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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不小的动静，牧弋失措地将毛绒的前爪收在了身下，抬起狼头装作注视鹿群，耳朵便又戳到了霍森的下巴。
“也别出声。”霍森的声音又一次贴着耳根响起，两次的提醒声调都没什么起伏，牧弋便知道它的霍哥没有生气。
冰原的一月份完全没有春意，随处可见的仍旧是寒冰和白雪，极寒的天气还会一直持续到开春雪化。这片湖面附近，除开树枝，还长着些许能让野鹿饱腹的苔藓，是鹿群最喜爱的觅食场所。
鹿的数量太多，野鹿群的鹿角和蹄子都够小狼吃上一壶，所以它并不急着出手，反而耐心地等待冰湖边的鹿群离开。
冰湖不是霍森原定的目的地，它想要去的地方还要更远些，得穿过冰湖。
湖意味着水源，水源在野外是极其重要的物资，除了这群野鹿，这一片附近还潜伏着其他危险的猎食者，同时也有狼群活动。
它和牧弋，一狼一狗，形单影只，在这里对鹿进行狩猎，不是一个好主意。
同样，野鹿群也不是霍森今日的狩猎目标，学习捕猎应循序渐进，牧弋连乳牙都未褪完，怎么咬得过健硕的公鹿。
哦对，小家伙的牙前俩天又掉了好多颗，还没长出来。
本就没多少的攻击力又大大削弱了！没有獠牙的幼狼，野鹿若是杂食生物，只怕都要笑出声来。
早一天看见牧弋这嘴牙，霍森都不会带狼崽来这么远的地方，可惜牧弋隐藏得太好，一直到刚刚小狼故意凑上来，霍森才发现牧弋门牙都没了。
现在虽然十分懊悔，但霍森没打算空手回去，出来就算猎不到野鹿，带孩子见见世面也是好的。狼王的后代，总不能天天和一只狗缩在两脚兽的木屋里，玩捣毁野兔窝的游戏。
等到入夜，冰湖附近将会展开一场狼群和鹿群的厮杀，牧弋需要知道，真正的狼，该如何诱捕野鹿。
而窝在霍森身下的白狼却没有想这么多，一个月前霍森战胜猞猁的英姿还刻在牧弋脑海中，它对狩猎鹿类没有概念，只知道野兔和猞猁在霍森爪下不值一提。
所以，霍哥捕获野鹿也应该不在话下。
“霍哥，我们什么时候冲出去，把鹿群全都收拾了！”眼见着天色要暗下，野鹿开始陆陆续续离开，牧弋兴致勃勃问道。
看牧弋跃跃欲试，霍森突然想起，自家养的小狼，才三个月大就敢一只狼独闯冰原。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然而牧弋只是胆量大，还不知道若是把鹿群一网打尽，竭泽而渔，对狼群的生存也没什么好处。
幼崽野心勃勃，霍森没忍住笑问：“说说看，你想猎哪只？”
“我和霍哥两只狼吃的话，也不用太大，一只小鹿就够了。”牧弋略加犹豫，抬起狼爪指向一只因为腿脚不便而落后于鹿群的小鹿。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也不是特别天高地厚。
“怎么不挑个最大的？”一块住了这么久，霍森话语中的揶揄之意，牧弋怎么会听不出。
牧弋耸耸鼻尖老实说：“打不过。”
霍森一愣，抬起狗爪使劲揉了揉霍森的狼脑袋。
“我也打不过，所以今天不猎鹿，带你看戏。”这话一出，牧弋不敢置信地瞪了霍森一眼，然后抖了抖自己的耳朵。
牧弋：“骗狼吧霍哥！”
听声音，还有些闷闷不乐。
“是实话，我没想的那么厉害。”狼群猎鹿也要先把鹿群驱散开，再伺机而动，它只是一只狗，单杀一群鹿，霍森想都不敢想。
牧弋轻哼着从霍森身下爬出来，一只狼趴在一旁置气。
霍哥就是最厉害的！
已成“霍森吹”的牧弋没得到预想中的关注，因为底下的冰湖边，开始出现了牧弋熟悉的动静。
伴随着一声狼嚎起，冰湖旁的密林里，蹿出十来双闪烁着绿光的狼眸，牧弋见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放心，它们不会到这边来。”霍森出声安慰，它足够了解狼群，也足够了解被狼群盯上的猎物的命运。
霍森和牧弋躲藏的地方地势略高，也很隐秘，表面看是再普通不过的灌木丛，但一般情况下，狼群和鹿群都不会往这个方向走。
平地上才好进行角逐，霍森挑的地方，灌木丛生不说，还布满嶙峋的石块，完全不适合奔跑，没有猎手会喜欢来这种犄角旮旯白费力气。
底下的狼嚎声一声高过一声，或许因为刻在血脉中的习惯，又或许是因为洒在霍森白金色脊背上的凉凉月光，牧弋也昂起狼头。
狼嚎未起，牧弋的嘴筒急匆匆被霍森咬住，只有半点嘤咛闷闷化在了喉间。
“给我憋住！”霍森恶狠狠瞪着差点暴露身形的牧弋，松开嘴，又抬起前爪把狼崽掀翻进灌木中。
