎么死的说起。”尽管和老狼王有几分交情，听见死讯时也有些许恍惚，但霍森更希望从牧弋嘴里听见这个消息，而不是……看小狼混成这个惨状。
“……它，死在狼群争斗中，都是我的错。”牧弋被霍森瞬间释放的气场压住，它在霍森面前，向来没什么底气，想到自家霍哥和死去的老狼王交情不浅，牧弋的声音更低了。
“是你动的手？”霍森挑眉，原野之上的斗争是常事，白狼还是太年轻。
“动了一半。”牧弋摇摇头，把思绪缓缓放回到出事前，缩着身子同霍森讲述缘由，“沙克尔被咬死前一天，我向它发起了挑战……”
自那晚上在狼穴前，朝牧弋展现了真正的实力之后，沙克尔经常使唤牧弋和自己一同出门巡视领地。
沙克尔领地不大，不像其他领土广阔的狼群，需要巡视好几天的领地，通常早上出门，下午就能回到狼穴，若中途需要捕猎，会耽误到傍晚。
牧弋也喜欢巡视领地的过程，但它不喜欢和沙克尔待在一处，和比自己强大的陌生狼单独相处，白狼压力很大。
最重要的是，每次巡视到一半，沙克尔都会发起偷袭，牧弋防不胜防，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白狼都狼狈地被沙克尔撩翻在雪地上。
沙克尔动手很有分寸，每次都会在直指命门时候停下，但再此之前，又能让白狼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牧弋觉得沙克尔是在公报私仇，但自己觊觎狼王之位，身为狼王的沙克尔给臣子一点威慑和教训，也是理所应该。
其他灰狼或许想到此就会乖乖服软认输，但牧弋毕竟是霍森带大的白狼，桀骜不驯的它憋屈了小半月之后，终于对着沙克尔发起反击。
白狼年纪还小，又聪明，模仿学习起沙克尔来能把卞凡唬骗得一愣一愣。
沙克尔面对孤狼时的进攻方式和霍森教导的很不一样，霍森毕竟是灵缇类的视觉猎狼犬，它的獠牙远没有灰狼锋利，但胜在速度，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多次有效攻击，可以在力量不匹配的对抗下，给比自己强壮的对手叠加多次伤害，以达到致命的效果。
霍森教导牧弋的时候，没让牧弋同狼硬碰硬，尤其不许牧弋模仿自己那只顾猎物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那时小狼才六七个月，身形比成年的灰狼小上许多。
后来还没来得及纠正小狼的习惯，牧弋就自己跑了。
而在同沙克尔的几次交手中，牧弋发现，这位老狼王很擅长诱引敌人逼近自己，接着，猎物的弱点就会不知不觉落在沙克尔的獠牙间，牧弋着了好几次，终于摸出一点门道。
牧弋想起，它也曾在自家霍哥身上看见过这种陷阱。
在后半月的偷袭中，白狼依旧没讨到好，牧弋又被沙克尔撩翻了半个月，气得白狼夜半对着狼穴门口的石头磨牙。
看清不代表找到破局的法子，牧弋每次跌落到雪地中都无比想念自家温柔的霍哥，被霍森揍，都不带破皮的……
最终，牧弋还是找到了破局之法，它自己不肯服软，便忽悠卞凡去朝沙克尔开口。
卞凡被沙克尔护过头，竟比牧弋这只从小养在人类身边，还不满两岁的小狼单纯。
沙克尔看透不说透，该说不该说的都同卞凡说了个透，牧弋缩在灌木中听得很清楚。
次日，白狼终于和沙克尔打成平手。
和牧弋对视的狼王毫不掩饰欣赏的目光，牧弋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沙克尔这一个多月是在把它在原野之上的生存之道教授给自己。
白狼坐在泥地上，雪已经随着气温的回升开始融化，但牧弋还是像被冻到狼屁股一般，站起挪了几步，一直挪到离沙克尔数米远，牧弋才自顾自别扭嘟囔。
“才不用你让我。”
“只是公平而已，以后讨伐其他狼群也要知己知彼。”
沙克尔笑笑，它也头疼，霍森带出来的狼崽，好话不听，非得挨揍才肯学，一身臭毛病。
又过了半月，牧弋同时击败了卡罗和贝塔之后，终于朝沙克尔发起挑战。
白狼甩开扑到自己身上啃咬的卞凡孤云俩姐弟，锐利的目光指向沙克尔。
“我给沙克尔引狼入室了！”卞凡被卡罗按住，它对白狼接二连三挑战狼群成员的行为表示不满。
“小卞凡，沙克尔心里有数。”贝塔也默契挡在了孤云面前，姐姐不爱吱声，但会在危急时刻冲出去。
牧弋两月以来第一次，战胜了沙克尔这位老狼王。
两只狼一灰一白，都没留手，牧弋脊背上被狼爪撕裂了一道长长的爪印，而沙克尔身上的伤更深，老狼王身上也横着几道血淋淋的咬痕。
白狼一如既往喜欢偷袭猎物后腿，沙克尔身上最不起眼但也最严重伤口是狼后爪上被牧弋咬的贯穿伤，牧弋挑的位置极好，老狼王骨头安好，但需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才能肆意奔跑。