狼群当然不会注意到冰湖上边的坡地上发生了什么，狼群的注意力全在即将得手的猎物身上。鹿群因为突然的变故开始逃逸，小鹿被成年野鹿围成一圈护在中间，成年公鹿的角和蹄子变成幼崽最大的护佑。
但狼群狡黠，五六只狼已经率先混入鹿群中捣乱，它们不主动发起攻击，却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吼，它们的目的，只是截断鹿群。
面对群狼，鹿群紧张而慌乱，有条不紊的队伍开始出现破绽，接着，几道凄惨的鹿鸣声响彻云霄。
混进鹿群的狼选择就近的目标突然扑咬，野鹿原本整齐的撤离队伍终于被群狼截断，鹿群的队伍变得支离破碎，它们开始四散逃离……
那只跛脚的小鹿成功被狼群截获，狼王率先冲出，从侧面跃起，咬断了小鹿的脖颈。
“看清了吗？狼群怎么捕猎。”很精彩的一场角逐……嗯？
霍森抬爪踹了踹半死不活趴在地上的牧弋，气不打一处来。
“哼！”牧弋的气似乎还没置完，它不爽地轻哼一声，咂咂嘴边回味边郁闷道，“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小鹿。”
第9章
“你可以去抢，只要能活着回来。”霍森无所谓道。
牙都没长齐的小崽子……靠！！！
霍森确实没想到，它话音未落，小白狼雄赳赳气昂昂起身就要往坡下的冰湖跑，霍森连忙咬住了白狼的尾巴把狼朝后拽。
“给老子回来！”
被强行拽到爪下摁住狼头的牧弋满脸不服气，非常不甘心地朝霍森龇牙，面颊皱起，露出光秃秃的牙龈。
“我看了，领头的狼王没有霍哥好看，也不如霍哥厉害。”被猎犬后爪踩住尾巴的小白狼仰头嚷嚷。
“看这么仔细，怎么没数底下有多少狼！”阿谀奉承对霍森没用，它是一只清醒的犬，就算一直没法解释清楚牧弋把自己当头狼的误会，它也不会被狼崽子误导。
狼这么讨厌，它不可能是狼。
“可我饿。”沉默许久，牧弋才再度开口，出口的狼嚎甚至有点漏风，牧弋见霍森的神色没有变化，撇撇嘴继续道，“早上出门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
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猎犬依旧板着脸，牧弋抬起前爪去够霍森的脊背，逐渐理直气壮：“我还是一只正在长身体的小狼！”
碎碎叨叨，牙都快掉没了，嘴还碎的很。
“今天的猎物不该是鹿群，你打不过。”霍森瞧见小白狼牧弋脸上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表情，十分头疼，又添了句，“我也打不过，我是猎狼犬，不是猎鹿犬。”
“鹿没有狼凶残！”牧弋表示不信，它的霍哥无所不能，肯定是装的，但霍森神情严肃，不像是在骗狼的样子，它不太确信询问，“霍哥你带我过来，饿了我一天，就只是让我看狼群捕猎吗？”
真的，真的没有猎物留给我吗？
狼狼心碎。
“我没想遇见狼群。”霍森顿了顿，终于想起出门前的打算，“今天出来就是想带你猎鹿。”
成年的野鹿不好杀，狍子还是能骗一骗，它最开始想带小狼的练习对象，就是体型偏小，好奇心又重的傻狍子。狍子也算一种鹿，只是比之寻常的鹿来说，不太聪明，攻击性也没那么强。
狼群凶残，霍森不怕孤狼，但也不想和数十只灰狼组成的狼群周旋，只是既然意外遇见了，那就正好让狼崽子看看，别总把自己一只狗当成那什么鬼狼王。
“鹿呢……”狼崽凉凉接话。
“你还好意思问？”提到这个霍森也郁闷，它按住牧弋乱晃的脑袋，咬牙切齿，“快到目的地，我才发现你刚掉完牙，一嘴豁牙，你用什么去咬伤猎物？”
牧弋自知理亏，但仍胡搅蛮缠道：“我……我当然有其他的办法！”
“行了，先等你说话不漏风。”霍森嗤笑，漏风的狼嚎，实在有些搞笑。
“所以我要饿着走回去了吗？”牧弋的声音越来越低，它在很努力地不让自己漏风。
夜色完全笼罩住密林，哪怕有明月照拂，整片林子还是发出阴森的沙沙声，牧弋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跟着两脚兽养成了晨起夜伏的作息，它现在不止感觉饥饿，上下眼皮都要耷拉到一起去。
“不回，今晚在林子里过夜。”霍森好似没听懂狼崽子的意思，偏挑个不算重要的点作答，还成功转移了牧弋的注意力。
小狼惊讶道：“那遇见其他野兽怎么办？”
“冰天雪地的，哪里有那么多野兽给你撞见……”牧弋的体型已经不算小，小狼崽耍赖躺到地上说自己饿得没力气，霍森只好走上前，咬住牧弋的脖颈叼在嘴里，狼崽重了好几斤，霍森叼得没一个多月前那么轻松。
狼崽子不能太过娇气，每天都有食物的生活，那是这片原野的夏季才有的待遇，冰原之上，冬季食物稀少，顶级掠食者也避免不了三天饿九顿的生活。
霍森缓缓往回走，狼群在冰湖旁的雪地上瓜分战利品，鹿群逃远，再超前走，它们一狼一狗对上哪边都不讨好。
结果归途也不坦荡，没走几步远，霍森就和一只怒气冲冲的猞猁对上了眼，猞猁攀在树上的枯枝上，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霍森嘴中的牧弋。
霍森：……
这小狼，嘴真是开过光！
能看出，这只猞猁已经在这边蹲守了很久，霍森仔细闻，发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里混杂着狼的味道。
是刚被狼群屠杀了幼崽的母猞猁……
有些麻烦了。
霍森把叼在嘴里的牧弋丟到雪地上，自己朝着猞猁的方向走上一步，抬起头对上猞猁的眼睛，毫不露怯。
“怎么又是猞猁？”才两个月，牧弋已经遇见了三只猞猁，还每一只都想取它狼命，这一只比上次遇见的那只还要大。
“和你有缘。”气极反笑，霍森被狼崽的松弛感染，竟还有心情和牧弋开起玩笑。
“我已经长大了，猞猁还不放过我。”又一次被锁定成目标的牧弋也很郁闷，它学着霍森的动作，也朝猞猁凶狠地露出——一嘴豁牙。
霍森自动忽视掉牧弋自信满满的长大言论，在它眼里，白狼就算膨胀了一圈，该是狼崽子还是狼崽子，只是这过早脱离的狼群的狼崽，在喝奶的年纪，却已经妄想同成年的狼王厮杀。
有血性，以后定是称霸一方的狼王。
“坡下的狼群刚刚杀了它的幼崽，它来找我们复仇。”霍森解释，它只能分出一点心去关注牧弋，更多的注意力死死黏在猞猁身上。
“什么？！”闻言，小狼震怒，怒骂，“狼群果然都狡诈可恶，抢我的小鹿还要让我被猞猁记恨！”
白狼骂得真心实意，霍森抽着嘴角，低下头看了牧弋一眼，面无表情用尾巴拍了拍狼头。
“……别把自己骂进去了。”
“哼，我才不会和这种狼群同流合污。”
就一句话功夫，刚才还攀在树枝上的猞猁突然不见了，霍森神色一暗，勾起的脊背几乎要贴到地上，它背上的毛发根根炸起。
猞猁尤其擅长偷袭，猫科动物的肉垫能让它们在雪地上前行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音，猞猁在目光之内的时候，霍森不紧张，但现在看不见猞猁了……
“猞猁果然被霍哥吓跑了！”牧弋毕竟只是幼狼，它没见识过的事情太多，小白狼还不知道现在的局面有多糟糕，在兴奋大叫。
“牧弋。”霍森沉声道，牧弋乍一听见自己的全名，条件反射般勾起了身子。
“注意四周，尤其是看不见的灌木丛内，那猞猁随时可能发起进攻。”
若只是捕猎，母猞猁在发现牧弋身边有霍森做伴后，就会忌讳退却，成年狼的威胁会让猞猁即刻打消心思，但它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幼崽，现在一门心思只有复仇。
带着幼崽的霍森，真是极好的复仇对象。
牧弋面色也变了，它的狼鼻子当然不是摆设，不然也猎不来那么多野兔，它能闻见周围全是猞猁故意留下的气味，这只猞猁非常聪明，在用标记混淆它们的判断。
离牧弋最近的灌木丛内突然蹿出一个活物，霍森反应迅速，咬住以后才发现只是一只田鼠。
与此同时，猞猁从霍森的背后跃出，反射着月光的利爪狠狠拍在了——
突然冲出来挡在霍森面前的牧弋身上。
第10章
牧弋几乎被这没有余力的一爪开膛破肚，狼崽因为冲力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滚过的白雪地上，落了点点红梅。
狼崽年幼，身体远不如成年的霍森结实，一爪加上一撞，牧弋不受控制地，嘴角渗出鲜血。
“靠！你小子瞎冲出来扯什么能！”霍森头脑突然一片空白，它朝着牧弋怒吼，但现在却分不出心去照看倒在雪地上的白狼，那只猞猁落在里牧弋不远处的雪地上，勾着身，目露凶光。
“霍……霍哥没事就好。”一个字一口血，霍森很想冲过去给牧弋把狼嘴合上。
但它不能，霍森红着眼朝着猞猁扑去，猞猁也不躲开，立起两只带血的前肢准备和霍森来个硬碰硬。
獠牙是犬科的最锋利的武器，霍森近身前刹住脚步，朝右方侧过身，躲开猞猁举起的前爪，用身子把猞猁撞飞到雪地上，滑出一道冰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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