狼狈的老狼王心情却极好，沙克尔得意地拍着白狼的脊背，瘸着腿招呼自己原本的狼群来认领新狼王。
沙克尔面上眉飞色舞，看不出半点落败的哀愁。
没有你死我活，也没有争得头破血流，沙克尔的狼群内部，仍旧一片其乐融融，新任的狼王被老狼王揽在怀里，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这不对。”白狼郁闷发言，像被套路了。
“没有什么不对的小弋，你光明正大地战胜了我，这是你的狼群了。”
狼穴外满是春意，沙克尔眺望洞口新出的绿芽，仿佛看见了自己往后几年的养老生活。
“这个春天，你也能够去追求你喜欢的狼后了。”
沙克尔意指霍森，看一个不肯服输的小家伙制服另一个不肯低头的小家伙，是一件趣事。
“你教会我，自然也能教会卞凡和孤云，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它们？”
“……你能想象卞凡带领狼群狩猎吗？”沙克尔没直接回答，它引导着牧弋思考，优胜劣汰是自然界的准则，当然也是狼群的规则，不是随便一只灰狼，都能坐稳王位。
卞凡和孤云，是被其他狼群遗弃的婴孩，天生体弱。
“……”
牧弋也摇摇头，它总觉得，自己虽战胜了沙克尔，但目前狼群的核心依旧还是沙克尔。
“小弋，把狼群//交给你，不是因为霍森，也不是因为我着急退休，你还小，没见识过这片原野的残酷，不是你，也会有其他的狼群对我的领地虎视眈眈。”
“哼，我也想要更大的领地。”
沙克尔拍拍白狼狼头，牧弋没躲，老狼王碍于体力和精力，想着偏安一隅，其他狼群却不会，牧弋年轻，有血性，这位年轻的狼王能给它的狼群带来新的活力。
牧弋考虑不到那么多，但白狼不着急，它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把沙克尔会的东西都学到手。
然而，白狼没料想到，看似大把的时间其实本就是稀世珍宝，意外比欣喜先一步降临狼群。
不待红日高升，夜半时分，不速之客踏入了沙克尔狼群的领地中。
猫科动物步伐轻盈，厚厚的肉垫保护之下使得脚步声几乎消音，二蛋悄无声息走到狼穴边。
白狼今夜没宿在里头，新任狼王牧弋今晚自告奋勇，守在狼穴最外边，沙尔克没有犹豫，让出自己以往的位置。
卞凡和孤云见状，一起缩回沙克尔两侧。
狼王不止沐浴着荣光，还意味着守护与责任，牧弋还在探索，但白狼的学习速度很快。
牧弋惊觉危险时，二蛋的呼吸声已近在耳边。
见到白狼睁眼，二蛋停止嗅闻，从鼻腔中发出友好的“嗯哼哼”声。
但从未遇见过老虎的牧弋，睁眼看见如此庞然大物，惊出一身冷汗，它脊背上的毛发尽数炸起，朝狼穴外的二蛋露出獠牙。
二蛋似乎见惯了白狼的姿态，它没有吼叫，只是继续把头朝狼穴里钻，光是鼻头就写满了好奇。
它继续朝牧弋打着招呼——
白狼被狼穴外趴着的金渐层咬住后颈，一点点拖出洞穴，牧弋惊叫，狼穴内顿时热闹起来，没被二蛋注视的五只灰狼一齐被惊醒。
四五只灰狼对东北虎造不成多大威胁，只是有点烦。
二蛋懒得动手，它叼紧牧弋，转身就朝北边跑去。
牧弋挣扎间突然怔住。
它好像在这只东北虎的唇齿间，闻到了自家霍哥的气味。
第36章
“二蛋……是跑来找你啊……”霍森突然出声, 白狼抬眸，疑惑地歪歪狼头。
“二蛋是谁？”
“那只叼走你的老虎，老头几年前顺手喂了点吃的, 就赖上了。”
“哦……”
牧弋暗自握紧狼爪, 危机感爆棚, 它的霍哥, 认识的朋友实在是太多了, 甚至已经开始不局限于狼了！
“别瞎想, 继续说，二蛋叼了你就走，那和沙克尔的死有什么关系？”霍森无奈叹气，抬起前爪拍在牧弋狼头上。
白狼扯下嘴角，挤到霍森身边，缓了许久的情绪才继续说。
“二蛋没有恶意，但它把我叼到了很远的地方，还对我又舔又闻……”想到那段经历，牧弋感觉又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后来卡罗和贝塔就来寻我——就是草里那两只趴着睡觉的灰狼。”
“等它们找到我时，二蛋已经走了。”
猫科动物真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
牧弋被二蛋掀开尾巴闻屁股时, 一度生无可恋。
大猫好奇心重, 但也仅仅只是三分钟热度, 叼着牧弋甩了两天之后, 二蛋将晃晕的白狼留在一棵树的树杈上。
白狼醒来时果不其然头痛欲裂, 它观望四周，没有发现老虎的身影，才松口气，就发现自己被架在了高高的树梢。
猫擅爬树, 犬科动物却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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